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大同城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天下为公,是谓大同。
大同,古称平邑、平城,左拱幽燕,南屏太原,西临河套,北控沙漠,扼北方游牧诸族南下之要道,实为京师之藩屏、中原之保障。历代以来,大同都是中原与胡虏交锋的重地,先有汉高祖白登之围,后有汉武帝马邑之谋,北魏时更为拓拔氏龙兴之地,其后则为隋唐之突厥、宋之契丹、金之蒙古入关之地。
自成祖皇帝迁都北京,以天子守国门,大同作为京师屏障,地位愈显重要。
明代大同的主城东西南北各六里,有城门四座,皆有瓮城,修筑的非常坚固,除此之外,还在北面武定门、东面和阳门、南面永泰门外分别修筑了三座关城。整个大同,从防御上可以说是固若金汤,当初纥达每次南侵都不敢打大同的主意,若不是赵全从内部打开了城门,就算是再有十倍的蒙古军队,大同也绝不会失守。
清远门的城楼上,赵全身穿蟒袍,负手而立,目视夕霞满天的天际,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曾铣就在黄河对岸了,没想到鄂尔多斯的鞑子竟然还没顶住他们半个月……”
李自馨在他身后躬着身子,浑不在意的笑道,“大王不必担心,曾铣那里不是还有俺答老汗王牵制着么?何况我们这里还有大汗的五千精兵,怕他们作甚!”
赵全摇摇头,“曾铣那里倒不是我担心的,毕竟他离我们有五六百里之遥,还有老汗王挡着,再说他还没有收复外套,也抽不出身来。我是怕山西王忬趁机北上来捣乱,听说这个傢伙在浙江的时候就是个难惹的主,对那些倭寇,无论真倭假倭,除了剿,就是杀,一点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他脸上浮现一层阴沉之色,“年前大同镇被我们攻破后,不少大同兵都撤到了山西镇,加上原有兵额,整个太原镇得有兵七万人、马三万匹以上。所以,这次如果王忬出兵的话,兵力不会少于三万。以大汗的那五千兵马硬碰,怕是占不到什么便宜。如果大汗的兵马失利,估计宣府的仇鸾也闲不住,那个傢伙最爱打秋风,若是我们打赢了,他就老老实实的呆着,若是我们打输了,他第一个跑上来抢功!宣府镇有兵九万多,若是他真跟我们干起来,大汗这点人怎么能挡得住他?”
听他如此一说,李自馨顿时面如死灰,惊慌失措的道,“大王,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还是收拾一下东西,准备逃到大汗那里去吧!”
也许这个“逃”字太过剌耳,赵全有些恼怒的看看这个不成器的属下,斥道,“慌什么!就你这么两手空空的去见大汗,他还不把你发配给鞑子为奴?”
李自馨苦着脸小声的嘀咕道,“给鞑子当奴才总比被官军杀了好啊!”
赵全没有再理会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般,“跟鞑子没什么情义好讲!要想让他继续看待你,就得让他们知道你有用处!”
说完便陷入了沉思。
旁边的李自馨不敢打扰他,自顾自的摇头晃脑的唉声叹气。
过了一会,赵全长长叹了一口气,淡淡的道,“让在关内的教众提前举事吧!”
李自馨猛然一惊,“教主,那些教众不是要等大汗南下再举事的么?”
“叫大王!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赵全狠狠的斥道。
“是,大王!”李自馨垂下头去,小声的道。
“哼!”赵全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大汗的心思我清楚的很,他就想着这个春天能南下,早日重建他的大元帝国,你我的死活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所以,除非明军真的进攻大同,阻挡他南下的道路,他根本就不会派援军来!说不定他正想着用我们把官军垮了,他再出兵,倒省了不少力气!”
他的眼中闪过几分恶毒,“没办法了,既然大汗不来救我们,我们只好自己想办法,让那些教众拖住王忬,让王忬不能出兵,到时仇鸾也就不敢乱动了!至于大汗南下的事,等过了这个风头再说吧!”
太原,山西总督王忬府中。
“大人,三边府送来的加急公文。”一个差人捧着一封信来到堂中。
“呵呵呵,我早说么,曾铣那个傢伙既然攻下了河套,自然也少不得我们的事!”王忬一边笑着对坐在对面的太原总兵官赵国忠说道,一边接过信拆开来看。
看罢,在大腿上狠狠的拍了一下,兴奋的连声道,“好!好!哈哈!好!”
然后笑呵呵的将信递给旁边的赵国忠,道,“曾铣打算从关外奇袭大同,让我们配合出兵!”
赵国忠双手捧过信看了一遍。
王忬看他看完,笑道,“兵马你都准备好了么?这次收复大同,少不得你的功劳!”
赵国忠连忙抱拳道,“未将听从大人的吩咐,早已点齐了五万大军集结在宁武关、雁门关一带,只等大人一声令下,即刻出关!”
“好!明日全军出关!”王忬在椅子的扶手上重重的拍了一下,站起身来决然道。
正在这时,又一名官差急匆匆的跑进来,“大人!永宁州、沁州、辽州同时传来急报,白莲教妖人造反,聚众十万余人!”
“什么?!”王忬身子晃了晃,脸色骤变。
“潞安府的黎城、襄垣、屯留诸县也有白莲教妖人鼓动闹事,潞安知府已经请潞州卫前往弹压。”那名官差看看王忬急剧变化的脸色,小声的补充道。
“混帐!”王忬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良久,吐出两个字来。
“混帐!”,他在堂里来回踱了两步,又一次骂道。
赵国忠和送信的官差看着脸色阴沉的王忬,大气也不敢出。
“混帐!当此与外虏争战之时,这些白莲教妖人竟然迎合胡虏,牵制官军,叛国通敌,统统该杀!”王忬走了几个来回,终于停下脚步,恶狠狠的道。
赵国忠听明白他发怒的对象,暗暗松了一口气,试着劝慰道,“大人,大同出兵一事怎么办?毕竟我们不归三边府节制,是不是先出兵平叛?”
“平叛!叛国通敌,罪大恶极!凡是叛军头目格杀勿论!”王忬神色凛然道。
“大人!”赵国忠闻言惊慌的望着王忬。
“也罢!”王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是武将,朝廷里怪罪下来,你担不起,这滥杀的罪名便由本官来抗吧!”
他脸色冷静下来,“你率三万大军如约出关,配合曾铣收复大同!毕竟大同才是重中之重,若是收复大同,这帮跳梁之徒也就没什么能为了。留下两万兵马随我平叛,就算背上一个滥杀的恶名,我也要将这些叛国之贼斩尽杀绝!”
宣府镇总兵府。
“大人,我们又不受三边府节制,曾铣给大人下的公文却是为什么?”侯荣看着仇鸾手中的公文疑惑的问道。
“哼哼,曾铣那个傢伙打算从关外奇袭大同,要我们配合他在阳和口、镇羌堡一线布防,阻击南下增援的鞑子!”仇鸾随手将公文放在茶桌上。
“哦?”侯荣疑道,“他三边府凭什么调遣咱们?”
“哦,曾铣的信上倒是没说是调遣,说是请我们帮忙,说得倒挺客气,还说这收复大同之功,延绥、太原、宣府三镇共分。”仇鸾浅笑着回道。
“大人是要答应了?”侯荣问道。
“总在这城里待着,有些闷得慌,到怀安去散散心,若是曾铣他们不成事,我们就回来,若是这大同城真破了,这功劳也不能让他独吞。”仇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道。
二月中旬,曾铣与俺答在黄河隔岸对峙才数日,长城内外的各方都已经依据自已的判断采取行动了,此时,朝廷对曾铣节制诸军的任命还压在内阁,而纥达的命令也正在南下的途中。
二月十六日,曾铣与陕西副总兵李琦及游击高极、指挥使田世威、郭震、周奉等人率三万精骑从兔毛川南部渡过黄河。
二月十七日,山西总兵赵国忠率三万大军分别从雁门关、宁武关两地出关,出兵大同。
阿古达木因尚未得到纥达的命令,乃率部南下与明军交战。
二月十八日,曾铣抵达三山墩。
自大同陷虏后,为了南下方便,大同外长城的许多关口都被拆开,兼且南汉仆从军主要布置在南线防御明军,曾铣军毫不费力的从此地进入关内。
同日,太原总兵赵国忠所率宁武关部与阿古达木五千精兵在朔州激战,明军一卫被击溃,赵国忠乃稍稍退却,据险而守。
但明军从雁门关出关的两卫攻占了南汉仆从军守卫的马邑,断开蒙古军的后路。
阿古达木不敢恋敢,率部后撤,并向纥达虎力派出信使告急。
二月十九日,曾铣部破威远卫。
同日,赵国忠部收复山阴。
由于大同附近诸城多被蒙古人屠戮,人口稀少,守军又都是南汉的仆从军,与乱民无异,并无多少战斗力,多数闻声风而逃,这些城池都没有经多多少战斗。
二月二十日,曾铣部至云川卫。
阿古达木闻讯急忙率军北上迎战曾铣军。
赵国忠部趁势收复应州。
同日,仇鸾闻知明军节节进取,率驻扎在怀安的五万宣府兵出兵镇虏卫。
二十一日,曾铣部直趋高山所。
副总兵李琦劝道,“兵法云:‘卷甲而趋,倍道兼行,则擒三将军’,我军一路东来,每日都急行四五十里以上,将士已疲惫不堪,眼下将近大同,与胡虏交兵在旦夕之间,请制军暂驻兵马,让将士少作歇息。”
曾铣摇头道,“兵贵神速,如今我军深入敌境,能一路畅通,皆因敌不及救,若一旦停留,恐为敌军所及,我军将陷入进退两难之间。况且中途扎营,将士必定懈怠,若猝遇敌军,又必慌乱,则无以为战。不若全力急驱,明日可至大同,再在城下扎营安心歇息,一则有敌窥侧,将士不敢松懈,再则成功在望,有战则将士用力。”遂决定明日继续急行。
赵国忠部因为连战三日,兼且需要留下兵马守卫收复的城池,身边只剩下三个卫的兵力,不敢冒进,乃在应州休整。
同日,仇鸾留下三千人防守白羊口,率部扺达阳和卫。
二十二日,凌晨,曾铣军拔营急驱,于午后抵大同城下。
自听闻曾铣军从关外入入境,赵全便严令紧闭大同城门,不得出入。曾铣见无隙可乘,乃命全军在城下扎营歇息。
当日午时,阿古达木率精骑到达高山所,本欲在此处截击曾铣军,但却只看到曾铣军留下的空营,知道曾铣军已过去,便又急急调头向前追赶。
曾铣将主力安营之后,在通往大同的三个路口各埋伏了一支伏兵,当夜亥时,阿古达木赶来,中伏,折损近半,不敢入城,乃向北撤退。
同日,仇鸾军驻扎于阳和卫观望。
二十三日,曾铣军围大同城,在城下休整一日,并观察城中虚实。
因为仇鸾部没有及时抵达镇羌堡,阿古达木从容撤出关外。

河套,俺答听说明军主力东往大同,率一万骑兵冒险缚羊皮气囊从上游浮河欲袭明军,为周尚文半渡而击,时春寒尚重,土默特人浮河后,皆受不住河水冰冻,栗不能战,大败,折损过半,俺答军乃复浮河逃归,不复敢动。
二十四日,听闻曾铣部击败留驻敌军,仇鸾留下少量兵马驻守阳和口、虎峪口,率三万人马经聚落所急驱大同。
同日,赵国忠也率两卫人马北上大同。
二十五日,夜,大同城下明军大营的中军大帐灯火通明。
曾铣面带忧容的扫视了帐中众人一圈,“今日我军试攻了一阵,战况诸位也都看到了,将士伤亡惨重,甚是不利。大同城太过坚固,单单凭借我们昨日草率修制的简单器具,很难攻破大同,诸位可有好的破城之法?”
此次因为曾铣部重在奇袭,轻骑急进,所以不能携带攻城器具,到达大同休整一日后,昨日就地取材,造了一些冲车和挡板,今日对大同的南关进行了试攻,但是很不理想。
见帐中的众人都沉默不言,副总兵李琦道:“大人,朝廷当年修筑大同就是为了抵御鞑子,因此坚固异常,此时城中有四五万白莲教贼人,虽然都是乌合之众,据守坚城,恐怕也难以一时攻得下来。不如暂时先围住它,慢慢的再想办法。”
曾铣摇摇头,“鞑子或许半月之间就能南下,时不我待啊!”
他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李琦,“若是我军强攻,你看半月之内可能攻下大同?”
李琦沉默了片刻,道,“若是硬攻得话,将士们必定会伤亡惨重。”
曾铣叹口气,缓缓的道:“保国卫国,乃将士本份,这也是无奈之举,本官会善待将士们的家人的。如果大同控在鞑子手中,鞑子会随时南下掳掠,不知又会死多少百姓。若能收复大同,至少会对鞑子南下形成阻击,以将士的死换取百姓的安宁,想必将士们也不会有怨恨的。我们野战不是纥达虎力骑兵的对手,如果在他来援之前不能尽快攻下大同,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李琦还是摇摇头,“既使伤亡惨重,恐怕成败也是未知之数!”
众人正在忧虑间,有士兵来报,“宣大总兵仇鸾率军来援!”
“哦?仇鸾?我不是请他助我们防守南下的鞑子么?怎么他来这里了?”曾铣眉目间闪过一丝疑惑,但旋即含笑道,“来了也好,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于是曾铣便起身与帐中众将一起迎出去。
出了营门,便见仇鸾的大军黑压压的列在营外,一位三十多岁的绵衣将领端坐马上,甚是倨傲。
曾铣见他无理,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和声的道:“仇总兵,如何到得这里来了?”
仇鸾见他问候,才翻身下马,抱拳行礼道,“见过曾制台。”
然后哈哈大笑,“看曾制台说的,我是宣大总兵官,难道连这大同也来不得了?”
曾铣微笑道,“同是为朝廷效力,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气,来了就好!”说着便迎仇鸾进营,又命人安排仇鸾的兵马扎营歇息。
进了大帐,仇鸾便问,“曾制台,战事如何?”
曾铣将他让到自己下首坐下道,“仇总兵远来辛苦,且坐下喝口水,歇息片刻,正事稍后再议。”一边说着,一边便让士兵给仇鸾倒上一碗热水。
仇鸾端起碗,吹了吹,喝了一口,便放下道:“曾制台,我这三万兵马交在你这里了,你打算如何安排呢?”
曾铣疑道,“我不是在信中已经告知仇总兵了么?请贵军在北面设防,阻挡鞑子南下驰援。”
仇鸾笑一笑,“曾大人,收复大同可是功在社稷啊,本将怎么说也是鞍前马后的赶过来,你可不能偏心,只给我一个阻敌的末等之功啊!”
“哦!”曾铣明白过来,“这倒是我疏忽了,就请仇总兵留下两卫兵马与我一同攻取大同,日后向朝廷报功,曾某也决不敢私吞,定与宣府镇、太原镇均分!”
“哈哈哈”,仇鸾大笑起来,“曾大人,你还说你不偏心,攻打大同,你陕西出了三万人,我们宣府出一万人,太原镇那边主攻马邑、应州,能派过来的也人不多,到时报到朝廷里这功劳能三家平分?”
帐中的陕西诸将早已不愤,游击将军高极按刀作色,怒道:“大同失陷半年多,也不见你宣大总兵出过什么兵!现在我们打败鞑子,千里迢迢过来帮你们收复大同,你却要来分功?!曾制台已经对你一让再让,你还不知满足,你究竟有没有廉耻之心!”
仇鸾被他骂过之后,脸一阵青一阵白,却是并不作声,只是依旧看着曾铣。
那边曾铣已斥责高极道,“住口!什么帮你们收复大同?都是朝廷的大同!帮着朝廷收复失地难道不应该么?大同还未收复,便要争功么?”
高极慌忙抱拳道,“是,末将知错。”便愧然退下去。
曾铣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对仇鸾道,“若依仇总兵之意,要本官如何做?”
仇鸾为帐中众人的怒气所慑,不再那么倨傲,拱拱手,压着嗓音道,“本将只是想让这三万兵马留在这里一同攻取大同。”
曾铣思索了片刻,道:“这也不是不可以,本官这里正为攻城发愁,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气,只是你的人要是留在这里,谁去防守镇羌堡阻击鞑子呢?”
仇鸾见曾铣口气有些松动,忙道,“现在天寒地冻,青草尚未长出,鞑子怎么会南下呢?我派两千人在那里看着就行了。”
“不行!我们攻下大同,就好比掐断了鞑子南下的咽喉,纥达虎力怎么可能不南下救援?镇羌堡、阳和关一线阻击敌军的兵力至少要布上三万以上,以保证我们即使攻不下大同,也有足够的时间全军撤离。”
“那我率一万人去阻击,在这里留下两万人?”仇鸾试探着问道。
曾铣再也忍不住了,腾一下站起来,“仇总兵!你也是带兵打仗的人!这战场上的事当得讨价还价的儿戏么?!若是你这么在意攻下大同的功劳,我率军去北上阻击,你在这里攻城!我还正担忧将士攻城的伤亡呢!不过,我告诉你,鞑子少则半月,多不过二十天,就会南下,我在边墙给你顶到一个月,一个月之内,你必须攻下大同!”
一听曾铣如此说,仇鸾立时慌了,“别!别!曾制台,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大同城坚固无比,我这点兵马一个月怎么攻得下来?”
闻他此言,曾铣脸色转冷,“好,既然你攻不下来,那么你率两万兵马到镇羌堡阻敌,给我至少挡住鞑子二十天,我来攻城!你留下的那一万兵马与我一起攻城,日后战功均分,曾某说过的话决不失言!”
仇鸾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但看看帐中其余诸人愤怒的眼神,悄悄压下去,“本将知道了。”
“若是无事,仇总兵便早些歇息去吧。请仇总兵一定记住,在下月十五日之前,不要放任何鞑子入关!”曾铣看他心怀怏怏的样子,忍不住多叮嘱几句。
“本将明白了!”仇鸾心不在焉的答道,扫了帐中一圈道,“本将这就依曾制台吩咐率军北上,便不在这里过夜了。”
曾铣明白他的意思,便道:“将军随意吧!”
一边说着,一边亲自将仇鸾送出营外,一会,仇鸾驻军那边便传来噪杂声,宣府镇的兵连夜赶路了。
次日,明军又对大同城的南关发起了攻击。
数千明军顶着简陋的木板,背着一袋袋沙土向护城河里填,可是大同城的护城河是活水,一直花了半个多时辰,明军填土的地方还无法过人。而大同城上的白莲教徒不断向明军射箭、扔石头,虽然他们只是一群只受过几天简单训练的乱民,而且两军中间隔了一条护城河,但居高临下,还是造成不小的伤害。
填河的将士不时被箭射倒或被石头砸倒,短短的一段时间,明军已伤亡数百人。
曾铣李琦等人正在后面观战,见此情形,每个人脸上都是忧虑。
这时,南面尘土扬起,有士兵来报山西总兵官赵国忠率军来援。
曾铣曾经担任过山西总督,所以对这个赵国忠也是认识的,但因为仇鸾的事情闹得他对来援的山西的将领印象极差,以为他也是来争功的,便不去迎接他,直接让人将他带到城下交战处,自己与众将的精力仍然放在攻城上。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一个粗重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赵国忠奉王总督之命助攻大同,特来参见曾制台!”
曾铣回过身去,见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壮实汉子正抱拳行礼,粗眉大眼,皮肤略黑,有一股凌然杀气,想想以前对他的印象,心里稍好一点,便笑着招呼道,“赵总兵这么快就赶到大同了?”
赵国忠道:“因山西忽起变乱,王总督亲自前往弹压,便命末将率兵马三万配合制台出兵大同,南面朔州、马邑、应州皆已收复,未将便率两卫兵马前来听从制台调遣。”
曾铣听他说已经收服南面各地,心中略喜,上前拉起他的手一同来到阵前,道:“赵总兵,我军正在攻城,无奈大同城墙太过坚固,将士损伤惨重,你看看可有什么破城之法?”
赵国忠看了片刻,便摇摇头,道,“制台大人,这样攻下去将士伤亡太大。不是我军能承受得起的。”
曾铣叹口气道,“我也深知如此,可是鞑子驰援在即,关外长城多被拆毁,不足守御,若是我们不能尽快攻下大同的话,只怕已收复的各城也会再陷虏手。”
赵国忠忽抱拳道,“末将来的时候,携带了十门百斤佛朗机,或许可以一试!”
“佛朗机?”曾铣的眼睛一亮,忙命前军停止攻城,退下来,然后又命人将赵国忠携带的佛朗机炮推上来。
此时的火炮的攻城威力和后来的红夷大炮还差很远,往往称为“铳”,而不是炮,主要以散弹杀伤。一阵炮火之后,散弹打死了城头不少白莲教徒,给守城的白莲教徒造成一定恐慌,但是佛朗机的威力太小,一斤重的弹丸打在大同那坚固的城墙上,虽然能打碎城砖,并不能对城墙造成太大破坏,而且炮弹的落点很不准,或飞入城中,或者落在城墙前面。
赵国忠又建议在炮火造成恐慌的同时派兵攻城,可是这个时期的火炮性能太差,有几次炮火都落到自已攻城的将士群里,不但没有压制敌军,反而给自己造成不小的伤害。
曾铣思索了一会,命令攻城的将士撤下来,对赵国忠道,“赵总兵,你速回宁武关一趟,将关上所有的佛朗机都运到这里来,我要用这成百上千的佛朗机不停的轰打大同城!就算把大同城里夷平,把大同城里的叛贼全部轰光,也要在鞑子来援之前攻下大同!”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