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大地飞鹰（下）
蒙古人的习俗是逐水草游牧，现在己经是深秋，不少部落正准备赶着牛羊迁移到山林里。
绵延起伏的山脚下，铺展着一块黄绿相间的平原，几条清澈的河流缓缓的流淌着，水草十分丰美，在通常人看来，这里用来过冬是再好不过了。然而，此时营地里一片忙碌，不少人在拆那白色的毡帐，白色的毡帐本应该是蒙古大汗的汗权像征，在这里地却似乎并没有被特别关照。
远处，一个小山坡上，有几百人马围在一起，不时的暴出一阵喧闹。
“怎么样？阿古达木，你们兀良哈人已经被大汗击败了，在我这里留下来吧。”一个黑壮的少年将一个二十四五的威猛壮汉举起来，重重摔在地上，然后走到他面前友好的向他伸出一只手，笑着劝说道。
少年年纪不大，身形雄壮，方脸，面色黝黑，阔嘴高鼻，粗眉大眼，左耳垂挂一个寸径的金环，头戴尖顶毡帽，身着蓝色麻衣。
那壮汉苦笑一下，无奈的伸出手与他握在一起，道：“既然输给你了，我无话可说。”
“你可是我们蒙古人中少有的勇士，你我结为安答如何？”少年虽然才十六七岁，却与那壮汉个头相仿，他豪爽的在壮汉结实的胸肌上捶了一拳，笑着道。
那壮汉憨厚的笑一笑，“我们年纪相差太大，怎么能结为安答呢？”
那少年向四周围观的人环顾一眼，开怀大笑，“长生天庇护下的子民都是兄弟，又分什么年纪大小的？”然后抬手一指，“这里的勇士有一半是我的安答！”
围观的人分成两帮，一帮有一百多人，都是年纪不过三十的勇士，他们带刀挎弓骑在马上，形成一个半圆围在四周，听到少年的话都笑起来；另一帮只有二十来个，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紧紧的聚笼在一起，背靠在一辆马车上。一个少年排众而出，他举起一张弓，“纥达虎力！你我年纪差不多大，若是你与我四叔结了安答，不就比我大了一辈么！咱俩比一比射箭。”
那些勇士听他这么说又哄笑起来。
“海日古，你赢不了他的。”阿古达木苦笑着摇摇头。
纥达虎力从自己的马背上取下一张精美的弓和一壶箭，大步来到海日古的面前，将弓向他平举，那豪气的笑容展现出来，“如果你输了，你们全家都要留在我的营地！用这张弓，射山那边的那棵树的正中，谁射的深算谁赢！”
“如果我赢了，我要带走阿古达木叔父！”海日古看也不看纥达虎力，接过弓，抬起双臂将弓拉成满月。
“好臂力！”纥达虎力由衷的称赞道。要知道纥达的臂力极大，俺答汗的那张弓早在他十三四岁时就不值得用了，这张弓是他一年前从一个行商手里抢来的，据说价值百两黄金，营地里的勇士中能拉开这张弓的也不过二成。
周围的勇士也不再哄笑，都屏气凝神的看着海日古射箭。
海日古的脸色平淡，他瞄了瞄，一松手，箭如流星，“嘟”，箭钉在树的正中，没入三寸。
“好箭法！”纥达虎力拍手称赞。
“该你了。”海日古将弓举在纥达虎力的面前，依然很平淡。
纥达虎力大笑，“好样的，看我的！”他接过一支箭，抬手扬弓，矢如闪电，“嘟，嗡——”，箭没树干四寸，余力未尽，箭羽剧震。
海日古盯着树干上的颤抖的箭羽默然无语，纥达虎力拍拍他的肩头，温和的道：“你是好样的，我不跟阿古达木结安答了，我跟你结安答怎么样？”
海日古仍在怔怔的出神，周围的勇士们却再次哄笑起来，有人高声嚷道，“大汗，你与海日古结了安答，阿古达木岂不是占了我们的便宜？”众人一齐大笑，说话的人立刻遭到了周围的几个兄弟的群殴，海日古与阿古达木也跟着笑起来。
纥达虎力像一只孤狼一样在北方的不尔罕山流浪，用最原始的方法鼓动并聚笼着部众，草原上的犷野毕竟更容易让人产生一些不安分的想法，凭借天生的智谋与卓绝的勇武，他慢慢的征服了最初的一批退随者，接着一个天赐良机摆在了纥达虎力的面前。不尔罕山是兀良哈部的驻牧地，他们世代为黄金家族守护陵寝，地位崇高，并享有豁免权，于是常常不服从鞑靼大汗的约束，数年前，兀良哈万户的图垒诺延和巴拉特太师攻击了邻近的喀尔喀万户的伯苏特部和古里叶部，博迪大汗命土默特部的俺答汗征伐兀良哈部，于是战乱连年，产生了大量散民，不少蒙古人渴望结束互相残杀的日子，于是纥达虎力团结所有蒙古人一致对外扩张的观点赢得了不少牧民的支持，很快以不尔罕山为根据地建立了大汗山部。虽然如今他们的部落只有三四千人，但绝大多数是勇猛的战士，成为蒙古北方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
“大汗，兀良哈人己经退往达呼尔山了。”一个略瘦但很结实的蒙古汉子策马上前几步，手安胸口，身子微俯，赶上前面的纥达虎力说道。
纥达高昂着头，雄视远方，“喀尔喀人那边有什么回信么？”
“喀尔喀汗格列森扎听说我们要东迁，让人送来了一百头牛和一百只羊做为礼物。”那人微笑着指了指队伍的后面，那里果然有一群牛羊。
“这个老狐狸！”少年豪放的笑起来，“喀尔喀的使者呢？”
“就在后面，大汗要见一见么？”那人答道。
“嗯。”纥达拨转马头，来到一个小土丘上，几个重要的部下跟在他的身后，其他的人马依然继续前进。
一会，使者被带到纥达的面前，他从马上下来，按着胸口弓身给纥达行了礼，“喀尔喀汗让我给大汗山汗带来问候。”
纥答笑道：“不要多礼，回去告诉格列森扎，我纥达虎力是达延汗的子孙，论起辈分他还是我的叔父，我们都是蒙古人，都是成吉思汗的后代，要一起把蒙古人的牧场开拓到天底下所有的地方，不要自相残杀！”
“您的智慧像日月的光辉一样，我会把您的意愿转告我们的汗。”使者弯腰行礼。
送走了喀尔喀使者，纥达在一条小溪边翻身下马，身后的几个人也都跟着下来。
“大汗，博迪大汗的军队就要到达不儿罕山了，我们们为什么要给他们让开地方，难道是怕了他们不成？”最早跟随纥达虎力的阿古拉粗声粗气的抱怨。
“真是个笨人！奥云达来，你怎么看？”纥达虎力向着那个瘦而壮实的汉子道，他是纥达的重要谋士。
奥云达来靠前一步，道：“我认为大汗的做法是明智的，左翼的吉囊汗和俺答汗两兄弟的势力已经超过了汗庭，虽然这次战争他们团结一致，取得了胜利，但博迪大汗的处境非常不好，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之间的矛盾就会突现出来，我们不应当在这个时候与汗庭相抗，那样会使大汗处于不利的名义，大汗退出不儿罕山，向东迁往达呼尔山，既可以避开博迪大汗和吉囊汗、俺达汗的兵锋，又可以收笼兀良哈的牧民，正是一举两得。这一次，兀良哈人被击败，吉囊汗和俺答汗绝不会轻易放过兀良哈部，当初在达延汗死后，其父左翼三万户的济农巴尔斯博罗特曾谋夺汗位，如今借着这个机会，他们一定会辙消并吞并兀良哈万户，以削减汗庭的右翼三万户的势力。兀良哈部众既然与土默特人有仇，那么必然不甘心被他吞并，就会有许多人逃出来，我们就可以趁机收笼兀良哈人，壮大自己的实力！而汗庭的势力被削弱，和左翼的吉囊、俺答的矛就会激化。”
纥达点点头，“还是你深知我意！你告诉他们，现在我们收笼了多少兀良哈人！”
“大汗，从我们拔营东迁十天以来，已经有近三千的兀良哈人投奔过来，如果兀良哈万户被辙消，来的人会更多！”
“啊？我们的部众增加了一倍？”阿古拉和其他几个人嘴巴张的大大的。
太阳从薄雾中慢慢的升起，淡淡的像个白影，蒙古高原上的深秋已经有些寒冷了，往年这个时候许多地方都下起雪了。
大汗山部的临时营地中聚笼了许多人，纥达骑在马上来回巡视了一遍，然后来到队列前面，向着部落的战士**的动愿着。
“我的勇士们，兀良哈万户的图垒诺颜已经被博迪大汗和吉囊汗、俺答汗击溃了，现在他们正逃往达呼尔山，身后留下成百上千的子民，而汗庭在巴尔哈图公议撤销了兀良哈万户。这正是我们大汗山部发展壮大的机会，我们一定要赶在博迪大汗和吉囊汗、俺达汗之前把散落的兀良哈人收笼起来！”他举起拳头，“我们蒙古人的荣耀在弯刀和马背上，成吉思汗的铁骑曾横扫过整个世界，我们为什么要待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为了几头牛羊、几块草地而自相残杀？我们为什么不拾起成吉思汗的旗帜把它再次插向大地的每个角落！在那遥远的地方有数不尽的女人和财物，那里的土地肥沃，我们为什么不团结起来，把蒙古人的牛羊放牧到那里！在这之前，我们先要把所有的蒙古人聚集在一起，只有我们拥有强大的实力，才能拥有说话的权利！兀良哈人的战乱是长生天赐予我们的祝福！”
“长生天佑护大汗！”勇士们举起弯刀向天，刀锋闪耀着太阳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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