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重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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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需要消耗财富,但战争不是消耗财富,合理的战争是为了获取财富,只有毫无节制的穷兵黩武才会将战争拖向财富消耗的深渊。——《马氏兵论》)
血淋淋的三颗人头堆在新乐王府的大门口,墙上用血写着一行大字,“严嵩欲使此三人谋害新乐王,吾等不平,故杀之。”没有署名。
屋子里被迷倒的卫兵和喝醉酒的几个锦衣卫被找到了,然后被用水泼醒,经过辨认,死的是锦衣卫千户张勤和陈庆,屋里还有几个被弩箭射死的锦衣卫。
虽然其他的卫兵都没有事,但留守司的人还是慌了,因为弩弓在历朝都是禁藏兵械,对方持有弩弓,就有谋反的嫌疑。
不久,客栈的凶杀也被上报,店主被带到新乐王府前指认了三人中的另一个死者是客栈里的那帮人的头目。
现在凤阳留守司的官员十分为难。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严嵩派人来谋杀新乐王,不想被人发现,杀死了这些人,还将新乐王劫走了。可是却没谁敢如实上报,毕竟现在朝廷掌权的是严嵩,如果据实上报,那不是找死么?可是不报又能如何呢?毕竟被劫走的是一个王爷,而且这个王爷的身份还有些特殊,何况对方持有弩弓,这一点就是大逆之罪,所以留守司的人犹豫再三,决定还是将事情上报,不过言语中却将与严嵩相关的内容撇清了,“有匪盗袭击新乐王府,将新乐王劫走。”
京师,严府。
“爹爹,新乐王被劫走了。”严世藩小心的看着父亲的脸色。
“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去惹这个麻烦。”严嵩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们在王府留下血字,说是因为我们要杀新乐王,才劫新乐王出走。现在凤阳府的流言都已经传开了,我们应该如何是好?”严世藩焦急的道。
“早跟你说过了,我们只管好好的待候皇上,外面的事让他们闹去吧,你偏不听!”严嵩脸色还是平淡无波。
严世蕃有些慌了,“孩儿知错了,只是现在外面的传言纷纷,对我们甚是不利啊!”
严嵩慢慢的站起身来,“这有什么,明日,我进宫去陪皇上,让他下一道旨意,就说新乐王谋图不轨,勾结匪盗作乱,命各地方官缉捕。”他看了儿子一眼,“如果谁敢再以此为借口,那就是新乐王同党,以谋逆之罪论处!”
“是是,还是爹爹高明!”严世蕃松下一口气来。
清晨,带着些寒意,朱载玺静静的坐在石桥上,看着浅浅的河滩,怔怔出神。
这是濠塘山的深处,溪水轻轻的流淌,叮咚的声音听来很悦耳,薄雾笼着山谷,景色赏心悦目,朱载玺陶醉了,他大口的吸着清凉的空气。
二月的春风轻轻的吹拂着,杨柳已发出新芽,柳条随风而动。
久违的春风啊!
多少年了,再次沭浴在这样温馨的春风里,朱载玺有些迷失了,他扬起脸颊,贪婪的享受着春风的抚摸。
春天就是这般的味道么?他轻轻的闭上眼睛,轻轻的嗅着,只觉的浑身一阵舒畅,这就是春天啊!
清晨的阳光很是柔和,薄雾轻笼的林间,树木上映着一层淡淡的光彩,鸟儿清脆的鸣叫林中传来,更添了几分幽静,朱载玺直起身来,走下小小的石桥,来到溪水的旁边,伸手探入清凉的溪水中浸了许久,然后捧起一抔水洒在脸上,顿觉一阵清爽,浑身也沉浸在这种美好的感觉中,自然的溪水的感觉真好啊!
他闭上眼睛,用心享受着,仿佛这是一场梦,一睁开眼,一切都会消失,只剩下那高墙之上的四角天空。
昨晚一夜的奔波逃到这里来,众人都在歇息,可是朱载玺却睡不下,这是一种兴奋的感觉,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从笼子里出来,尽管它的翅膀有些稚嫩,它不停的飞啊飞啊,也不会觉得疲倦,或者就像一只豢养在家里的小狗,第一次走上草坪,它蹦啊跳啊,尽管它的动作有些生熟,脚步有些不稳,但它还是不知疲倦的撒欢。
天微微一亮,朱载玺就起来了,坐在桥头享受着从囚笼里出来的第一个无拘无束的早晨。
两个放哨的手下聚在一起,看着朱载玺奇怪的举动,指点着他的后背,窃窃私语着,“真是个窝囊的傢伙,连老婆都偷人呢!”
另一个人也满是轻蔑,“可不是么,要是我,早将那个淫妇杀了,可他却连那个淫妇的半根毫毛都不敢碰!”
“唉,真是悔气,你说怎么就与他搅在一起!说出去都脸上无光。”先前的那个接话道。
“你们在说什么呢!”蓦然背后一声暴喝,吓得两人一缩脖子。
吴茂和苏熙并肩的走过来,吴茂狠狠的给了两人几巴掌,他有些愤怒,“你们两个狗东西!哼!给我记住了!我是你们的老大,小王爷是我的老大,也就是你们的老大!谁要是再管不住自己的舌头,我就给他割下来!”
两个人连忙应是,然后仓慌的逃开了。
“哼!”吴茂气乎乎的在朱载玺身边一**坐下来,“小王爷,你就忍得住他们那么说你?”
朱载玺回头看看他,笑一笑,“没什么,他们都是你的兄弟,何必跟自己人置气呢?”
“哼,这些傢伙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就不知道有几斤几两!”吴茂带着气愤说道。
朱载玺没有言语,只是笑了笑。
见朱载玺没有说话,吴茂有些急了,“小王爷,你就是好心肠,可现在不是在你的新乐王府里!这个世上人心险恶,都是些欺软怕硬之辈,人善有人欺,马善有人骑,你不凶一点,你就镇不住场子!你一凶,别人就怕你了!”
朱载玺还是笑笑,伸手按在他的肩头道,“我对你凶过么?”
“我跟他们不一样!”吴茂一下甩开他的手,真的有些急了,“小王爷,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在这个世上,你要想活的好一点,就要狠一点!”
朱载玺摇摇头,“可是,难道对自己人也要狠么?”
吴茂还想说什么,苏熙拉拉他的衣角,向他使个眼色,吴茂便不再言语,气乎乎的扭头坐在一边生闷气。
看他那着急的样子,朱载玺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便起身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猫儿?”
“哼!”吴茂转到一边不理他。
朱载玺有些歉然的叹口气道,“是不是我让你生气了?”
吴茂一下子转过来,看着他,气乎乎的道,“小王爷,我生什么气啊?我犯得着生气么!我只是为你不值!那个淫妇一刀杀了便是了,何必为了她背顶大帽子!你看看,别人都怎么说你?这么遭践你,你不觉得窝囊,我还觉的丢人呢!”
朱载玺看着他,轻轻的叹口气,“别人怎么说,由他去吧。时间久了,我也看的淡了,闻庭娇毕竟曾与我有夫妻的情分,难道我就为一时快意,为脸上的荣光,而非置她于死地么?这样我的良心上会难过一辈子。”
“哼!就你还念着情分情分的!那个贱人什么时候念着你的情分了!”一急之下,吴茂也知道话说的有些过分,一生气又将脸别到一边去,闷闷的不说话。
苏熙走过来,打圆场道,“猫儿,我倒觉的小王爷说的对,人就是为自己的良心活着,何必在意别人在说什么。”
“哼,就知道你跟他是一伙的,我说不过你们这两个书呆子!”吴茂不理二人。
“行啦,”苏熙在他身边蹲下,摇摇他的肩头,“还是不要说这些了,用不了多少时候,严嵩就会得知小王爷出走的消息,你还是想想办法怎么带小王爷走吧。”
听他这么说,吴茂好像忘记了生气,转过身对朱载玺道,“小王爷,现在大明你不能保下去了,我的新乐商号开在浙江的海外,官军向来忽视,你随我回北界山吧?”
“难道我一从王府里出来就要离开大明的土地么?”朱载玺有些怅然的喃喃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苏熙叹道,“小王爷放心,无论你到了哪里,我都会跟在你的身边的。”
“好吧,这二十年我都是呆在王府里过的,衡王爷爷也去了,我在大明也没有什么亲人朋友,走到那里都一样。”朱载玺怅然的点点头,“不过,我想先到芜湖去见一下阮弼,毕竟他是我难得认识的一个人,此番又是顺路。”
吴茂点点头,“好,这两年,两家的生意红火了,我与阮公见面的机会倒是少了,也正想去拜访他一下。”
一行人南下,经滁州,至江浦,然后乘船逆流而上,数日便到了太平府地界。
这一日天近黄昏,众人将船停下在一处村镇,朱载玺在王府中幽禁了二十年,初一出来,见着什么都新鲜,一时收不住心,便唤着苏熙吴茂四处游赏,吴茂也想让他散一下心,便带了武艺最好的李宗良和两个手下护着朱载玺走下船。
这一次是朱载玺第一次走在江岸上,在江浦因为惧怕后有追兵,所以不敢停留,他们是直接上了船。当朱载玺站在船头上,望着浩荡大江,立刻被这种无与伦比的自然之力征服了,他多么希望能在江边走一走,而现在他实现了,他痴情的望着江水,在江岸上漫无目的的走着,本来虚弱的身子像是充满了力量,丝毫没觉的疲累。
吴茂等人就那么跟在他的身后,一直走出了数里。
“小王爷,我们己经走出好几里了,该回去了。”吴茂走上几步。
朱载玺看看落日的余辉,有些依依不舍,“我们再走一会吧!”
吴茂看着他满脸渴望的神色,点点头。
众人又向前行了一段,便看到前面有一个村子,几个农人正从田里归来,只听他们高唱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苏熙听罢,笑道:“这是王阳明心学的口决啊,不想如此一个渔村中也有高人!”
朱载玺点点头道,“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信然!”
吴茂好事的上前问道,“大伯,这是谁教你们的曲子?”
一个农人笑道,“这是黄侍郎教我们的。”
朱载玺好奇心起,问道“哪个黄侍郎?”

“亏你看上去还像个读书人,连黄侍郎都不识得,还读什么书呵!”那个农人闻言有些不悦,睨了几人一眼,自顾自的走路去了。
吴茂脾气急燥,闻言有些生气道,“黄侍郎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我要认识他啊!”
朱载玺带着调笑道,“猫儿你莫生气了,心学重在悟,这个黄侍郎竟然编成曲调咏唱,流于口而失诸心,看来王阳明教书的本事还真不怎么样,连个弟子都没教进门!”
一声怒斥传来,“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在这里编排我家老爷!”
众人回过身去,却见一个家丁打扮的人正对众人怒目而视,他的一手提着鱼杆,一手提着两尾鱼,显然是刚从江边过来。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老者,那老者轻斥道:“六福,你的脾气要收敛些,不要动不动就发火气,教你修心养性的话都是白教了么?”
那家丁低声应是,退在一边。老者走到众人跟前,微微一笑道,“老朽黄绾,就是那些乡人口中的黄侍郎。”
黄绾,字宗贤,号石龙,正德五年以父荫官后军都事,后官至礼部左侍郎。黄绾初学程朱,后来转师王守仁,称王守仁的“心学”为“圣学”,并因此与张熜结怨,及夏言为礼部尚书,黄绾附夏言而力诋张璁,嘉靖十八年二月起为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为其父母请赠诰,嘉靖帝怒,令削其尚书以侍郎闲住,黄绾乃专研心学,颇有所得。
背后说人却被捉个现行,朱载玺等人十分尴尬,窘迫之下只得作揖行礼。
黄绾道,“适才听公子所言,于心学颇有造旨,公子若是不嫌弃,请到寒舍一叙,黄某也好请教。”
听到他说到“请教”,朱载玺顿觉脸上微红,但这种情况下实在难以拒绝,便回头看看吴茂。
吴茂也觉得这种场面下要是拒绝,有些难堪,思忖有李宗良在,一般也不会出什么事,便点点头,一边打发一个手下回去报信,让船上的人放心。
朱载玺才对黄绾道,“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路上,黄绾试探了几个问题,朱载玺的见解颇为独到,顿令黄绾刮目相看,便问道:“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朱载玺略一犹豫道,“在下王乐新。”
此时朱载玺出府的消息尚未传到江南,黄绾并无怀疑。
不多时,众人便跟着黄绾进了村里,到了黄绾的府前,才知道黄绾所言的“寒舍”实在是过谦了,这是好大一座庄园,占地数亩,高墙环绕,楼阁几进几出。
黄绾既然知道朱载玺等人的才学,便带着几分敬重,一番礼让,请众人进了屋,让人奉上茶,自去后面换了衣服,再出来时已是一身富贵的打扮了。
众人聊了几句闲话,便转到正题上,黄绾道,“王阳明乃吾恩师,适才听公子所言,何以非薄吾师?”
朱载玺忙解释道:“王阳明,世之高人,吾敬之重之,岂敢轻之,唯不然其说而已。”
黄绾十分不悦,“今天下习心学者众矣,公子何以独非之?”
“敢问黄公以为王阳明为何样人物?”朱载玺问道。
黄绾有些厌烦的道“吾师德隆识远,学究天人也!”
朱载玺又问道:“如此,敢问黄公比尊师王阳明如何?”
黄绾眼神带着崇敬道:“先师之学博大而精深,吾望尘犹不能及也。”
“公为王阳明之弟子,不知能得其传几成?”
黄绾闻言神色有些凝重,低吟道:“约得二三成。”
朱载玺再问道,“不知公之门人,能得公之多少?”
黄绾道:“或得之半。”
朱载玺叹口气道,“如此王阳之说不过再传则失之十一,不知心学门人中可有达到王阳明一半修为之人?”
黄绾益加沉重,摇摇头道:“无有。”
朱载玺又问道,“不知达到王阳明修为一成的,天下有几人?”
黄绾面带愧色,“不过十数人。”
朱载玺再叹道:“王阳明之说传世三十年矣,门人遍于天下,而得其传者不过十数人,公以为何故?”
黄绾满是崇景的道“心学意境高远,本非常人所能企及。”
朱载玺点点头道,“斯言甚是,不过,公以为儒术为何?”
黄绾自觉坠入朱载玺彀中,默然不语。
朱载玺乃畅然而谈,“儒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故令天下士庶习而教之,使知礼义廉耻也!今心学之术,门人犹不可及,而况寻常百姓乎?如此观之,心学近乎禅道,天下僧众有万千,而修得正果者不过数人,如此岂足行为天下法?儒术之教,劝善而规行,教化天下也,故孔子日,‘有教无类’,是言,人无贤愚,民无贵贱,皆可习而从之,必使士庶百姓亦得修身正道也,此为教化之大道,如王阳明之说则偏狭矣。吾闻汉马援教兄子,言‘学龙伯高不就,犹为谨饬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效杜季良不成,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也’,非此之谓乎?王阳明学究天人,亦如杜季良也,吾敬之重之,而不欲天下人效之!”
黄绾闻言,顿如霆击棒喝,神色茫然,与众人略谈数语皆心不在焉,朱载玺仍请告辞。
从此,黄绾大悟,专事于著书,批判王阳明的“心学”为“禅学”,主张“良知”来源于生活,驳斥王阳明的“致良知”说为“空虚之弊,误人非细。”
却说朱载玺等人从黄府里出来,不敢在外停留,连夜回到船上。次日,再行一日,众人到了芜湖,舍了舟船,一行人投奔阮弼的府上。
到了府前,众人不敢暴露朱载玺的身份,便报上吴茂的名字。
阮弼听说吴茂来访,忙迎出门来,一见面就牵起吴茂的手,“吴公子别来无恙啊!何时到了这里,也不提前告诉阮某一声。”
引着吴茂便进了府中,朱载玺等人就跟在后面,此时王承年老体弱,经不起漂泊,出了王府在路上便病倒了,巧儿陪他留在车上。
阮弼忽瞥见在朱载玺身边的王义,大讶,但有不敢相认,急引众人进了府,进了屋里,便将闲杂人等都退下,然后急到王义面前,“公公,你怎么来了?”
初遇故人,想想自己这条腿当初也是因阮弼而折,王义泪水滚滚,紧握着阮弼的手说不出话来。
吴茂笑着引阮弼到朱载玺面前,道,“阮公,不仅仅是王公公来了,是小王爷要来见你!”
“小王爷?”阮弼大吃一惊,刚才出去应接吴茂时,他早看见众人环拱中的朱载玺,只是一来年代久远,朱载玺长大了,不带是以前的模样,他认不出来;二来,他没有想到朱载玺能从王府里出来。经商多样的他,看众人的态度,己知道这个儒雅的年轻人是一位贵客,却怎么也没想到是朱载玺。
“小王爷!”阮弼一下子就跪在朱载玺面前。
“阮公快起来,载玺当不得此“朱载玺慌忙去扶他。
“当得,当得!小王爷于阮弼有救命之恩,受阮弼一拜也是应该的。”阮弼泪流满面,向地下磕下去。
众人好不容易扶他起来,阮弼忙将朱载玺让到了上坐,待众人坐下,阮弼急问道,“小王爷怎么到了这里?王承公公可还好?”
朱载玺道,“公公生了病,还在马车上。”
阮弼闻言,连忙出去唤了两个丫头,让他们去把王承和方巧儿等人接进府里,一番唏嘘之后,众人才坐下来说话。
说起此番的情由,朱载玺不善于撒谎,心想阮弼也不是外人,便如实向他说了。
听他说罢,阮弼有些焦急道,“小王爷,现在严嵩大权在握,得罪了他,怕过不了几日,四处的通缉文书就下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吴茂接话道,“阮公放心,这个我们早有安排,我想接小王爷到北界山,那里地处外海,不为朝廷所重,当会是无事。”
阮弼叹惜一声,“吴公子有所不知,年初,倭寇焚掠宁波、台州,朝廷大动,数日前,朝廷派都御史朱纨巡抚浙江,兼福建五府提督军务,朱纨为了平定倭患,已经严查海禁并练兵备战,听说覆鼎山的海寇己经被平定,都指挥使卢镗正准备攻取双屿,恐怕北界山也不是久居之地。”
吴茂闻言,脸色骤变,旋即平静下来,“匪患猖獗,我早料到朝廷会出兵清剿,北界山在海岛之中去岸最远,朱纨即使要清剿也是日后之事了。”他忽神气决然,“即使失了北界山,我还有数十条海船,可护着小王爷南下西洋,远避异域!”
朱载玺看着吴茂,眼圈有些发红,张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阮弼点点头,忽告声罪,起身到后面去,不多时回来,带着一本帐册来到朱载玺面前,双手捧上,“小王爷,这些年的红利都在这里,以往小王爷住在府中,怕给小王爷惹来麻烦,便寄存在我这里,现在小王爷从牢笼里脱身而出,正用得着这些银子,还请小王爷收下。”
朱载玺看看阮弼,再看看那帐薄,却没有去动,心中感叹他这么多年一直如此,颇有些感动,欲要推辞,又怕辜负他一片苦心,有些不忍;若是收下,以阮弼今天的家业,上面少说也有十几万两银子,犹豫良久,才道,“阮公且把帐薄收回去。”
看见阮弼的神色透着失望,朱载玺又道,“从弘德商号的名字,我已经知道阮公的心意,只是阮公的家业乃阮公辛劳所得,这笔银子我平白受之有愧,不如权作我投在弘德商号的本钱,不知阮公以为如何?”
朱载玺的意思是名义上将这笔钱收下,但这笔钱又返回到阮弼的弘德商号入了伙,实际上还由阮弼用,他这样做自然不是出于什么经济理论的考虑,只是单纯的善良,想变象的将这笔钱还给阮弼。
阮弼知道朱载玺终竟不会收下这笔钱,这样做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让步了,只好同意,他想让给朱载玺弘德商号一半的本金,与朱载玺平半分成,朱载玺坚决不同意,只肯要三成,最终阮弼做出让步。
让步?所谓的让步就是多拿几分分成,这不是让某些见利忘义之人很汗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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