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乞丐的钱途（上）
坐在街头晒晒太阳本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可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要是无事可做，坐在街头晒太阳，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吴茂兄弟三个就是这样，虽然与周四明结义为兄弟，可也不能靠着一个私枭义弟的名号吃饱肚子，——那帮私枭连自己的肚子都吃不饱，所以他还是回到了宁波城，转了几圈之后，没找到能赚钱的活计，便习惯性的坐在街头晒太阳。
眼前的光线暗下来，香气扑鼻，吴茂睁开眼睛，便看到半截华丽的衣衫，一双小巧的绣着鸳鸯戏水的粉红花鞋。
“劳驾阁下让一让地方，莫挡着我晒太阳。”吴茂头也没抬，淡淡的道。
一声轻笑传来，声音很清脆，很好听，陈启、林晓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口水都流出来了，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很年轻的漂亮女人，也就十七八岁。
那女子笑着道：“你们几个大男人，不去做点营生，这么当街晒太阳，羞也不羞？”
她的身子很苗条，腰肢轻扭，笑起来一颠一颠，很是好看，衣衫摆动时散发着一阵阵浓郁的香气。
吴茂的头还是没有抬，“我现在只想晒太阳，请你让一让。”
“你不想做生意？那我可要走了。”女子很失望的摇摇头，慢慢的转身离去。
“等等！什么生意？”吴茂猛抬起头来，盯住她。
“嘻嘻，我还以为你一直都不会看我呢，……”她飞快的回身，笑着道，见吴茂的脸色冰冷，马上转了话头，“我可以看看你这把剑么？”
倭刀被包在包袱里，一个陌生女人怎么会知道？
三个人的手同时按在了刀柄上，青筋暴起。
“人家只是看看而已嘛，干嘛这么小气。”女子撅着嘴道。
“刀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看的！”吴茂的脸已经有些阴沉了。
“我买这三把刀，一百两。”女人依然笑着道。
一个女人要买刀？而且看样子身子弱弱的，不像习武的样子，不是很奇怪么？
一把上好的倭刀也就一两半银子，一百两买三把？陈启与林晓看向吴茂的眼神有些松动。
“不卖！”吴茂冷冷的道，向两个兄弟使个眼色，握刀的手更紧了。
“二百两！”女子在加价。
连刀是什么样子都没看见，就敢加价？三个人都紧张起来。
“不卖！”
“三百两！”
“不卖！”
“四百两！”
“不卖！”
周围已经有人围观了。
女子咬咬牙，“五百两！”
吴茂笑了，他站起来，摇摇头，“不卖！”
女子冷哼一声，“三把破刀要五百两！把我卖了得了！”一跺脚，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又转回来，“五百五十两！”
吴茂笑了，“一把！”
那女子恼怒的看看他，憋了半天气，一跺脚，“好！”
“银票！”吴茂笑着道，双手却已经做出了拨刀的姿势，陈启两兄弟也看到了他的眼色，身子微微有些屈起来，熟悉打斗的人都往后退了退，——这意味着冲刺发力。
“诺！”女子从胸口摸出六张带着体香的百两银票，“找我五十两！”
吴茂暗暗舒了口气，手从刀把上松开，笑着摊开在她面前，“五百两就够了。”
女子气呼呼的将五张银票拍在他手上，接过刀，看也不看，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停下来，转身，回眸一笑，对吴茂道：“你这个人很有意思，我是春芳院的春燕儿，有空来找我。”她将手中的银票扬扬，“你已经付了五十两的定金，你来的话免费哦。”
原来是个妓女！兄弟三个呆在那里。
“猫儿哥，这银子？”林晓凑过来道。
吴茂将银票反复看了几遍，摇摇头，笑着看看二人，“你们注意过没有？每次没钱的时候，总有人给咱们送银子，定是有人在暗中帮着咱们，你们不想知道是谁么？”说着便向女好离开的方向跟上去，“跟上她，看看到底是谁！”
街角，春燕急匆匆的来到一个人的跟前，见面就嗔道：“阮老板，那几个小鬼头真滑头，你那五百两的银子被他们榨了个精光，连给我的一百两也差点被他们抠去。”她气呼呼的将刀塞给阮弼，“还只拿回来一把！”
阮弼笑着揽上她，温声道：“要不是难办的事，我哪里会请小春燕出马。他不是把那五十两给你了么？这够你接十晚上客人了。”
春燕的脸上突然洋溢着妩媚的笑容，“你这死鬼，早知道一百两他不会卖我，却拿话来诓我，说什么卖了多少两，剩的银子全归我，结果一两都没剩下，还差点连自已保底的银子赔上！”她伤心的叹一口气，道：“嬷嬷说我只要凑足了三千两私房，就让我赎身，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少受几年苦，却没想到……”说着说着泪就流下来了。
阮弼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劝慰道，“你不是春芳院最红的阿姑么？以后的机会还是有的，你且跟着马车回去罢。”
“阮老板，你不要我么？”春燕擦擦眼泪惊异的问道。
阮弼苦笑一下，“我都这么大年龄了，家里有妻儿老小，哪里还能做这些风流事？”
招过马车来，扶着春燕上车，便让马车送她回春芳院。
望着马车的背影，阮弼正在发呆，身后传来一声招呼，吓了他一跳。
“阮公，原来是你在这里啊？”
阮弼转过身去，却见吴茂兄弟三个抱着拳走近前来，忙笑着道：“原来是吴公子啊，能在这里幸会，还真是巧啊？”
吴茂笑道：“阮公真是说笑，明明是你一直在帮着我们兄弟，却说什么巧不巧的。”
阮弼干笑一下，算是默认了。
吴茂从怀中掏出那五百两银票，“阮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这银票还请你收回去。”
阮弼笑着推开道，“吴公子，这是做什么！小王爷对我有救命之恩，公子是小王爷的朋友，阮某自当鼎力相助。前日听说你被松浦商号的人围攻，我心中忧急，却势孤力弱无法解救，幸而公子无痒，阮某所能做的唯有在银钱上助公子一臂之力。你现在正缺银子，权当是借我的，以后还我就是。”
吴茂道：“吴茂做的买卖风险太大，一旦出事血本无归，怎敢受阮公如些大恩。”
两个人推来推去，良久也没个结果，阮弼略一沉思，道：“吴公子，这借给你的银子不是我的，是出自小王爷的份子上，以你和小王爷的交情，不会连他的银子也拒绝吧？”
“可是，我知道小王爷是不会要这份银子的。”吴茂迟疑道。
“你也应该知道，这银子我是一定要给他的！”阮弼坚决的道，然后他轻叹一口气，轻轻拍拍吴茂的肩膀，“吴公子，其实我借给你银子，也算是求你帮我一个忙。若是我直接给小王爷银子，他肯定不会收下，可是若是这银子以小王爷的名义借给你，你再还他，这银子来龙去脉就不好分清了，他或者会收下。”
吴茂抬起头来，还要说些什么，阮弼却打住他道，“我知道你想说，小王爷拿着这些银子也没地方花，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和小王爷都还年轻，将来的日子还长远，谁会知道将来的事会怎样呢？说不定那一天小王爷急用银子，哪该怎么办？这些银子留在我手里也是闲着，你就把这些银子当成小王爷的，你借来用，将来小王爷有用得着的时候，你再还他不就是了？”
吴茂听他说完，默不吱声，沉思良久，点点头，深深一拜，“阮公如此美意，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多谢阮公美意！”
阮弼忙扶起他，笑着道：“吴公子莫要谢我，这银子可都是小王爷的。”
吴茂正色道，“虽说这些银子名义上是小王爷的，但吴茂心里明白，还是要多谢阮公！”
两个人都是明白人，便不在这种事上纠缠，一起大笑起来。
解开心结，吴茂又恢复了洒脱的性子，他轻松的笑道：“阮公既然说这银子是借小王爷的，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不妨多借一点！”
阮弼有些好奇的问道，“不知吴公子想要借多少呢？”
“五千两！”吴茂伸出巴掌比划一下。
阮弼一惊，沉吟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吴茂，道：“吴公子稍待几日，我身上只带了这二千二百两，其他的，我回头让人送给你。”
吴茂看着那叠银票，面色微红，满怀羞愧，深深低下头，将银票双手捧给阮弼，道：“小子惭愧，自以为小智，妄图戏弄阮公，不想阮公以诚相待，请阮公恕罪！”
阮弼皱皱眉头，扶着他道，“吴公子，我们相识为友，自当以诚相待，以后莫要再如此了。”
“请阮公收回这些银票吧！”吴茂低着头不肯起身。
“你真得不需要这些银子么？”阮弼面色不悦的问道。
吴茂点点头。
阮弼本来心中有气，不想拿回这些银票，但想到年轻人有些狂傲也是平常，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而且先前对吴茂的印像不错，心中释然，自忖若是不拿回银票，怕是吴茂心中不安，反倒伤了和气，便接过钱票，从中点出五张递给吴茂，道：“银票我拿了，你做海贸，钱财上耗费大，手头不能紧了，这五百两你拿着应急。”
“阮公，这……”吴茂迟疑着，没有接银票。
阮弼将银票塞到他手里，“你拿着罢！”然后笑着拍拍他的后背，取笑道，“记得我是要记帐的哦！”
吴茂破颜一笑，双手捧着银票，深深一拜，“多谢阮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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