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异 乡 受 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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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之亮身上疼痛,行动不便。丘三对他照顾得很细心,不嫌麻烦、不嫌脏、更不嫌累。蒋之亮非常感激他。至此,他才体会到人世间的另一种深切的情意,“宽容和无私”,那不是靠打架能换来的。他明白,季云贤是个好人,是个真正的仁义之士,他正用他博大的胸怀影响着他的徒弟们,也影响着自己。蒋之亮不由得开始佩服起季云贤来了。
第二天,季云贤来看蒋之亮。他仔细检查了一遍蒋之亮的伤,然后开口问道:“血都止住了,怎么样?还那么疼吗?”蒋之亮倔强地答道:“不疼。”季云贤摸了摸蒋之亮的头,笑道:“臭小子,你可真够倔的,怎么,现在肯跟我讲话了?”蒋之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可是他一年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蒋之亮忽然问季云贤道:“季师傅,您的武艺是天下第一吗?”季云贤笑道:“武之技艺,博大精深,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只学得一些粗浅功夫,又岂敢以天下第一而自居。”说完,他看了蒋之亮一眼道:“你好斗之心太强,这是习武之人应该忌讳的。”蒋之亮道:“我自幼父母早亡,别人见我孤苦无依,便来欺负我,我气不过便与他们打架,这样时间长了,我也就养成了好斗的品性。”季云贤道:“你打了人,自己可能快活了,可是却伤害了别人。人生在世,无论做什么,都要先考虑别人,然后再考虑自己,而决不能先己后人。你想想,一年前,你为我所败,那时你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这一番话正说到蒋之亮心坎上,是啊,为人所败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可自己以前却从未考虑过这些。
季云贤又接着问道:“这次你因打人而引起众怒,对你群起而攻之,你能告诉我,你为何要打他们吗?”蒋之亮张口道:“我……”他打人是为了参研季云贤的武功,可当着他的面又休于出口。支吾了一会儿,他终于低声答道:“我是为了练习武功。”现下蒋之亮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便垂下了头。季云贤道:“习武之人在习武之前,必先修习武德,有道是,‘练功不修德,必定要着魔’。”说到这里,他问蒋之亮道:“你可知何为武德?”蒋之亮在武馆之中自然对武德也略知一二,便开口答道:“武德是用来约束习武之人,使之遵守本门门规。”季云贤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接着便解释道:“武德是习武之人必修的品德,而不单单局限于本门的门规。武术乃是一种提高打斗本领的技击之术,如果习武之人没有武德作为规范,而为所欲为的化,那岂不要天下大乱了。具有好的武德之人,习武之后,便会利用自己的本领,为国为民出一份力,这样也不会枉费了自己身上的功夫,而成为人人称颂的侠义之士,为天下人所敬仰;而相反,不具备好的武德之人,习武之后,利用自己的本领,恃强凌弱,打架斗殴,更有甚者,他们打家劫舍,伤人害命,为害一方,而成为人人唾骂的恶人,这样的人习武就成了祸国殃民的祸害。”讲到这里,他问蒋之亮道:“你觉得是不是这样?”蒋之亮点了点头。季云贤见蒋之亮点头了,便道:“你在扬州之时,与冯怀德混在一起,为他做事,帮他打人,那冯怀德仗着你的势力,搜刮了多少不义之财,你这不是助纣为虐,为害一方吗?”蒋之亮听了他的话,觉得自己在扬州,确实做得不对,当时只是觉得冯怀德对自己很好,自己必须得对得起人家,便一直帮他打架,也没有考虑太多,现在看来是大错特错了。

季云贤也不想让他太难堪,便又转移了话题道:“要想成为真正的武学高手,必须有能够包容一切的广阔胸怀,有一颗完全平静之心。行事时要做到,胜不骄、败不馁,遇事不惊、不躁;平时要谦虚、好学,以一颗平常之心去做事、去待人。这样才能心无旁骛、潜心专研,逐渐领略武之精髓,而达到至高至深的境界。”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蒋之亮,道:“你骨骼健硕,身体轻盈、敏捷,又是天生神力,确实是个练武的好匹子,只是……”他顿了一下,见蒋之亮听得入神,便道:“你好斗之心太强,只一味地与人打斗争胜,你的心思都花在这上面,在武学方面又怎能成大器呢?”他见蒋之亮面上似若有所思,便轻轻拍了拍蒋之亮的肩膀道:“我今天说了很多,你好好想想吧。”话落,他起身往外走。蒋之亮忙开口叫道;“季师傅”。季云贤停住了脚步。蒋之亮终于道:“谢谢您的教诲,晚辈记下了。”这句话可是发自他内心说出来的。季云贤笑着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了。
季云贤走后,蒋之亮不停的回想季云贤对他讲的每一句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从小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跟他讲过这样一番话,真如醍醐灌顶一般,使蒋之亮如梦初醒。是啊,自己心浮气躁,狂妄自大,刚刚学了一点粗浅功夫就到处招摇,终至失败。可自己仍执迷不悟,若非季云贤心胸宽广,仗义相救,自己哪里还有命在?现在他是从心里往外佩服季云贤。
又过了两日,蒋之亮的伤势稳定了下来,季云贤便要带他回扬州养伤。蒋之亮一听要回扬州,心下有些犯难了。他踌躇了一会,终于开口道:“季师傅,我不想回扬州。”季云贤问道:“为什么?”蒋之亮涨红了脸,道:“我在扬州丢尽了脸面,现在这副样子更没有脸回去了。”季云贤道:“你小小年纪,却把脸面看得那么重要。我带你回扬州,是怕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有危险;另一方面,我当时让你离开扬州,是想让你摆脱冯怀德的控制。其实,你的本质并不坏,只是当时受了冯怀德的麻痹,仗着一时义气才替他做事,我相信那不是你的本意。”听季云贤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蒋之亮蓦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带着一丝感激,那是自己能够被人理解的感激。季云贤继续道:“跟我回去吧,你既是在扬州跌倒的,也可以再在扬州爬起来,你可以让所有的人都看看,你蒋之亮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打架斗殴的街头小霸王了。”他用一双深邃的眸子直视着蒋之亮,那目光中有信任,有希望,也有担心,这些情感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从他的眼中尽现出来。此刻,蒋之亮已明白了他的心意,他完全是为了自己,这种善意的关怀令他很感动。他没再说什么,轻轻地点了点头。
季云贤专门给蒋之亮雇了一辆大车,他怕车子的颠簸会对他的伤有影响,便在车里铺了厚厚的被子,蒋之亮趴在被子上面觉得很舒服,也感觉不到车子的颠簸。丘三一直坐在车上照顾蒋之亮。丘三的老家在济南乡下,小时候有很多新鲜事,他便讲给蒋之亮听,例如到黄河边上去抓鲤鱼,在河里放水牛、抓螃蟹等等。他讲得眉飞色舞,蒋之亮也听得津津有味。
因为蒋之亮身上有伤,车子一直不敢快走。行了数天,这一日终于到了扬州,蒋之亮也终于回到了阔别一年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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