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沧海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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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是国家存在的基础,他为国家提供了军队、财富以及一切,所以国家首先要保护本国人民的利益,然后再考虑其他。一个政府,如果重视外交甚于内修,重视敌人的言论甚于本国人民,它必定是政治上的盲人。《论国民主义》)
方巧儿正在陪着床上的王承说着话,王义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虽然巧儿的身份没有正式确认,但在他们的心中己经被看作王妃了。
朱载玺轻轻推开门,走进去,王义忙搬过一张凳子让他在床边坐下。
“公公……”,朱载玺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下去。
王承慈祥的看看他,笑着道,“小王爷,有什么事么?”
“我……”,朱载玺还是没有说出口。
屋里的三个人都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朱载玺有些窘迫了,“我想留下来……”
方巧儿有些嗔怒的道,“小王爷,到底有什么事?你痛痛快快的说啊!”
朱载玺更加手足无措,“公公,我想先送你到商号去,我要留下来。”
“你留下来有什么事么?”王承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想到大明各地游览一下,看看天下的形势。”朱载玺用尽量委婉的语气说道。
“可是,小王爷,先帝去世己经二十年了,天下的人心都变了,你不要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王承的眉头皱起来,他担心朱载玺有非份之想,惹祸上身,他轻轻叹一口气,“小王爷,咱们到海外去,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不是很好吗?”
“是”,朱载玺垂下头去,“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如果有一天,上天真得将大任交到我的手上,我该怎么报答天下的百姓呢?”
王承看看朱载玺的神态,有些明白了。小王爷还会有机会么?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觉得连幻想一下都是奢望。尽管他心里不舍,尽管他满怀担心,但他知道,如果这一次否定了朱载玺的看法,他将永远失去自立的机会。
他轻轻叹一口气,“小王爷,如果这是你自已的决定,你就去做吧!”一边说着泪水就溢满了眼眶。
朱载玺有些紧张,“公公,我做的不对么?你怎么哭了?”
王承摇摇头,强笑着道:“没有,小王爷,你做的很对,老奴这是高兴的,小王爷,你有自己的主见,老奴很高兴。”王承口不对心的解说着。
听他这么说,朱载玺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旋即神色又暗淡下来了,“公公,只是这样我就要离开你了。”
“没关系,”王承含着泪强笑道,“雀儿长大了总要离开窝,老奴早晚是要离开你的,你放心去做自己的事吧,一定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朱载玺点点头。
王承又转向方巧儿,“以后小王爷就交给你了。”
方巧儿点点头,朱载玺却道:“巧儿也随公公一起到商号去。”
方巧儿却有些怨忿的看向他。
朱载玺弱弱的道:“这次,我要游走四方,行路艰难,带上你怕有些不方便,你陪公公他们先到商号里住下吧。”
方巧儿神情坚决的道,“我不怕吃苦!我不在,谁来照顾你?”
朱载玺犹豫半天,轻声道,“我不能老是被你们照顾,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古时候,丈夫云游在外,贤惠的妻子都是在家中等待的。”
朱载玺一般很少说重话的,这句话已经很重了,方巧儿知道他心意己决,含泪点点头。
朱载玺在些歉然,他捧起巧儿的脸,“等我回来,我一定会正大光明的娶你做王妃的!”
或许一个承诺是他唯一能做的。
从王承的屋里出来,朱载玺有些惆怅的走到吴茂的屋子里,苏熙、徐渭等人都在这里喝茶。
吴茂给他倒了一杯,朱载玺轻啜一口,神情有些失落,语带萧索的问徐渭道,“先生,天下之大,你说我们先去哪里呢?”
徐渭也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公子”,他一直是唤朱载玺作公子的,“大明自立朝以来有两大祸患,所谓南倭北虏,如今既然到了东南,不防先察看一下沿海倭寇的情势。”
朱载玺点点头,转向吴茂,“猫儿,你在海外经商,倭国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吴茂摇摇头道:“我曾到倭国作过几次生意,从宁波向东行七八日的船程就到了,听说是个几个大岛,现在正在内乱,但我也不太清楚。”
他顿了顿道,“那里土地贫瘠,倭人生活困苦,很多习俗都习自我大明,用的铜钱也都是我大明输送过去的,百姓很仰慕大明的文化。”
朱载玺有些奇怪的问道:“只是我不明白,这么说倭国不过是个海岛小国,怎么会欺负到我大明的头上呢?”
吴茂沿吟了片刻道,“听说倭寇自洪武时就有了。倭国贫瘠,素来仰慕我大明物美,便到到我大明从事贸易,可是大明朝廷实行海禁,那些倭人无法交易,便起了歹心,杀害我大明百姓,从事抢劫,于是便成了倭寇。听说现在倭国内乱,不少武人无处安身,也逃到大明,是以倭寇之患日益猖獗。”
吴茂是个海贸商人,自然站在商人的角度来看待问题,他轻轻的叹一口气,“要是朝廷开海,这倭患怕是要轻的多了。”
徐渭闻言皱皱眉头,道,“照这么说来,倭寇来抢咱们大明,倒是大明的不是了?”
吴王茂垂下头喝了一口茶,沉默不语。
徐渭摇摇头道,“吴公子此言差矣!若是有人看上你的东西,硬要买你的,你不卖给他,他就抢你的,这是道理么?”
吴茂苦笑一下,“这自不是道理!”
徐消又问道,“敢问吴公子,永乐年间可听说有倭患?”
吴茂道:“听说永乐年间,三宝太监威震四海,倭人那敢猖狂。”
徐渭叹口气道,“这就是了!倭寇之患,我们怨不得别人,只能怨我们朝廷的海防太差,如果倭寇来一个就杀一个,来二个就杀一双,他们就算饿的要死,敢动我大明的一根毫毛么?”
朱载玺闻言,也点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我闻凡海外使者到大明,朝廷都十分礼遇,厚往而薄来,虽倭国也是如此,只是后来倭寇扰海,杀我大明百姓,朝廷才断了倭国贡使。此是曲在彼,而非在我。穷困便能做为抢掠的理由么?归根结底还是我大明的海防太差,致使倭来抢劫所付出的代价远小于他的收获,如果倭寇每次抢劫的代价远远高于他得到的收获,那么就算把东西摆到他面前,他也不会敢抢。”
一直沉默的苏熙忽道,“就好比如今的山贼匪盗,如果他们做良民的生活会比做歹人更好,做歹人付出的代价更巨大,谁还会舍弃平安的生活而是为非作歹呢?”
朱载玺叹道,“这是朝廷之失!”
吴茂苦笑着摇摇头,“不是小王爷你想的这么简单。要说到倭寇,就要说说真倭和假倭,真倭就是来自倭国的倭人,至于假倭,原本就是我大明人,都是沿海的商户和渔民,只因朝廷实行禁海,断了生路,便依附倭人,为他们向导,从事抢劫,现在沿海的倭患其实十之七八倒是我们大明的假倭!”
朱载玺很是吃惊,“他们抢劫父母之邦,这不是为虎作伥么?”
吴茂道,“生计所迫,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徐渭却又摇摇头,“吴公子此言又差矣!怎么能说生计所迫呢?天下百行百业,何处不能安身立命?为何非要为匪作盗?即使是抢劫,他们为什么不去抢劫倭国呢?听说南海还有佛朗机人,他们为什么不去抢佛朗机人呢?却非要抢自己的父母之邦!吴公子,在下冒昧问一句,你的海船众多,可曾抢过大明的百姓?”
吴茂怒声道,“你是何意?我吴茂怎会干这种伤天害理、残害父母之邦的事情!你怎么与拿我与那些畜牲相提并论!”
徐渭笑笑道,“这就是了,吴公既然能不做,为何他们偏偏就做了呢?还是他们本就心存邪念,即便不做倭寇,他们也会成了山匪盗贼的!”
吴茂自知辩论上不是徐渭的对手,便不再言语。
朱载玺见二人都不说话,便道,“看来你们的分歧是在开海还是禁海上,听说朝廷也争论过,倒底是开海好呢?还是禁海好呢?”
吴茂道:“开海!”
徐渭道:“禁海!”
朱载玺先看向吴茂,毕竟他常年在海上。
吴茂看着朱载玺问道,“小王爷,你知道海上获利有多少么?”
朱载玺沉思片刻道,“我知道你几年时间就赚了许多钱,大概一年得几万两银子吧?”
吴茂摇摇头,伸出一个手指头。
“十万两?”朱载玺有些诧异的问道。
“去年一年,我商号的大小船只共获利一百万两!当然,包括弘德商号的五十万两分成。”吴茂低声道。
“卟”,朱载玺一口茶水喷出来。
“一百万两?大明朝廷的收入也不过才几百万两吧?”朱载玺眼睛瞪的大大的,不能置信的样子,要知道,在明朝,几两银子就够一户人家一年的花销了!
吴茂戏谑的笑道,“朝廷不是还有米粮的税赋么?”
然后他叹口气又道,“这么丰厚的利润,能养活多少大明多少百姓?为朝廷曾加多少税银?而且自古以来,除了本朝,我从从没有听说哪一朝哪一代有过海禁!如果朝廷开海,即使不能从根本上平息倭寇,也能让那些原本的商人不再去从事抢劫,减轻倭患。”
朱载玺心中一动,想起那句“南开海”,点点头,东南像吴茂这样的商号不下十几家,如果按十中抽一,这笔税收也可以上百万两银子。
朱载玺连连点头,忽问道,“既然海上贸易的利润这么高,为什么朝廷不放开海禁呢?我听说朝廷里是有人主张开海的。”
吴茂苦笑道,“公子,你知道阻拦朝廷开海的都是些什么人么?”
朱载玺摇摇头。
吴茂有些怨愤的道,“就是东南沿海的豪门大族!而这些豪门大族都是开设商号的!”
朱载玺诧道,“怎么会这样?”
吴茂解释道,“你想,现在大明实行海禁,咱们大明的货物出不去,外面的货物进不来,所以才差价悬殊,获利丰厚,一旦开海,平民百姓人人都可以从事海上贸易,那么差价自然就降下来了,他们还有什么赚头啊!而且一旦开海,朝廷必定会收取税赋,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所以他们推动朝廷实行海禁,就是为了保持自己对海贸巨利的垄断。当初我初到东南,也是受到他们百般欺压,新乐商号可是用刀子拼出来的!”
徐渭有些苦笑的道:“其实也不尽然,有些朝士主张海禁也并非完全出于私利。”
朱载玺对他的见识很是敬佩,便问道,“不知先生所言的禁海,却是为何?”
徐渭摇头道:“公子,徐渭非是不知变通之人,吴公子说的也是正理,只是现在的情势不同,若是海上太平无事,自然,开海利莫大焉,而今倭寇肆虐,听闻佛朗机人也侵扰广东,而我大明海防败坏,如果冒然开海,必会使匪盗内外勾结,深入内地,为祸非浅。故而渭认为应当禁海,先缓倭寇之势,然后整顿海防,待平定倭寇之后再行开海!”

朱载玺也点点头叹道,“先生乃是老成持重之言,我有些明白了,无论是坚决主张开海的或是坚决主张禁海的官员,都是朝廷的忠义之士,只有那些一面主张禁海,一面私下里破坏海禁、经营走私的才是奸邪之徒!”
徐渭、吴茂等人都点点头。
隆广元年四月,都指挥使卢镗攻破双屿,数日后在九山洋俘获海盗头目许栋等九十人以及倭人稽天,并在双屿筑寨固防。
朱载玺喝下一口茶,轻轻舒了一口气,“朱纨己经平定了双屿,倭寇几次来犯,也都被他击败,看来过不了多久,倭患就能平定,我们是不是要离开浙江了?”
徐渭摇摇头,道:“只怕朱纨是平定不了倭患。”
朱载玺奇道,“以朱纨的能力和现在的局势,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徐渭轻叹一声,“公子,你久居府中,不解世事险恶,朱纨的敌人不在海上,而在朝堂之中啊!”
“哦?”朱载玺很是吃惊,“为什么?”
徐渭轻轻的喝一口茶道,“这个,吴公子久在海上,还是让他给你说一下吧。”
朱载玺把眼望向吴茂。
吴茂放下茶杯道,“朱纨严行禁海,势必会影响到各地商号的生意,就比如我们新乐商号吧,自从禁海以来,少说也亏了十几万两了。这些商号背后的豪门都有人在朝廷里做官,早就传来消息说,福建出身的官员己经在弹劾朱纨了!”
朱载大讶,“自朱纨巡海以来,倭患平息很多,现在弹劾朱纨,这不是自毁长城么?”
吴茂苦笑道,“见了银子,你让这些人卖他的老娘他都愿意,何况是百姓的死活?而且他们中有一部分人就是给倭寇销赃的!”
朱载玺微微皱起眉头,重重的将杯子墩在桌子上,“这些人难道没长良心么?”
吴茂和徐渭等人都苦笑着摇摇头。
朱纨在东南沿海平倭还是卓有成效的,但自从他上任的第一天起,他就遇到了浙江、福建的地方势力抵制,这些地方豪门多与倭寇相勾结或者参与走私。在朱纨的几场胜利之后,倭寇海盗势力大受遏制,乡绅们也失去了很多利益。
当许栋等人被擒后,他们群起攻击朱纨,散布流言说“卢镗所擒的许栋等人都是良民,并非贼寇”,又说“许栋等人系被掳协从,重者不过以强盗、拒捕律论罪”,然后又挟制地方官为许栋等人脱罪。
朱纨气愤填胸,上疏自陈道,“今海禁分明,不知何由被掳,何由协从。若以入番导寇为强盗,海洋敌对为拒捕,臣之愚暗,实所未解。”于是,以便宜行事权,立斩许栋等人,浙闽地方豪族大哗。
为整治地方豪族勾结倭人入海走私及劫掠,朱纨镌刻豪门姓名,请朝廷申诫,但为朝廷中闽籍官员所阻,于是朱纨慨叹道,“去外国盗易,去中国盗难;去中国濒海之盗犹易,去中国衣冠之盗尤难。”
朱纨的平倭己经取得很大胜利了,正在此时,福建籍官员御史周亮、给事中叶镗上疏弹劾朱纨擅杀,请改巡抚为巡视以杀其权,内阁严嵩竟然采纳这一建议,朱纨大愤,上书言“臣整顿海防,稍有次第,周亮欲侵削臣权,致使吏属不肯用命。”又陈述“明国是、正宪体、定纪纲、扼要害、除祸本、重断决”六事,皆切中利弊,然而严嵩阁疏,以其语多愤激之词,十分不满。
六月,从双屿逃脱的海盗首领李光头率残部劫掠福建诏安,为朱纨击败,擒得李光头等九十六人,朱纨又便宜行事,将海盗全部杀死。巡按御史陈九德弹劾朱纨“擅杀激变”,朝廷乃罢朱纨之职,并派给事中杜汝桢查核。
朱纨对官场的内外勾结、贿赂请托之风是很熟悉的,他初到浙江就知道必定会得罪很多人,但他没有退缩,抱着对朝廷的忠义,知其不可而为之。朱纨落职后,闽浙之人纷纷奔走,请朝廷诛杀朱纨。
朱纨慷慨流涕道:“吾贫且病,又负气,不任对薄,纵天子不欲死我,闽浙人必杀我,吾死,自决之,不须人也!”乃作绝命诗:
“纠邪定乱,不负天子。功成身退,不负君子。
吉凶祸福,命而已矣。命如之何,丹心青史。
一家非之,一国非之。人就无死,唯成吾是。”
朱纨为官二十余年,临终没有留下任何积蓄,只给他的孩子留下一句话,“人生当有志,志者,生命也!”
朱纨死了,上任不足一年就被陷害而死,卢镗也被下狱,朝廷不再设巡抚之职,闽、浙各地纷纷将朱纨的制度废去,浙江海道副使丁湛将朱纨留下的福船全部遣散,雇募渔船以资哨守,“兵非惯战,船非专业,闻警辄逃,全不足恃”。
于是,东南沿海的防卫再松弛下来,倭寇的抢劫事业又再次兴旺起来了,沿海的走私贸易也再次活跃起来,沿海的城市也再次繁荣起来,闽浙的官员也安静起来,看来一切都是朱纨的错!
海贸再次兴起,新乐商号的船再次在定海停靠,朱载玺将王承、王义、方巧儿依依不舍的送上了船。吴茂也向陈启、周四明安排好了商号的事情,挑选了三十几个精壮可靠的手下,亲自带领保护朱载玺的安全。
朱载玺本想让他经营商号,但吴茂不放心,怕朱载玺等人镇不住商号的这些亡命徒,非要亲自跟随。
朱载玺有些怅然的看着远去的海船,失神的道,“我们到哪里去呢?”
徐渭道,“东南倭患最甚莫如淅江、福建,今浙江的情势公子己知,朱纨是闽人陷死,公子不去看看么?”
朱载玺点点头,于是众人一路南行。
一路上,众人指点山川形势,察看风俗物产,行了十数日,便进了福宁州境内。福建地势多山,气候温暖湿润,山林很多,众人走在林荫间倒不觉的怎么困乏。
这一日半晌,上得一道山梁,忽见山下一处村落浓烟滚滚,哭喊声一片。
吴茂早有警觉,低声道:“是倭寇!”
朱载玺自到东南来,日日耳中离不开倭寇,却还从来没见过真的倭寇,便道:“既是倭寇,我们快些下去,或许还能救出几个人来。”
吴茂面有难色道:“公子,这里地近横屿,我听说那里有一伙倭寇势焰甚烈,不是我们能对付的,还是避开为好!”
朱载玺犹豫不决,苏熙道,“不如我们悄悄的下去,先看看情势,若是倭寇人少,我们就杀了救人,若是人多,我们便暂且避一避。”
吴茂只好点点头,一行人摸下去,到了村外,才发现这是一个不小的村子,有几百户人家,约摸有几百个倭寇正把一群村民围在当中。
倭寇的人数太多,自然不是他们这三十多人能对付的,众人便伏在树木中,看着场中的情形。
场面惨烈,房舍都被点起了火,遍地都是村民的尸体,血流的到处都是。
那些倭寇正在相互取笑着杀人,村民被围在一个圈子里,毫无反抗的斗志,反而在倭寇靠近时,不停的他向后挤着退着,还把别人推到自己的身前。
几个倭寇从村民们里拉出几个来,让他们排成一排,那些村民可能被杀破了胆,自动的就跪下去,把脖子伸出来,然后那些倭寇手起手落,人头滚出去,一片刀光血影。那些村民连惨叫都未曾发出,倭寇们一齐大笑起来。
只觉得血雾扑面而来,眼前一片红色,朱载玺从来没在见过这么惨的场情。那一晚吴茂去救他,毕境是在晚上,而且死的人很少,现在看着之血淋淋的场景,朱载玺的心突突的直跳,失去了往日的淡淡儒雅,他的脸色煞白,腿不停的战栗,眼神中满是恐惧,他张张嘴,干呕了几下。
吴茂就在他的身边保护他,发现他的异常,忙握紧他的手给他安慰,尽管这样,吴茂还是能觉查出他的手在剧烈的抖着。
众人趴在树林里都有些愤怒的看着场中的情形,除了脸色苍白的不停战栗的朱载玺。
似乎砍头太过无聊,倭寇们觉的不过瘾,一个村民被拖出来,一个倭寇走上前,狞笑了几声,然后白光一闪,村民就被劈成了两半,那个倭人将刀举到面前,伸出舌头舔了舔刀上的血。
朱载玺在村民被砍的一刹那,身子剧抖了一下,吴茂一直看着他,只见他脸上再无半分血色。
倭寇在不停的变着花样杀人,每杀一个,朱载玺就会随着血的溅出剧烈的颤抖。
一个妇人被**来,她挺着个大肚了,明显是怀孕了,几个倭寇相互嬉笑着比划一阵,然后上去四个人将那妇女按在地上,然后一个倭人拿刀将那个妇人的肚皮剖开了,血一下子喷出来,那妇女没有死,痛哭的惨叫着,剩下的村民痛哭着的叫骂起来,十几个倭人上去一阵乱砍,村民又倒下几十人。一个倭人从妇女的肚间掏出一个血淋淋的事物,挑在刀上哈哈大笑起来,那一定是个婴儿了。
吴茂忽然觉得手头一松,回头一看,大惊失色,只见朱载玺站起来了,他重重的喘着粗气,脸色涨红,满眼都是愤怒的火焰,他紧握着拳头一边向外冲,一边张开了嘴。
吴茂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他,捂上他的嘴,将他扑倒在地。
朱载玺“唔唔”两声,终是喊不出声来,他挣扎了一会,终竟不如吴茂力气大,被他死死的按住。其他几个人也过来帮忙。
倭寇依然在杀人,凶残的杀人,他们将一个人的四肢砍下来,看着他的痛哭的惨叫;他们将油淋到一个人的身上,点上火,看着他被痛苦的烧焦;他们将一个女人带到她的丈夫和父亲面前,当着亲人的面凌辱;……,似乎别人的痛苦才是他们快乐的源泉。
朱载玺盯着那些人看着,死死的盯着他们的看着,他流着泪,可是一会他的泪水就干了,被眼中熊熊的火焰烧干了。他不再有一次恐惧,只有愤怒,他咬着牙,口舌出血,双拳握的咯咯直响,他的眼中只有一个个凶残的身影。
倭寇终于走了,除了带上年轻的女子之外,杀光了所有人走了,时间持续到黄昏。
朱载玺被苦的煎熬了整整一个下午。
太阳将要落山了,场面凄惨,吴茂松开了手,朱载玺爬起来,失神的蹒跚的走到场中,走到那些残破的尸体中,他转动着身子,慢慢的看着,转了一圈又一圈,吴茂等人远远的跟着,不敢走上去。
朱载玺忽然跪下去,仰天痛呼道:“畜牲——”然后他将头深深的埋到土地上,痛哭起来。
痛哭,痛哭,除了痛哭他还能做什么呢?
他忽然抬起头来,仰天长呼,“周亮!还我朱纨——”
声音久久的在苍天与大地之间回荡。
在这一刻,徐渭等人深深的感到了,他就是大明的主人!他们慢慢的走上前去,默默的环在他的周围。
朱载玺慢慢的直起身子,“来我大明的倭寇一个也不许放过!”
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表情。
(这个周可能要出去安装了,可能会影响到更新,请书友们体谅,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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