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2章 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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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想到一个关键性问题:“吉尔,你怎么知道我和那个‘米兰达’长得很像?——你见过他?”难道这丫也是个活了几千年的老鬼?
吉尔伯特哑然失笑:“你也见过他的——在画上。”
“诶?”我错愕,眯起眼睛想了一会,慢吞吞地说:“你是说,圣裁地的那幅画?”
“嗯,”吉尔伯特像丹尼丝一样摸我头发,“就是里面红头发的那个,虽然画的是侧面,不过还是看得出来是个美人呢——呵,像我们的小米兰达一样。”丫笑得像个大尾巴狼,手指顺着我的头发滑到脖子上,冰的我猛一哆嗦。
我干笑着把他的手抓下来,说:“你怎么知道那个米兰达是男的?那画里的样子看不出来是‘他’吧?”看画里两个人的关系,是“她”的可能性应该远远大于“他”。
吉尔伯特笑笑,忽然伸出胳膊来搂住我的腰:“我——猜的。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歪歪头,想远离他,无奈腰力比不上他的臂力:“还不是娜娜那个死小子——她跟我们说我们待那地儿周围让吸血鬼包围了,再不跑就嗝屁了。”
“吸血鬼?”吉尔伯特微微挑眉,“呵……”他低声说了句什么,我听不真切,也没追问。吉尔伯特手里打出结印,那本“血族古代史”消隐在空气里。
一直被冷落的丹尼丝拉拉我的衣角,艾伦向走廊深处使个眼色。我立马想起我们的正事来。
“那个,吉尔,我们还要去找娜娜。”言下之意就是您高抬贵爪,把手从小爷腰上拿走。
没想到吉尔伯特是个二皮脸,他顺着我的话就说了下去:“我陪你们一起去。”一面说一面揽着我的腰带头向前走。
我翻个白眼,任命的跟他踢正步。
好像身边有个人体暖炉就是不太冷了,我心里不平衡一会就释怀了,毕竟搂着我也暖和点。其实吸血鬼是没有体温的,也很少有吸血鬼愿意把力量耗费在维持体温和呼吸这种小事上。可全儿爷总觉得要是自己的鸡爪子冰凉而且连气都不喘,跟一恐怖片里直着腿蹦跶的僵尸也没啥两样了。于是乎,小全儿同学就像冬天里的猫咪一样就格外眷恋温暖,比如活暖炉吉尔伯特。
路上我和暖炉同学进行了亲切交谈,交谈在和谐温馨舒适的气氛中友好发展。全儿小爷在交谈过程中就来访米哈伊尔的问题做了详细解释,并强调指出卓凡同学一经治疗完毕,米兰达丹尼丝以及其他闲杂人等会立即离开米哈伊尔,不会叨扰太久。暖炉同学立即回应道闲杂人等可以遣散回家,米兰达可以留下来对米哈伊尔实地且近距离的深入调查研究,借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对哥特式建筑和血族光辉灿烂的黑暗历史加以体悟了解,以促进共同发展。
我问:“共同发展?什么意思?”
吉尔伯特高深莫测的笑笑,手指在我腰眼上轻轻摩挲。我身子微微一颤,老脸充血,啪一声把丫的鸡爪子拍掉。暖炉同学不屈不挠的又贴了上来。
我作势还要打他的手,吉尔伯特忽然凑到我耳边,暖暖的朝我脸颊吐气如兰:“原来你的敏感带是在这里啊……”一面说一面用手指在我腰眼附近游移。
他的声音像我初次见时一样,声线压得很低,混合着淡淡的鼻音,性感的一塌糊涂。可话的内容却使明显使全儿小爷龙颜大怒,天庭震怒!
我涨红了脸,能量在小宇宙里负荷堆积,准备爆发出来抽他俩锅贴,抽死这个小丫挺的!
可暖炉反应力极佳,他迅速收手,跳开,手臂曲起交叉放在胸前做防御状。我抬手,究极绝招盈在指尖,惊雷之势甩下,跟他帅二皮脸的距离迅速拉近。
然后在亲密接触的前一刻,指尖与凝脂相隔不到0。01厘米的瞬间蓦然停下,顿住,定格。
吉尔伯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向旁边侧一下身,离开我的攻击范围,“我就知道米兰达舍不得打我么,”他调笑道,见我还是保持着高难度动作一动不动,才困惑的变了脸色,“米兰达,你怎么了?”
我呆滞而缓慢的把手收回来,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吉尔的身后,嘴巴张开又闭上,良久,才艰涩晦哑的低声道:“梵卓……”
吉尔伯特明显一僵。他脸上的表情复杂多变,继而渐渐退去,慢动作的转身。
我后退一步,低下头,躬身行礼:“米兰达见过亲王大人。”
丹尼丝和艾伦在身后呼吸一窒,反应过来也立即行礼道:“见过亲王大人。”
吉尔伯特生冷的开口:“您好,父亲大人。”
那个人,有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紫发,银眸。风华绝代。
似乎他周围的空气都因他生了光彩,炫目的令人不敢直视。
我却打心底里——讨厌他!
放在身旁的手,不禁深深攥起拳头。滔天巨浪在我脑海里翻滚叫嚣。
侧耳倾听,却寂静无声。
忽然脸颊一痛,被人捏住下巴抬起头来。“米兰达么?”
我站直身体,眼帘低垂,面前是一片淡紫色的华服,雪白的滚皱边袖垂下来飘飘荡荡。从我的角度来看,他比我高很多:“是,大人。”
“大人?”他的声音清朗,“刚刚见到我时,你可不是这么叫的。”
我喉头一紧,慢慢抬眼看他,瞟一下又迅速敛目:“米兰达冒犯。”
“呵……”他轻笑,“冒犯么……”
扶在下巴上的手指沿着我的侧脸轻轻划开,他的指尖温润如暖玉:“无妨。我特准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虽然梵卓是族姓,但如果你喜欢……”
“米兰达不敢!”
四周一下安静下来。梵卓慢慢把手收回去。
我的指甲深入到冰凉的手心,却没有什么痛觉。
“每到紧张的时候就凌虐自己的手心,你……”一只手被温柔的执起,我却低呼一声,触电一般甩开。
梵卓后退一步。
吉尔伯特走到我身边,拉住我的手,隐隐的温暖浸入:“父亲,米兰达不知礼仪,冲撞到父亲的地方,还请您原谅。”
丹尼丝呵艾伦局促的站在一边,不敢搭话。
吉尔的手指僵硬,越来越用力。
我低着头,看着梵卓的银灰色长靴。
“爹爹!”忽然有软软的童音传来,“咦?娘你也来了?”
一团火红的肉包子先冲到梵卓怀里,看见我,兴奋的尖叫一声,就要扑上来。
却在半路上被梵卓抓了回去,抱在怀里。
“娜娜,不要认错了人,他不是你娘。”梵卓轻轻的说道,声音很小,却能让所有人听到。
“爹爹?!他明明……”
“他不是你的娘娘。米兰达已经死了,这是事实。我们都应该学会接受。”
“不可能!”娜娜的声音颓然拔高,“你明明说娘娘回来了!”
“梦魇,梦魇,亲爱的。”梵卓把头贴近女娃娃娜娜的额头,红色紫色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他转身,抱着娜娜小无声息地走:“我们不应该总是生活在梦境里,亲爱的。他们只是有相似的容貌和相同的名字。但他不是他。我们遗落了……”

他的声音渐行渐远。
娜娜从他的肩窝里探出头来,困惑的看着我。
吉尔轻轻叹息。
我始终盯着如苏紫发消失的地方,久久伫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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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里的另一个人,是他吧,吉尔。”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嗯?……我想……是的。或许……”
“我想离开这里。吉尔,麻烦你把卓凡送回中国安顿好,我想娜娜应该已经把他治好了。我们——就不久留了。”我颔首,转身欲走。吉尔的手却没放开,手指冰凉,掌心灼热。
“等一下,米兰达。你……权当我邀请你住在米哈伊尔好不好?就像之前我所说的,留在这儿陪陪我——我保证你再不会见到我父亲。再说你们也没有地方去是不是?中国那边的监视,还有最近活动频繁的教会……”
“谢谢你吉尔,我……”
“小全儿,我们……确实没地方去。不如还是……”
“谁说我不住了?我,恭敬不如从命。总不见得因为某个认错人的人,爷就要去露宿街头吧?”
“诶?”吉尔伯特明显愣了一下,我笑笑,侧过身子去面对着他:“怎么?伯爵先生后悔了?”
“叩叩”——“小全儿,你在不在?”
我跳着脚去开门,丹尼丝一个人倚在门边,散挽乌云,大半张俏脸隐没在黑暗里。
我笑得春花灿烂:“哎呦我的姐姐,您老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出乎意料,丹尼丝既没跟我急也没摆架势要抽我,用手理了理头发就径直走了进来。
吉尔伯特这孩子挺上心的给爷安排了间有壁炉的房间,熊熊的炉火燃染的满室都是暖暖的橘红。我在炉前的扶手椅上坐下,丹尼丝走到壁炉前,用涂了鲜红寇丹的指甲叮叮当当拂过摆在炉上的一溜红酒酒瓶。
我两腿交叠,身体前倾,胳膊肘撑在沙发椅的扶手上,托着腮,眼睛看着不住跳动的火焰。
“小全儿,你……”丹尼丝背对着我,欲言又止。
我的眼睛仍然追随着跃动的火苗,忽上忽下,荡漾着泛起赤红色的涟漪。
丹尼斯侧过身来,柔顺的波浪长发满满的泻了一背。她穿了一件黑色的天鹅绒吊带长裙,圆润的肩头和形状优雅的锁骨间文了一只深蓝色的工笔蝴蝶,展翅欲飞。
她半垂着头,长长的睫毛轻轻翕动——“小全儿,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我缓慢的直起身来。
她转身直视着我,黑曜石般的眼睛闪映着温柔的橘光。
我十指交叉放在膝上,背挺得笔直,视线转移到她琵琶骨上呼之欲出的翩跹蝴蝶,一语不发。
丹尼丝忧伤的半阖了眼,轻轻叹息:“虽然我不该多管闲事,你也别嫌我事儿妈。我就是忍不住过来问问你。——你先别插话,听我把话说完。原来在中国的时候,因为那什么封印结界,有**的人,甭管男的女的都没法近你的身——这都小一百年了,虽然待的环境一直很**,可你老是跟禁欲似的。有时候我就想,或许咱就这样过一辈子了,几乎都忘了你也怕伤害,怕孤单,怕寂寞,尤其怕冷。全儿,你被禁锢掉的,不仅仅有**,力量,血液里呼啸的吸血鬼嗜血嗜杀的本能,还有爱。我跟艾伦,却自私的从没想过你的感受。”
我张张嘴,看她目光游移的样子,又闭了上。
她顿一顿,把目光从不知什么地方移开,侧头看着壁炉上的红酒,深吸一口气:“那个时候在店里,也不是没有Flamer,毕竟咱们做的是性产业工作。你自个儿也注意到了,那么多的人,对你有意无意的,喜欢的多,出手的却不多——我这么说也并不确切——但我想很多人都有和我一样的感觉,你不属于我们的范畴,甚至可以说不属于这个世界。用庸俗点的话讲,你的气质,像圣主教堂里最纯洁的修女。”
我轻笑出声,头却缓缓低下,看着她踩在地毯上的**光洁的脚。
丹尼丝恍若未闻:“后来,我们平平静静地在中国生活了很长时间——你,我,艾伦——虽然日复一日的重复生活很单调,很乏味。”丹尼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壁炉里橙红明黄的火焰纵纵然的跳动。
“我刚刚问你那个问题,其实不是说我有意见,嗯,关于你的性取向方面。我只是想说,”丹尼丝忽然走到我面前,双手扶着我的肩,俯身看我,“你跟我们不一样啊,全儿。吸血鬼,尤其是活了很长时间的吸血鬼,都不相信爱情。我们只有性,没有爱。”
我保持缄默,睫毛微颤。
丹尼斯接着说下去:“全儿,那些,那些男人……他们不会付出真心的,不会的!你……”她扶在我肩上的手微微颤抖,尖利指甲的力度蓦然增大:“我和艾伦都不是傻子。上一次来米哈伊尔,你走路那个样子,那个什么伯爵大人不清不明的态度……还有卓凡,他对你是什么意思,明眼人一眼就的看出来。还记得那个黄老板吗?那事儿出了以后,我们放过他了,可第二天他就消失了,所有跟丫有接触的人,甚至都不记得有这个人!后来你去接受审判,你走以后卓凡也消失了,直到你回来,他也回来。全儿,你怎么不想想,普通人被吸血鬼咬了,流那么多血,怎么会没事?他是很虚弱,可是,可是……!”
她越说越激动,忽然放开我,跌跌撞撞地走到壁炉前,手扶着壁炉上沿大口喘气,肩膀一个劲的抖。
我缓步走到她身后,一只手从她身侧穿过,捂住她的眼睛。我比她高一点儿,微微倾身刚好可以把头放在她肩膀上。
丹尼丝身上冰凉,我的手心蓦然就濡湿了。
我闭上眼,鼻端是她柔软长发的甜香,轻轻在她耳边低喃:“姐,你别哭,别哭啊。”
“……你说的,我都知道的。吉尔伯特,尚,卓凡。发音是Venture,倒过来就是梵卓。我倒不会真的傻的连把自个儿卖了都不知道。”
丹尼丝转过身来,泪痕未干,一脸惊讶的看着我。
我笑笑:“我有我的打算。姐,谢谢你为我费心了。”我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丹尼丝努力挤出个微笑。
她走到门口,手扶在门框上,却又迟疑的回头看我,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用很认真的语调说:“小全儿,我不管你怎样——自个儿的心,还是自个儿疼。”
我一愣,门已经在她身后被轻轻带上了。
转过身来,壁炉里的炉火负隅顽抗的最后猖獗一下,熄灭了。
我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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