39
我一个趔蹶，险些摔倒。那孩子慌忙的侧身闪过我的攻击结印，红色短发的发稍烧的卷曲。他全然不顾，只直直撞开艾伦和丹妮丝，向我扑过来。
我闪身躲过。他扑了个空。
丹妮丝和艾伦稍为愕然，猛见他饿虎扑食的要来“攻击”我，立即发动了反击。那孩子幽怨的看我一眼，张嘴要说什么，未及说出口，看见一黑一灰两道毒印攻击迎面飞来，忙翻身回旋，堪堪躲过。艾伦开始在空气里幻化长剑，丹妮丝整张手都萦绕着乌黑的毒气。
门早在我发动第一次攻击的时候就被掌风带的关上。
屋子里满满的低气压。像在暴风雨来临之前。
艾伦的长剑尚未幻化完成，丹妮丝的毒凝决已经攻了过来，距离上次的攻击间隔不过几秒。我看到那孩子背后生出一对小小的红色羽翅，眼熟让人心惊。
他见我看他，顾不得布下结界，只冲我吼：“娘！”
我纵身扑过去，恍然有冰蓝色的东西碰到黛墨黑的毒决，猛然激起巨大的波澜。像起了连锁反应，空气里连连响起爆破声，黑蓝交叠，纵横游衍。
丹老大的暗黑毒决……估计老子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他大爷的！我也想叫娘！
密闭空间里的核反应，兼声兼色。
我眼睛阖起，然后睁开，复又紧紧闭上。谁知平地，拍天风浪？
只是手指冰凉，那预想的攻击也没有落在背上。
难道丹妮丝已经能将毒决收放自如，拈个巧儿把决化了？
骤然声落风停。
艾伦和丹妮丝一脸错愕看着我，艾伦手里的长剑布下结界把他们两个罩在里面。
那俩人眼睛一瞬不瞬看的我浑身发毛。
不过他们目光的焦点似乎是聚集在……我怀里那个搂着我脖子不撒手的死孩子身上。
地上一个大坑。墙上满目疮痍。
手腕上吉尔伯特送的那串银手链还在发光，幽蓝冰蓝，怳若冥深的海水。
我笑的特牛鬼蛇神：“呃……误会误会……来认识一下……我闺女……”
娜娜吊着我的脖子也笑的特喜庆。
丹妮丝和艾伦的眼睛一下瞪大，赛过马大头。
我说：“娜娜，你怎么变模样了？”
他哼一声，抱着我的脖子蹭蹭蹭：“之前因为刚刚从沉睡里苏醒，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现在差不多了，当然要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丫身高和我差不多，还要在那吊着我装可爱。我哦一声，开始不动声色的把他从身上往下拽：“好了，撒够娇了，快下来。”
艾伦和丹妮丝却不做声。
蓦然想到卓凡。
我喉头一紧，拉着娜娜就往结界里走：“你来帮我看看这个人。他被我咬了，可能快……”
话未说完，就听见娜娜一声惊呼，并随即说了一个我听不懂的词。
我微微蹙眉：“怎么了？”
他看着我，神情怪异。又转头看向卓凡，过了半晌，才哼唧地说一声没事。
我在床边坐下，把卓凡的头发拨到一边，露出他俏生生的小白脸。脖子上的伤，胸口上的伤，齿痕抓痕咬痕，天女散花一般。
“还有救么？”我放低声音，把头靠近卓凡胸口，听他微不可闻的心跳。
“嗯……有救，”娜娜迟疑的说道，“不过我不确保他能活下来。毕竟……娘的毒液很特殊……”
我微微阖眼，伸手把卓凡的整件衬衣从中撕开。
“来吧。”
结界撤除后，就看见艾伦和丹妮丝站在一边正快速的交谈。丹妮丝的情绪似乎很激动，艾伦的手里还提着那把剑。
我缓步走过去，拉丹妮丝的衣角：“不要吵——我待会跟你解释。”
丹妮丝眉毛挑的老高：“你——算了……卓凡——”
我打断她的话，用手指骨节揉着太阳**，说了四个字：“封印记忆。”
艾伦拍拍丹妮丝的肩，手一扬把剑扔到半空。灰色的光芒一闪，长剑消隐无踪。他说：“总归是有办法解决的——小全儿既然要救他，那就救吧。只是……”他把头转向我，压低了声音，“那个人……你……”
我知道他说的是娜娜，便侧过头看着床的方向，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丹妮丝眯眯眼睛：“小全儿，我越来越搞不懂你丫了。”
我嬉笑，又开始不正经起来：“那是，我是谁啊，我可是丹妮丝的亲弟弟啊——”
丹妮丝好气又好笑，拿我没奈何。
艾伦一直觑眼看床那边的动静，他拉住丹妮丝的手，向我示意：“过去看看吧。”
那个我自己都搞不清性别的闺女，正严阵以待的观察情况。
我们走过去的时候，他恰好抬头看到我，对我点头：“我要开始了。”
我嗯一声。
娜娜慢慢打出结印来，轻柔的覆在卓凡的伤口上。结印发出凌淡的红色光芒，慢慢渗入到卓凡的皮肤里。
一朵妖娆的红玫瑰开在他白皙的皮肤上，不住旋转。娜娜又连连打出几个结印，红色光芒大盛，玫瑰花的颜色却渐渐变淡了，伤口开始以肉眼明晰可辨的速度愈合。
不多时，红光消逝，玫瑰消失，伤口也消失了。
我长吁一口气。
娜娜收了手，又扒回到我身上，献宝一样火树银花的笑：“娘~~~”
我像摸小狗一样摸他的头：“乖~~~，他什么时候能醒？”
娜娜瞟一眼卓凡，眼睛里一闪即逝的情绪让我琢磨不透。待了一会才慢吞吞的说：“毒解了，伤口也愈合了……不过他失血过多，除非……”
“除非什么？”
“补血。”
我把衬衫的袖口挽上去，露出伶仃的手腕：“我刚刚吸了他的血，就我的吧。”
娜娜一把抓住我的手，摇头：“不行不行，你是他……你是吸血鬼，把血给他，除非你想把他也变成吸血鬼。”
我讪讪的把手放下，问：“那怎么办？要不到外边抓两个人过来？”
丹妮丝冷笑：“他可是人类。小全儿，你忘了人类之间有那什么血型限制吗？”
我一时无言，眼睛看着卓凡，嘴唇不由抿起来。
娜娜忽然小声的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我惊喜道。
“让我带走他。”
——我这次来，其实是为了带你走，娘。不过这个人的伤不能耽搁，我带他先走，这个是我身上的羽毛幻化的灵符，你们把这里的事都安排好了以后，捏碎灵符，就能传送到我身边了。
——“我们”？
——是。这个地方已经不能待了。那个谁和谁……
——艾伦和丹妮丝。
——呃，对，艾伦和丹妮丝，你们一起。这个地方四周都有吸血鬼的气息，而且位阶都不低于七阶。从他们的分布来看，针对的区域就是你们待的这里，虽然现在他们没表现出什么恶意，但不保证以后……
——你是说，有很多中阶吸血鬼在监视我们？
——嗯。所以，安排好以后就赶快来找我。
——好，我知道了。
——小全儿，我真想抽死你个小丫挺的。
——我的好姐姐，您要是真想抽，那不早就抽了么。
——嘿，你个混小子。撂准了老娘真不敢抽你是不是？
——哪能啊~~~是不舍得抽。
——你大爷的……
——你们俩，东西收拾好没？
——好了。艾伦，店里的事都交代清楚了？
——已经交接好了。
——我真舍不得我可爱的店啊，三里屯这一片我觉得就咱们店的范儿正。
——又不是不回来了，您老都一把年纪了，别在这学人文学小青年装伤感。
——小全儿，你个小丫挺的看老娘今儿不灭了你！
——哎呦，轻点！您老还真打呀？！艾伦，快帮我拉住她！唉，疼，疼……
——姐。
——嗯？
——咱还会回来吗？
——……会的。
——嗯……捏碎它吧。
40
出来的时候，眼睛一时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光明，眼前短暂的一片漆黑。魔法这玩意造出来的光就是好使，比四十瓦的灯泡强多了。
丹尼丝捂着眼睛呻吟一声，艾伦感慨：“真是有年头没见过这么亮堂的光了。”
我拜拜头，把青光眼晃下去，忙着观察周围的地形。
看上去挺熟悉一地儿。
红地毯，黑色繁复的花纹；古老的墙壁，古老的吊灯，没有蝙蝠，没有悬浮的蜡烛----是米哈伊尔。
我的脸色一下铁青。
丹尼丝和艾伦显然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应，有几个妖精颠颠的跑过来，恭敬地鞠躬，声音尖利：“尊贵的客人，请这边请！”
艾伦问：“你们知道我们要来？”
其中一个妖精站直了身体：“米兰达小姐吩咐过。”
那俩孩子一起瞪我：“米兰达小姐？！”
我像**一样意气风发的挥挥手：“我闺女娜娜，跟我姓。”
他俩一致鄙视我。丹尼斯拍拍我的肩：“小全儿，你丫什么时候生了这么一闺女啊，难不成是你自体受精发育来的？”
我额头上的青筋冒冒冒，咬牙切齿：“哪能啊，分明是和您一起生的么，您老不记得了？”
艾伦踏出一步，跟在妖精后面冲我俩摆手：“别贫了，快走。在这里吵，也不怕人家笑话。”
丹尼丝摸我头发：“你那眼怎么长的，我们俩这哪是在吵架啊，这明显是培养感情呢么。是吧，小全儿~~~”摸着摸着就变成扯了。
我把她手抓住，笑眯眯：“是啊是啊。”背地里两只手死命对掐。
米哈伊尔是个相当大相当大相当大的城堡，我们跟在妖精的**后面七拐八拐地走，穿过一条又一条回廊。路上看到不少人类女佣，都没有意识，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做擦洗的工作，我们经过的时候就停下来礼貌的鞠躬，用呆滞的声音问好。丹尼丝告诉我这些人是高级血族的食物，养一群在城堡里以备进食的不时之需。
我看着她们目无焦距面无表情的行尸走肉样，吞了口口水。丹尼丝瞟我一眼，轻哼一声。我讪讪的笑，说：“高级血族品味就是不一样呵……身材正点，裙子也短的刚刚好。”
转过一条走廊，我们一行人登上盘旋向上的螺旋楼梯。木地板在脚下吱吱呀呀的呻吟着，越是往上走，光线就越是黯淡，镶嵌在墙上的雕花壁灯依次亮了开来。妖精推开一面古朴华丽刻画着逆十字花纹的门，弯腰说道：“请女士及先生们自行过去，米兰达小姐在尽头的屋子里。”
门在身后被缓缓的关上了，发出苍茫沉重的声音。更加阴冷的走廊上架着火盆，火焰燃烧着木柴劈劈剥剥的响，却没有烧焦的味道，连烟都不冒。地上是暗红的木地板，踩上去空洞洞的响。密闭的空间里飘荡着隐隐的血腥味道。
这小地方真是不寒自冷。
我带头朝前走。
天花板很高，走廊却很窄。墙壁上斑驳的暗渍连成一片。红色的火光跳跃着，我转头，丹尼丝和艾伦的脸像鬼一样一大半隐没在黑暗里。我赶紧把头转回去。还好长廊虽然幽深，但毕竟是一条道通到底，走起来倒并不是……很害怕。
丹尼丝说：“小全儿，你抖什么啊？”
“啊？”我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哈，哈，没，没什么啊，有，有点冷。”
一件衣服被披在肩上。艾伦帮我拉好领口：“穿上吧。”
我腆着老脸嗯了一声。
走到一半，两侧开始出现一扇扇的精致木门，都雕琢着暗金色的逆十字花纹，同样也都上了锁。甚至有很多加了结界。
我的厚底短靴敲击在地板上，声音沉闷。
忽然感觉到有陌生的气息接近，我住了脚。丹尼丝问：“怎么……”
她没说完便停了。我想她和艾伦的表情在那一秒应该和我一样。
活见鬼的表情。
您要是看见一个身体半透明的幽灵穿过墙壁上的结界忽然出现在面前，您也得吓懵。
那幽灵悬浮在半空中，通透的乳白色，火光中依稀辨认出丫穿的是上上上上个世纪的流行经典，完全没见过的古怪样式。风衣一样的衣摆被均匀剪开，长长的布袂在半空中飘飘荡荡。幽灵悄无声息的穿过墙壁，低低的呢喃声回荡在安静的空气里：“蝙蝠翅膀……老鼠尾巴……镜湖水……”他的声音浅淡而空灵。
淡水银色的长发在空中划过弧线，幽灵侧过头来，似乎是刚刚发现我们的存在，细细的打量我们，迷离幽远的眼神最终停驻在我的身上，“月光手帕……琥珀……米兰达……又一个米兰达……他要找多少代替品……米兰达……都不是我的米兰达……”他摇摇头，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嘴里咕哝着意义不明的语句，融入到另一面墙的结界里，消失了。
我的脑袋尚处在呆滞的状态没回过神来，幽灵出现的墙边的门忽然打开了，一个人直直冲了出来。
竟然是吉尔伯特。
他穿了一件黑色立领风衣，金色长发披在肩上，脖子上银质的逆十字架在昏红的火光中熠熠闪光。看到我们，也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绽开惊喜而灿烂的笑，伸出手来似乎是想拥抱我，偏偏手里拿了一本厚重的书，一时只好停在原地。
丹尼丝和艾伦拘谨且拘束的向他施礼问候，我一只手抓着披在身上的外套领口冲丫傻笑。吉尔伯特把那本黑色硬质封面的书转拿到左手上，对我伸出右手。我心想丫这是想跟我握手呢？就也像会见外宾一样把右边爪子伸出来，吉尔一把握住，微微用力，顺势把我拉到他怀里。
我老脸一直红着，开始时冷的直得瑟，现在也得瑟。
艾伦和丹尼丝面面相觑。
吉尔伯特帮我把领口的扣子系好，低声说：“你们刚刚见到我舅舅了吧。”用的是肯定句。
“啊？”我微怔，“我们刚才看到……那个幽灵……”
“对，他就是我舅舅。莱菔仕特兹·米哈伊尔爵士，这城堡就是从他那里继承来的。”
“你舅舅是……幽灵？吸血鬼不是……不老不死的么？”
吉尔伯特叹一口气，用手心温暖我冰冷的鸡爪子：“他不是吸血鬼——甚至相当憎恨吸血鬼。不过他倒是一个知识相当渊博的人，看在老头子的面子上也肯教我一些东西——说起来他死了有几千年了，除了偶尔脑子不正常喜欢含混的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以外，大部分时候还是很清醒的。你们刚刚看到他——”
我接口：“他说老鼠渣滓和米兰达，哈，‘都不是我的米兰达’。”
吉尔伯特笑笑：“他又来了——米兰达，米兰达——曾经确实有一个叫米兰达的人——跟你完全一样的名字，甚至模样也有些相像——传奇一般的米兰达，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时我舅舅还活着，而且据说两人关系非常好。他应该是历史上很关键的一个人物，和几千年前魔界和天界的那场大战有很大关联，可是他消失了……很蹊跷，很诡异，所有的书上，无论正史或者野史，都没有记载原因……谜一样奇幻的米兰达……”
吉尔无意识的用手指指尖划过他手里的书厚重凝黑的封面，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血族起源史”几个烫金大字。
我哦一声，说：“我真荣幸，跟这么传奇彪悍的人同名，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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