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篇:《回望大家》味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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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伊始,当代中国出版社推出了一套《百年文化中国》的大型丛书,其中一部《回望大家》汇集了34篇回忆文化名人的散文。翻开水墨苍茫的封面,触摸逝去的岁月,在散淡素净的文字里感受名家大家的风范,感觉真好。该书有“名家对名家的回望,大师对大师的记忆”的推介语:梁漱溟写蔡元培,丰子恺写李叔同,季羡林写陈寅恪,朱自清写叶圣陶,巴金写胡风,艾青写齐白石,黄永玉写钱钟书……在世纪残阳的夕照里,每一篇都青铜宝器般的锃光瓦亮,在写作者与被写者的68个名字里,几乎都是响当当的名家与大家,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郑启五写施蛰存。国学大师施先生当然是大家了,可我不是名家,更非大家,跻身此书,是基于一段历史的隐秘,一份世纪延续的师生情怀!
在这个炒作喧嚣的年代,我不能不担心由于自己的入集而影响了这部大书的分量,我更不愿意因为自己成为作者之一而导致读者对“名家对名家的回望”产生质疑。其实我是替去世的老爸来写老爸的恩师——施先生的,我耳闻目睹了家父与施先生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友谊,家父郑道传教授早施先生一年离世,我是父亲生命的延续,当我在第一时间知道施先生去世的新闻时,就有一股挡不住的写作冲动:1940年在抗日战争的烽火中,父亲作为流亡学生只身来到闽西山城长汀,求学于躲避战火而搬迁到这个偏僻山城的厦门大学,有幸结识了当时就已经是著名作家的施蛰存教授。由于对文学的浓厚兴趣,穷困而聪慧的父亲得到了施先生更多的指点与关照,绝对是患难之交。新中国成立之后,施先生在华东师大任教授,而家父则在厦门大学任教授,两人书信不断。1957年他俩都无法幸免,双双被打成右派,天降的大祸反倒让这对同病相怜师生关系更为密切!落难中家父被折磨得双目失明,我小小年纪就常常为父代书,回信上海施先生,这段极为特殊的经历不但让我的文字得到家父的真传,还让我早早知晓了许多大人的事情……三中全会之后,新中国背受煎熬的知识分子终于迎来了历史上最好的日子,枯木逢春,老爸和施先生终于如文物出土,在晚年再度创造了属于自己的辉煌。

我在文中尽情回顾了这一段历史的隐秘,披露了施先生许多鲜为人知的往事,并以家父当年写给施先生一首诗中的“汀江梅林梦难断”为题,告慰九泉之下的这一对师生。敲打着电脑,泪水一再模糊了我的双眼,心目中的父亲几度与我溶为一体。可这篇浸透泪水的文章完成之后,却多次被婉拒,一压数月,令我十分难受,原因大概是早年施先生与鲁迅有过笔战,因此他在厦门大学6年的教学往事从不被看好,官方很少有人提及。还很可能是基于同样的原因,时下许多青年编辑并不熟悉这位“出土文物”的分量。后来是上海的《文汇读书周报》用近一个整版的篇幅发表了该文,又过了数月,福建的文史大刊《炎黄纵横》也得以披露,这才有惊无险,了结了我力争该文刊发闽沪两地心愿!
一年之后的某日,我突然接到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赵永颜编辑的来电,希望编辑中《回望大家》能使用我的《汀江梅林梦难断》。我不敢怠慢,在草签合同的同时,对文章进行了第三次认真的修订与增补,每一个句子,每一个标点,每一个流金的往昔,每一个历史的回声!我很兴奋,我要在厦门大学85周年校庆的前夕,还施公一个公道!
《回望大家》一书终于在2006年的春天得以问世,我想著作等身的施先生作为名家和大家的地位是无可非议的,我代父出征的《怀念施蛰存》无论是内容还是文字,无论是史实还是情感,应该是可以毫无愧色地接受读者的审视,至于我是不是名家,已经无关紧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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