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江南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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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是因为保护人民而强盛,而不是因为强盛才保护人民。《论国民主义》)
朱纨,长洲人,正德十六年进士,历练中外,作风务实,熟知军务,尤长于处理民族问题。
隆广元年正月,朱纨奉命巡抚浙江,初到杭州,行装未御,就亲往海道巡视,听取各方意见,采纳佥事项高的建议,“不革渡船,则海道不可清,不严保甲,则海防不可复”,于是严行海禁,凡民间双桅大船,一律毁弃,以绝走私之源;又编录保甲,搜捕奸民,以绝内应。
沿海的防卫系统到嘉靖未年破败至极,朱纨初到任上,召总兵、参将、备倭官商讨平倭之事,问及沿海卫所的兵数、船数,众人竟全然不知,又查旧册,也全然不符。检点月粮,铜山等卫所缺支二十个月,泉州、高浦等缺支十个月,其余多少不等,无一卫一所不缺支者。又检点哨船,铜山寨原有二十只,现今只剩一只;玄钟澳原有二十只,现存四只;浯屿寨原有四十只,现存十三只,无一卫一所不缺船者。再检点巡检司兵员,漳州沿海龙镇等处共有十三司,录有弓兵九百五十人,实有三百七十六人;泉州沿海苧溪等处共有十七司,录有弓兵一千五百六十名,实有六百七十三人,无一卫一所不缺兵者。
朱纨感叹道,“夫所恃海防者,兵也,食也,船也,居止嘹望也,今皆无足恃矣,而贼船番船则兵利甲坚,乘虚驭风,如拥铁船而来,士民溃逃,免受其患己为幸矣!”
于是朱纨整顿海防,招募士卒,又督造惯于海战的大福船,日夕练兵,积极备战。
为从根本上清除倭患,朱纨于二月底率所募新军平定覆鼎山海匪,又派都指挥使卢镗乘胜自海门围击双屿。
却说朱载玺一行人辞别阮弼,一路向东南,三月中到了绍兴府,便见一路兵马纷乱,一下听才知道卢镗正调集兵马,准备攻击双屿。
新乐商号也是从事海上走私,朱纨禁海,自然也不能幸免,吴茂怕朱载玺有个闪失,便先将众人在绍兴安顿下来,派人回新乐商号探听一下情况,等了一日,消息传回来,原来海禁甚严,陈启、周四明已经率领商号的船避往北界山,此时难以出海。而且听说不少船只无处落脚,都付了银子在北界山避难,新乐商号也因此大发了一笔,商号的人都对吴茂的先见之明敬佩的很。
听说无法出海,而且前方宁波府兵马调动纷纷,众人不敢前行,便在绍兴府停下来。
绍兴的府城是山阴,亦称会稽,古越国都城,风光秀丽。
朱载玺、苏熙都很少出门,初出樊笼,到了这样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一行人每日里游玩,倒也兴致昂然,除了王承还在病中,一切也算美满。方巧儿不愿抛头露面,便留下来照顾王承,王义是个公公,走出去太显眼,也留在了客栈里。朱载玺、苏熙、吴茂,又带上剑法高超的李宗良和两个手下,一行人便出门去了。想到其他家的商号都在此次风波中受到重创,对手削弱很多,吴茂也是心情愉快,乐得陪着朱载玺到处闲逛。
这一日,众人走了半天,有些乏累,便走进一家客栈,在门口捡了个座位,要上几杯茶水歇息一会。
只见一群人围在中间的一张桌子前起哄,一个青年正在写字,每写完一个字,周围的人就叫好起来,给青年斟上一碗酒,青年喝下酒,再写。写了数字,那青年将笔一掷,道“罢了!”然后举起酒壶,咕咕一口气下了肚。
旁边的那几人拿着字看看,连声的叫好。一个老者道,“文清先生,再给落个款吧!”
那青年不客气的道,“两坛酒!”
“好,好。”老者一叠声的应道,然后招呼店里的跑趟抱上了两个小酒坛。
那青年提笔刷刷两下,然后又一掷笔,抱起酒转身便要离去,身后的几人忙道,“文清先生一同吃顿饭吧?”
那青年头也不回,抱着两坛酒径直走到门口。忽瞥见朱载玺一桌的人,竟停下来,歪着头醉眼矇眬的端详了半天,打个酒嗝,然后倒退几步,斜斜的走到众人的桌前,将一坛酒重重一顿,放在众人的桌上,怪笑道,“看几位也是高雅的人,只喝茶不喝酒多没意思。”然后也不顾众人同不同意,径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自顾自的打开酒坛,喝了一口,然后推到朱载玺的面前,“喝!”
吴茂有些恼怒,便要发作,朱载玺轻轻用脚碰碰他,笑着对青年道:“多谢公子美意,在下不擅饮酒。”
“不喝酒,那还叫男人么?”青年醉乎乎的道。
看他也是个读书人,怎地说话没个分寸,吴茂再次震怒,手按上了刀柄。
朱载玺心中一痛,但知他是无心之失,强笑道:“公子说笑了,我未曾听说过唐尧虞舜饮酒,二人也不失为大丈夫。”
“嘿嘿,”青年轻笑两声,“不想你倒是个假老实。”
他举坛喝了口酒,“我看你目清神秀,也是个非常人,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姓王名乐新。”朱载玺拱拱手道。
“哦?”那青年手的酒坛停在了半空中,愣了一下,旋即掩饰着笑道,“公子的名字还真有些奇怪呢!”然后好奇的上下打量着朱载玺。
朱载玺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含笑道,“家父喜欢新奇的事务,便给在下取了这么个名字。还未请教兄台贵姓?”
青年从失态中回过神来,有些厌烦的举坛喝下一口,“我姓徐,单名一个渭字!”
朱载玺和苏熙都没听说过,不觉怎地,吴茂却惊讶的叫起来,“你就是江南才子徐渭徐文清?”
徐渭摇摇头,再喝一口酒,语调中带着伤感,“年近二十才考上一个秀才,连个半个举人都考不中,还说什么才子不才子!”
徐渭,江阴人,正德十六年二月生人,长朱载玺半岁,逢百日其父亡,生母乃是嫡母苗氏的陪嫁丫环,幼时跟随嫡母生活,年十四嫡母苗氏又亡,乃跟随长兄徐淮一起生活。徐渭从小聪颖,声名传于乡里,然数试不第,直到二十年那年才考中秀才。初时,徐渭未过童试,不服,乃渡江至杭州,向浙江提学副使张岳上书自陈,张岳览书,奇其才,乃收入山阴县学为诸生,于是徐渭一时声名鹊起,连绍兴知府都与他讨论修撰府志的事情。然而,当年其次兄徐潞死于贵州。次年,即嘉靖二十年,徐渭参加乡试,落榜。回来后,入赘潘家。
徐渭本是侍妾所生,又作了入赘女婿,他的身份地位可想而知了,可怜祸不单行,妻子潘氏才成亲半年就得病而死了,年仅十九岁,徐渭因性情孤僻,与妇家人不合,被逐出潘家,谁料到,不多时,其长兄徐淮也死了。
至此,徐渭的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了,这难道就是天煞孤星的悲哀么?
徐渭出身低贱,身负大才却举试不第,自然为人们所轻视。亲人的离逝,世俗的偏见,将徐渭逼上了极端,于是他开始放浪形骸,纵情于酒肆山间。他本身不善于经营,自然穷困僚倒,幸而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才勉强维持生计。
徐渭迟疑了一会,忽转向苏熙,道,“阁下气宇不凡,不知可否相交?”
苏熙拱拱手,淡淡道,“在下苏熙。”
“莫非是南直隶第七名的凤阳苏熙?”倒让徐渭吃了一惊。
“正是在下,不想倒污了先生之耳。”苏熙的脸色依然平静,并无半点得意的神态。
“呵呵,我听探花公袁炜提起过,他对苏公子可是极尽称赞呢!”徐渭心里发酸,强笑道。
苏熙对功名的那种平淡的态度深深的刺痛了他。
人和人的命怎么就差别这么大呢!苏熙是十七岁中的举人,而我自负才华绝世,却连中个秀才都几经波折。
他神色有些暗淡,连连的饮酒,不再说话。
他是一个极聪明的人,早从几人的言谈中看出了睨端。此时朝廷通缉朱载玺的海捕文书到处都是,幸好朱载玺久居王府,知道他的相貌者很少,张勤、陈庆等人又被杀了,所画的图像就有些差异,而且吴茂又给他做好了假谍文,才得无事,但终究瞒不过徐渭这样的聪明人。
奇居可居!当徐渭看穿朱载玺的身份后,冒出了第一个念头。
可是他又有些犹豫不决,真的要放下高傲的性子,低首事人么?徐渭有些踯躇了,他自负才略,好奇计,指点天下事每言必中,所以从他的内心深处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几分高傲。然而,庶子的悲哀,入赘的耻辱,落魄的现实与他高傲的性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要这个社会这样进行下去,他永远都摆脱不了低贱的身份。
眼前就有一个机会,光环笼罩下的朱载玺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然而让他高傲的性情屈服于庸俗的现实,这在他的心中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伤痛。
是继续的放荡不羁,还是辅佐一代名主,创下千古伟业,徐渭的内心激烈烈的挣扎着。
他脸上阴晴变幻不定,只有一口接一口的向口里灌着酒,来消解心中的伤痛。
但他从没有想过将朱载玺出首,因为他高傲的心不屑于这么做。
朱载玺看他酒喝得有些急,知是他触动了伤心事,有些不忍,便唤跑堂的上了一盘牛肉,推到他的面前,关切的道:“徐兄慢些喝,我听说吃肉不喝酒伤腑,喝酒不吃肉伤身。”
徐渭闻言,身子一抖,眼中竟闪着泪花,他的身份有些尴尬,从小受人歧视,即使有人相请相敬,也是图着自己的才华书画,不想朱载玺与他萍水相逢,一无所求,却如此关心,一刹那,他有一个理由说服自己了。
徐渭夹起一块牛肉,放到嘴里,慢慢的咀嚼着,那淡淡的文字浮现在脑海中,“秦穆公亡马,歧下野人得而共食之,……”
野人犹得知恩图报,而况我乎?
他为这个理由动摇了,也许他内心本就动摇了,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徐渭闭上眼睛,轻叹一口气,放下筷子,将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盯着朱载玺,缓缓的道,“不知公子可曾听说过楚平王拜璧之事?”
朱载玺三人都是极其聪明的人,闻言顿时脸色大变,知道已被他看穿了身份。

相传,楚共王有五子,子招、子围、子干、子西、弃疾,都得到宠爱,于是楚共王无法选择立谁为嗣,只好拜祭山川,请神决之,在太庙的地下理下玉璧,让五个儿子依次入拜,谁跪在玉璧上,就立谁为储君。长子招跪的靠前,脚在玉璧上面,子围跪的靠后,手肘在玉璧上面,子干、子西都离璧很远,只有公子弃疾,年纪幼小,被抱进了太庙,跪拜两次都正跪在了玉璧的纽上,于是楚共王乃瞩意幼子弃疾。共王死后,弃疾年幼,长子招继为楚康王;后来子围弑兄,自立为楚灵王;再后来,子干、子西、弃疾谋反,弑兄灵王,立子干为王,十日而死,子西未立而死,弃疾最终继祀享胙,是为楚平王。
徐渭提起这个话头,很明显是暗喻朱载玺,因为当年武宗欲立己子,唯载玺尚未出生,大臣们乃迎立世宗,这与楚平王的故事何其相似!
吴茂手按刀柄就要发作,却被朱载玺从桌下按住。朱载玺点点头,故作轻松的道,“这个故事,在下也略有耳闻,唯常叹楚室少礼,兄弟不睦,为争权位而相弑,何其不义!楚平王贪利轻义,虽得楚位而亡楚室!若兄弟同心,何患后起之吴越?”
朱载玺的话也用了一语双关,楚平王虽继承了王位,但他的手段不义,这种风气将楚国的国力耗在了内斗,最终使楚国几乎亡于吴国,我不会这么做的。
徐渭闻言一愣,带着几分惊讶,旋即笑道,“公子嘉节,渭实敬佩,只不知公子此番欲何往?”
“浮于沧海之波,耕于南山之野,不亦乎人生的乐趣么?”朱载玺淡淡一笑道。
徐渭看看苏吴两人道,“即使公子不羡龙虎之尊,公子相随之人就不盼个攀龙附凤?公子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他们想想?”
朱载玺看看苏熙、吴茂,面有愧色,没有答话。
苏熙却笑起来,“人生于世间,能与挚友相随,对我等而言,此生足矣!恐怕是阁下多虑了吧!”
“公子固守一念之私,难道就不念及天下百姓么?”徐渭被苏熙讽的脸色微红,高傲的性情让他感到这是一种污辱,他站起身来,叹道,“既是如此,那倒是在下多事了,你们自顾去吧,——可怜大明的百姓,遇上这么几个自私自利的傢伙,苦矣!”说完便移步离开。
“站住!”吴茂再也忍受不住,一下跳起来,窜到过去,挡在他面前,“你这个家伙,阴阳怪气的,胡说些什么,要说什么就说清楚!别总是吞吞吐吐说一半,我们小……公子仁义传于民间,怎么就是自私自利的人了?!”
“你想动武么?”徐渭倏的停下脚步,眼角带着轻蔑的笑意,看看朱载玺。
“徐兄误会了,”朱载玺过去劝住吴茂,“我这个兄弟就是有些性急,还请徐兄见谅。只是在下也想知道,我今处穷困,唯欲独善其身,何以就成了自私自利之举,还请徐兄指教。”
说心里话,徐渭也不想放过这一个机会,他左右看看,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若公子不嫌在下污了公子之耳,还请移步。”
朱载玺看看吴茂,征求他的意见,吴茂知道他想去听,想到徐渭一个文弱书生,倒脱不了自己的掌握,便点点头。
几个人跟着徐渭走街穿巷,夹七夹八的来到一条僻静的巷子中,徐渭东掏西摸,半天才找到一把钥匙,打开两扇陈旧的破门,走进园里,见是两间低矮的灰瓦舍,徐渭有些惭愧的道,“家道中落,倒让公子见笑了。”
徐渭从潘家出来,他长兄徐淮本给他置办了一座房宅,可惜徐淮去逝,徐渭为生活所迫就变卖了,然后买下这两间房舍,聊做安身之处,幸而有着秀才的功名,领着廪食,勉强不至于为每日三餐发愁。徐渭自负天下奇才,也曾幻想有明主三顾茅庐的荣耀,可是他自己也明白,这只是幻想,现在是太平年代,不是乱世风云,那些养尊处优的上位者怎么会折节下士呢?
想到这里,徐渭有意无意的看了朱载玺一眼。
可是,此时的朱载玺却与他的想法完全不一样,二三间草房,每日里畅游于诗酒之间,这是多少的自由自在啊,这不正是自己向往的生活么?
想到这里,他对徐渭多了几敬重,他转头向徐渭看了一眼,两人正好四目相对,颇有些尴尬。
徐渭掩饰的笑道,“公子请!”
朱载玺点点头,走进屋里。
只见屋中除了一张方桌、四张凳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想来都是被变卖了。桌子上厚厚的一层灰尘,也不知有多久没回来住过人了,其实徐渭每天都回来的,只不过他一回来就是直接躺到床上,从来就没收拾过屋子。
徐渭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手忙脚乱的收拾,吴茂的两个手下也过去帮忙。将桌凳擦了一遍,李宗良见座位不够,便带着两个手下走出去警戒,留下四人落了座。
徐渭看看家中连杯水都没烧,十分尴尬,来了客人连杯水都不倒,有些怠慢,要去烧水,丢下客人又不好。
正在徐渭为难中,朱载玺先开口道,“徐兄,古人云‘究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今我正在值困顿之中,独善其身有什么过错么?”
徐渭道:“《易》曰‘潜龙勿用,见龙在田,或跃在渊,飞龙在天’,龙乃神灵之物,犹有起伏,而况人乎?孟子亦曰,‘天欲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能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如今天下纷乱,朝纲不振,南凌于倭奴,北欺于鞑虏,天下百姓苦甚怨甚,公子负九鼎之重,仁德传于民间,岂可因一时小挫而自暴自弃,置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而不顾?”
朱载玺苦笑道,“我的身世相必徐兄也已知道了,如今被朝廷通缉于天下,四海之大,亦无我安身之地,自保尚且不虞,何睱他顾?”
徐消摇头道,“公子此言差矣!渭尚读史书,听说公子重耳流亡列国一十九年,而终有晋国,成就霸业,岂非天命?渭闻郑叔詹论公子重耳得天襄助者有三,父母同为姬姓而不夭折,此其一;流离在外而天不靖晋国,此其二;浪迹四海而有三位贤才相随不弃,此其三。今公子亦皆备也,武宗年三十而无嗣,及崩而公子出焉,此乃父母以社稷授公子也;公子幽居二十年,而国乱不止,朝纲不靖,天下怨忿,此上天以社稷待公子也;公子之遇难,义士效死,贤士相随,此后土以社稷付公子也,公子何舍此三者之意而独善其身?即使不念及黎民百姓,亦不念及太祖太宗辛苦所创的基业么?”
徐渭是个出色的辩士,他的话很有说服力,朱载玺闻言沉吟良久,才道,“虽然,今上乃吾族弟,吾岂可以不义而夺之?”
徐渭笑道,“公子仁德,四方交传,渭岂敢坏公子之德?若天命以社稷授公子,虽公子弗求,亦必有之!晋君两传,而文公终有之,岂非天命有属乎?至是,公子将以何报天下百姓?”
朱载玺有些心动,转头看看苏熙、吴茂,询问他们的意见,苏熙点点头,吴茂没有言语,似是想听下文,于是朱载玺问道,“若依先生之意,在下又当若何?请先生不吝赐教。”
徐渭郑重的道:“公子何不游巡天下,尽知四方得失利弊?若公子命中无份,亦无所失;但若天命公子以继,有以报天下百姓也!岂非胜过公子避难于乡间,老死而无闻?”
朱载玺点点头,道,“徐兄所言甚是,且容我回去与兄弟家人商议。”在他心中,这样的事情还是要经过王承的同意,毕竟他习惯了听从王承的话。
吴茂已站起来了,“不用回去商议了!小王爷,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没得到王承的同意,朱载玺心里还是不敢决定,但不想当面伤了吴茂的面子,只好求助的向苏熙看看。
苏熙跟他时间最久,明白他的意思,温声道:“小王爷,现在不是在王府中,你已经从那座囚笼里出来了,没有人再会限制你了,你就是我们的首领,我们都会跟随在你的身边,听从你的意见,并且坚定的支持你。你不用再担心别人的看法,你想作什么,只要你认为是正确的,你就去做!王承公公也不可能伴随你的一生,将来的一切都需要你自己拿主意。”
朱载玺看看他,眼神有些闪烁,好像在说,“我真得可以吗?”
苏熙看着他,坚定的点一点头。
朱载玺又看看吴茂,吴茂也道,“小王爷,你只管说你的决定,无论你决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的你!”
朱载玺沉思一会,仿佛下了很大决心,鼓足勇气,道:“我觉得徐先生说的很对!”
他眼神有些缥缈,“如果我不回到京城,跟着猫儿远到西洋,看异国的风光当然很好。可是,若有朝一日,我真的无奈的坐在朝堂上,像我这个样子,我能为天下百姓作些什么呢?”
徐渭听朱载玺答应,甚是高兴,他退回几步,向着朱载玺跪拜在地,“若蒙公子不弃,在下愿以此生相随左右。”
苏熙吴茂都有些惊诧的看看他,然后又回头反复打量看朱载玺,“难道小王爷身上真有他说的王者之气?”
朱载玺却慌忙上前扶住徐渭,道:“先生教我以大义,载玺愿以弟子执师礼,何敢委屈先生?”
“请公子收纳!”徐渭跪在地上不起来。
朱载玺急道,“载玺何德何能,先生快快请起。”
徐渭正色道:“龙德所在,百兽聚焉,凤德所在,百鸟聚焉,仁德所在,贤士聚焉,某虽不才,亦请以贤土相随。”
吴茂笑道,“小王爷,咱们银子多,也不在乎多养活一个人。”
苏熙也打趣道,“方才不是说重耳有贤才三人么,我和吴茂凑合着算两个,如今加上徐兄,小王爷也有三人了。”
朱载玺闻言,松开扶徐渭的手,也向他跪拜下去,道,“载玺今后愿听徐先生教诲!”
这种礼遇令徐渭大惊,慌忙一同叩拜下去,“从今而后徐渭的字不再是文清,而是文长,文运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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