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沉默的婚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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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昨晚匆匆写成的部分漏洞百出,难以保证质量,所以今天又重新修改了)
第二十二章沉默的婚礼(上)
嘉靖十八年二月,紫禁城的奉天殿中正在举行一场隆重的典礼。
这是大明王朝未来皇帝——皇太子的册封仪式,嘉靖皇帝下诏册立皇次子载壑为皇太子,同时册封皇三子载垕为为裕王、皇四子载圳为景王。
此时与嘉靖皇帝并肩坐在一起的是册立不久的皇后方氏,史称温淑贤雅的张皇后已于十五年二月去逝,不过她去逝时的身份却并不是皇后,而是一位幽废的庶人。嘉勉十三年正月,张皇后忽然被皇帝废为庶人,关于其原因众说纷纭,数日后,也就是正月初八,皇帝册封德妃方氏为皇后。
嘉靖皇帝成婚十数载没有子嗣,这对一个外藩入继的皇帝来说,地位始终有些不稳固。在嘉靖七年,陈皇后曾经怀上龙种,却被朱厚熜自己一脚将母子踢死,一尸两命,当然他是皇帝,没有人敢治他的罪。直到嘉靖十一年底,宫中再次传出喜迅,丽妃阎氏有喜了,次年八月,大明王朝嘉靖皇帝的第一个儿子、皇长子朱载基降生了,于是举国大庆,可惜的是这位皇长子太没有福气了,不足二月便夭折了,被谥为哀冲太子。
嘉靖皇帝体弱多病,人们担心武宗之事复演,已经有人上书请求择宗藩留京了。
“难道真要把这皇位再传给凤阳的那个小子么!”子嗣的事情刻不容缓!半年之内,嘉靖皇帝两次下诏选补嫔御,一口气册立嫔妃五人,选宫女近二百人。
直到十五年十月,朱厚熜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昭嫔王氏为他生下了皇次子朱载壑。十六年正月二十三日,康妃杜氏生皇三子朱载垕;二月二十九日,靖妃卢氏生皇四子朱载圳,接下来一路高歌猛进,七月肃妃江氏生皇五子载塷,八月懿妃赵氏生皇六子载沴,十二月雍妃生皇七子载(土匮),其中五子、六子、七子皆不足数月而夭。
册立了皇太子,嘉靖皇帝终于安下心来,“再也不用担心凤阳的那个小子了!”他一心一意的准备起南巡的事情。
朱厚熜的生母、那个泼悍的妇人、兴国寿安皇太后蒋氏在去年的十二月去逝,嘉靖皇帝正在考虑父母的合葬之事,欲将其父兴献王的陵墓迁祔于大峪山。古人讲究的是入土为安,迁陵是十分忌讳的,然而为了将兴王一系的神圣地位进一步升华,朱厚熜决意迁陵。
这自然遭到朝臣们的反对,最终直隶巡按御史陈讓“破坏灵气”的说法打动了迷信的嘉靖皇帝,使他转意奉蒋太后的灵枢南下承天附显陵,而陈讓本人则以阻扰成议的罪名,被黜为民。
离开故乡安陆已经十八年了,“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当年的那个孱弱的兴王世子,如今已经贵为天子,是时候回去看一眼了。二月二十六日,只留下文渊阁大学士顾鼎臣辅佐三岁的太子监国,浩浩荡荡的銮驾离开京师,南下龙兴故里承天府,咸宁侯仇鸾、东宁伯焦栋为左右副将军扈行,翊国公郭勋摄中军,成国公朱希忠副之,随行的还有内阁大学士夏言,六部尚书许讚、严嵩、李廷相、王廷相、杨志学、蒋瑶,及方皇后和宫女近千人,另有户部侍郎高韶带白银三十万两负责供需。
——当此之时,南北直隶、山东、陕西、福建、湖广数省遇百年大旱,饿死民众数十万人,流入京师的饥民也达十万,死尸枕藉通惠河两侧。同时,北边的蒙古也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活跃起来,时时侵扰边关,嘉靖皇帝仅仅打发大学士翟銮为行边使,带库银五十万两安抚将士。
此时的仁寿宫中,昭圣张太后躺在病床上,生命走到了尽头。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悔恨一阵阵的涌上心头,“如果是我那乖巧的孙儿继承了皇位,我怎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悔不该听信了杨廷和的蛊惑啊!”
嘉靖十二年的九月,张太后的弟弟建昌侯张延龄被罗织大逆不道之罪下狱,寿宁侯张鹤龄被牵连削爵,时值皇长子哀冲太子降生,张太后以贺喜求见,欲为自已的兄弟求情,嘉靖道,“只是降生一个皇子而已,没有什么喜好贺的”,避而不见。或许正是他的金口玉言太过管用了些,这位皇长子早早夭折了。
据说张皇后被废的原因之一也是她曾经为张氏兄弟求过情,拂了朱厚熜的逆鳞。
张氏兄弟被囚禁在大狱中一直关到十五年十月,又被罗织为阴谋巫蛊、谋反不轨的大罪。
“谋反?就我那两个兄弟的胆子也敢谋反?”张太后苦笑中带着凄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可奈何啊!其实,张廷龄兄弟在弘治朝的确有些为非作歹,可是在正德朝已经收敛了许多,进了嘉靖朝,兄弟二人失了势力,知道夹着尾巴做人,更是小心翼翼,哪里敢做出这么胆大包天的事情?尤其是巫蛊这个东西,谁也没有见过,你说他有他就有,你说他没有他就没有,古往今来不知冤枉了多少人!

张太后赤足散发进宫向嘉靖皇帝求情,嘉靖不为所动,张鹤龄自南京囚枷押入京师,不久因饥寒交迫,死于狱中。
“我死了,延龄大概也命不久矣!”张太后的泪水顺着脸颊滴在枕头上,听说宫里已经有了传言,说是皇帝怀疑去年蒋太后的死是因自己巫蛊所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有他们那些楚人才相信那个巫蛊的鬼话!”张太后轻轻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若是当初玺儿做了皇帝,大概孩子也会有好几个了吧?”张太后鼻子酸酸的,狱中的那个兄弟是指望不上了,倒是那个只见过两面的孙儿时常浮现在眼前,那个单薄的身子,那个瘦弱的孩子,那双满是依恋的眼睛,想想就觉的心酸,“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好多年都没听到他的音信了,唉,一个幽禁的皇子能好到哪里去?”
依据明朝的惯例,皇子或亲王十六岁就应该选婚成家了,可是朱载玺已经十八,却仍旧无人问津,这对他来说自然是没有什么,反正他只喜欢无忧无虑的读书,可是在其他人的眼中,已经是一件非常扎眼的事情了。
“载玺,我对不起你啊!”张太后的泪水模糊了眼睛。
她挣扎着斜起身子,望着身边的太监宫女们,“你们都过来。”
“是”,太监宫女们上前几步。
“我活不了多少日子了,你们去告诉皇上,就看在我老婆子曾经迎立有功的份上,求皇上赐给新乐王一门婚事吧!”张太后说着有些哽咽,“这就算是我临死前的最后的遗愿了。”
“太后,奴婢们不敢说!”太监宫女们一齐跪在地上,“求太后饶过奴婢们一条性命吧!”
看着满地的人,张太后顿感浑身无力,一下躺倒在床上,用被子捂住头,号啕大哭起来。
“太后,太后!”太监宫女们都围了上去。
张太后哭的伤心欲绝,几次都差点断气,太监宫女们都慌了手脚。
哭声穿透了几层院墙。
“是谁在哭?哭的这么烦人?”一位妃子有些恼怒的将端到嘴边的茶杯重重墩在桌子上。
“哭声是从仁寿宫中传来的,好像是昭圣太后。”身边的宫女小声的回道。
那妃子立刻噤声了,慌忙端起有些烫人的茶水一口气喝下去。
哭声传遍了空荡荡的皇宫。
留守的文渊阁大学士顾鼎臣正在批阅公文,听得哭声,心中烦躁,将公文一放,皱起眉头,“大内宫禁之地,是谁敢如此大声哭闹?怎么也没人管管?”他踱出殿外,唤来一个内侍,“是谁在哭?”
那内侍躬身道,“回阁老,好像哭声是从仁寿宫中传来的。”
这是皇宫内事,朝臣本不该过问,不过顾鼎臣现在的身份是辅助太子监国,太子年纪幼小,自然不能理事,所以顾鼎臣只好代为处理了。
“你去看一下是怎么回事?”顾鼎臣指着那个内侍道。太监的权利在嘉靖朝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文官的权势膨胀起来。
“是”,那个内侍匆匆离开。
不一会他就回来,“回阁老,是昭圣皇太后在哭泣。”
“这些宫女太监怎么这么不懂事!就没人劝她一下?”顾鼎臣皱起眉头。
“大伙都劝过了,可是劝不住。”内侍者小声的道。
“太后为何事哭泣?”顾鼎臣有些烦躁,听这声音,张太后已经气绝数次,若是在自己留守期间,这位三朝太后痛哭而死,自己可是百口莫辩了,“你一个退居二十多年的老太婆,没事添什么乱啊!”顾鼎臣不自觉的腹诽着。
“皇太后她……,皇太后她想要大伙传话给皇上,求皇上给新乐王赐婚,可是大伙都不敢开口,皇太后她就哭起来,劝也劝不住。”内侍结结巴巴的把事情说出来。
顾鼎臣闻言,默默的点点头,不再说话了,“唉,张太后这些年也真不容易!当初迎立皇上也是她的主意,这些年来却家破人亡,两个兄弟下狱定罪。还有凤阳的那位皇子,若不是今日提起来,只怕早被人遗忘了吧!”
想是这么想,不过顾鼎臣是以青词见用,向来尸位素餐而已,怎肯为了一个快死的失势太后去忤逆朱厚熜呢?他摇摇,回到殿中继续批阅公文。
近午,顾鼎臣收拾好公文,准备离开,张太后的哭声仍旧断断续续的传来,噪子都沙哑了。顾鼎臣皱皱眉头,若是张太后真出了事,皇上倒是高兴了,只怕自己的罪果也是脱不了的,他唤过一个亲近的侍卫,“你去赶上銮驾,将这件事告诉夏阁老,由他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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