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山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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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里木的冬天特别深沉,清晨的浓霜挂满树枝,一树一树,如同积雪一般,忽然远处两匹快马打破平静,飞驰而出,顿时扬起一片漫漫沙尘。前面竟是个老者,穿着碎皮袄,只见他一手紧握缰绳,一手还拿着酒壶在喝酒。这正是金钱帮天干圣使济颠,跟在身后的则是千面神偷石小二,他们都略带倦容,显然这些天赶路已经相当疲惫了。
太阳懒懒地睁开了眼睛,那冰霜玉砌的景致,渐渐升华得无影无踪。穿过了浩瀚的塔里木盆地,济颠和石小二离天山越来越近。
“巍峨石峡瑶池门,峭壁悬天险断魂。鬼斧神工刀劈就,一线通途上青天。”天山南麓屹立着一道天然的屏障,巨大的山峰被一劈为二,两壁夹峙,一线中通,天巧奇绝,那两旁巍峨的石壁犹如打开的两扇门板,石色赭暗,如同铁铸,这就是大自然鬼斧神工般为天山打造的天然山口,当地人称之为“铁门关”。
济颠一行穿过这扇石门,一片冰雪的世界呈展现在他们眼前,白雪皑皑,银装素裹,湖上坚冰如玉,这就是冬天的天池。石小二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冰湖,不由地赞叹起来。再看四周,崖耸谷深,雪松竞秀,墨染幽深,青松白雪镶翠盘,趣味盎然。
济颠自言自语地说道:“司徒峰啊司徒峰,竟然隐居在如此峻险、壮美的地方,果然有你当年天下第一杀手的风范啊。”说着两人牵着马走上了冰湖。没走多远,济颠忽然觉察到了什么,向石小二做了个手势,两人停下了脚步,严阵以待,只见远处冰面上几个黑影快速地向这边靠近,动作之迅捷,连擅长轻功的石小二都目瞪口呆。
究竟是什么人?济颠紧握着酒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黑影,忽然眼前点点银光划风而来,伴着“嗖嗖”的声音,心里顿觉不妙。“快闪!”济颠大叫一声,人随即向后一纵,酒壶已经离手,伴着钢索舞动起来。“铛铛铛”向济颠袭来的三枚暗器都被酒壶挡掉,“咔嚓”,扎进了冰层中。
“啊!”那边则是一声惨叫,原来石小二反应不及,虽然已经躲闪,仍然肩上中了一镖,痛苦地倒在冰面上,只见伤口立刻发黑,显然镖上喂了剧毒。济颠忙跃过去点了他的**道减缓毒性的蔓延,此时那些黑衣蒙面人已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济颠快速查看了一下石小二的伤势,无奈地摇了摇头,由于毒性太强,奄奄一息的石小二命不久已。再看那**冰层的暗器,竟是中原少见的扶桑暗器流星镖。他站起身,提起酒壶,怒目圆睁地瞪着这些蒙面的黑衣人,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下如此杀手?”
黑衣人没有回答,仿佛像不会说话一般,天池冰湖上一片沉寂,只有北风呼啸着从湖面掠过。忽然他们从背后抽出了长刀,一起冲杀过来,虽然招式简单,但是气势惊人,济颠不敢大意,挥舞着酒壶,护住全身,伺机进攻。他心里已经有了十分的肯定,眼前的这些出招怪异的家伙,不属于中原武林,而是大海那边扶桑国派来的杀手。
这些黑衣人各个身手矫健,步伐轻盈,而且人数占优,济颠不熟悉他们的招数,还要时刻提防他们的剧毒暗器,所以也不敢贸然进攻,就这样过了几十招,济颠已经渐渐处于下风,不时险象环生,眼看就要败下阵来,这时一个人影杀将而出,只见那人赤手空拳在与长刀的抗衡中丝毫不见劣势,而且脚上劲力十足,没过几招,一把把长刀竟然被他踢飞,笔直地**了冰层。济颠已经看出,那人使的正是泰山门的绝活龙形拳和龙飞脚。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不由地暗自钦佩,这时一个响当当的名字突然浮现出来,难道他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北去无踪成君宝?
济颠没有猜错,眼前这个浓眉大眼,只有二十多岁维吾尔族打扮的青年正是成君宝。再说那些蒙面人竟被成君宝一下子就踢飞了兵器,都是一怔,他们向后一退,纷纷拿出一块黑色的木板,向冰面上甩去,他们又想干什么?两人立刻提高警惕。当济颠和成君宝明白过来,为时已晚,那些蒙面人已经一跃而起,稳稳地站在了快速滑行的木板上,向山门外逃去,原来他们就是凭借这个东西在冰面上闪电般飞驰的。
济颠狠狠地把酒壶砸向冰面,恨自己一时大意竟然让他们溜掉,没能抓到活口,而石小二却白白牺牲了。拣起了酒壶,济颠猛喝几口,随后**腰间,他走到成君宝面前,一抱拳,说:“多谢成少侠仗义相救,否则老头子我就要命丧于这天池之中了。”成君宝连忙还礼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前辈果然阅历惊人,竟然能一眼就认出晚辈,佩服,佩服。”济颠摇了摇头一脸苦笑,说道:“唉,老了,竟然今日会败在这几个扶桑毛贼手下,惭愧啊。”说着他抱起石小二的尸体来到岸边,埋葬了这位帮中的好兄弟。
济颠忽然转过身来问道:“不知成少侠是为何来到天池啊?”成君宝笑了笑回答道:“应该是和前辈相同的原因吧。镖局血案只是表象,金钱帮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既然已经有了线索,金钱帮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的,我没说错吧,济前辈。”
“哈哈哈。”济颠仰天大笑,说,“不愧为名声赫赫的北去无踪成君宝,看来江湖上的传言一点不假,你不仅武艺超群,心智也极为敏锐,老头子自叹不如啊。”成君宝忙说:“前辈过奖了,其实,我已经在山门之处守候了好几天,这里是进出天池的必经之路,所以我想看看有哪些人会上天山找司徒峰,可惜,我只等到你们两人,至于那些蒙面人,应该在我之前已经进山了。”说着他看了看石小二的坟,突然想到什么,说,“糟糕,蒙面人的出现似乎有点不对劲,济前辈我们要马上找到司徒峰。”济颠也预感到对手应该有所行动,赞同地说道:“的确,他们的出现应该有什么事发生,事不宜迟,走,我们马上找出司徒峰弄个明白。”说着他整了整皮袄,牵过马,就往天池深处走去,成君宝点了点头也跟了上去。

当他们穿过天池,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只见瀑布竟被冰封,凌空高挂,垂帘数十米,犹如一卷悬挂的银帘,形成了一幅“冰潭银帘”的奇景。这时成君宝指着瀑布后面的峭壁对济颠说:“济前辈,快看,那里似乎有个洞口。”济颠顺着成君宝指的方向望去,在那银色垂帘之后的确有个类似洞口的黑影,他不禁说道:“还好严冬瀑布冰封,我们才能如此轻易的找到这洞口,否则必定空手而归。”两人便一前一后向山崖上攀去,来到洞口边一个鹞子翻身,已然进入了洞中。
山洞很深,越往里越窄小,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由于天寒地冻,所以这幽深的山洞里并不太潮湿,一路还算平坦,济颠和成君宝有了之前蒙面人的经历,就变得格外当心,慢慢摸索着向山洞深处走去。走在其中,有种不断上坡的感觉。洞内的温度越来越低,空气也越来越稀薄,两个人就这样竟然走了一个时辰,这时远处出现了微微亮光,终于要出洞了。
成君宝在前,济颠在后,两人一跃而出,这里竟然是个巨大的冰洞,从洞顶零星的小洞透过的微微阳光,经过冰壁的反射,把整个山洞照的十分明亮。只见四周保留了大量完整的冰川遗迹,银光闪烁,有围椅状的古冰斗,状似绵羊脊背的羊背石以及各种类型的冰碛,再看那积雪的岩缝中竟傲然盛开着几朵雪莲花。
他们的目光停留在了一间石屋上,来到石屋前,成君宝敲了敲门,没人应答。他们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只见屋内空空荡荡,再看床上躺着一人,脸色发青,身上伤痕累累,流出的鲜血竟然也结成了冰,已然断气,这人正是当年的天下第一杀手追魂夺命司徒峰。济颠上前仔细查看了司徒峰的伤口,和那些蒙面人使用的长刀相当吻合,可以断定,司徒峰是命丧于那长刀之下。他不禁叹了口气,说:“唉,我们还是晚到一步啊……”
“什么人!”只见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姑娘已飘然入室,手中挥舞银鞭,向两人抽来,济颠和成君宝闪身避开,“啪啪”鞭子抽在地上,溅起阵阵冰屑,看来那姑娘是在拼命攻击。“姑娘请住手,有话好说。”说说话之人正是成君宝,只见他一跃而起,连翻几个筋斗,已经跃开长鞭的攻击,来到了那姑娘跟前,同时牢牢抓住了她挥击鞭子的手,这一突然的变化,不仅那姑娘惊的花容失色,连济颠也佩服不已,众所周知,只要近身,鞭子便无法发挥威力,北去无踪成君宝能随机应变,在一招内就发现空隙,近身擒住对手,其武功造化已经达到一流高手的境界,还好他不是我们的敌人。
那姑娘虽然被擒,仍然狠狠地瞪着他们,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杀我爹爹?”成君宝一听,忙松开手,抱拳说道:“姑娘误会了,原来是司徒前辈的女儿,失礼了,我们是远道而来拜访司徒前辈的,谁知……”说着他看了看济颠。济颠也上前说道:“姑娘息怒,令尊不是我们杀的,真是我们干的,为何要去而复返呢?况且令尊身中刀伤,而我们并不以刀为兵器。”
那姑娘愤怒的神情变成了悲伤,她缓缓地走到司徒峰的身边坐下,对他们说:“对不起,我错怪你们了,家父已不在人世,请回吧。”说完她默默地看着司徒峰的遗体,两行眼泪流了下来。济颠走上前问道:“姑娘,你没有见到凶手?”那姑娘摇了摇头,忽然抬起头问:“你们为何要找我爹爹啊?他老人家已经退隐江湖好多年了,为什么还会惹上杀身之祸啊。”济颠想了想说:“姑娘有所不知,最近江湖上发生了一些命案,作案的手法与令尊当年的催魂夺命手极其相似,所以……”“所以你们就怀疑是我爹爹所为。”济颠无语,那姑娘接着说:“我一直陪在爹爹身边,这几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博格达山,所以你们说的命案一定和我爹爹没有关系。”原来通过西小天池瀑布后面的山洞,济颠他们已经来到了博格达雪峰的脚下,这博格达雪峰是东部天山第一高峰,峰顶冰川积雪,终年不化,世称“雪海”,有天山明珠之称,难怪山洞如此幽深,通过时会觉得地势越来越高,空气越发稀薄。
那姑娘忽然想到了什么,仿佛看到了希望,顿时来了精神,说道:“也许杀害我爹爹的凶手正是那个想栽赃给我爹爹的人。你们有没有什么线索?说不定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出杀害我爹爹的凶手。我一定要杀了他,为我爹爹报仇!”济颠不禁点了点头,别看这姑娘年纪轻轻,分析起来倒是既大胆又合理。
济颠和成君宝商量后决定把天池遇到扶桑杀手的经过告诉这姑娘,这姑娘也对他们说了自己的故事。她名叫司徒踏雪,当地人称她为天山雪影,是司徒峰收养的义女,但是从小就被司徒峰寄养在天山脚下的一家农户中,当时每年只能够见到司徒峰几次,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爹爹竟然是江湖上的第一杀手,直到后来司徒峰在空明大师的教诲下,才带着自己隐居在这雪山之中,之后司徒峰再也没有出过这冰洞。如果司徒踏雪所言不假,那司徒峰就肯定不是镖局灭门案的凶手了。
司徒踏雪恳求他们带上自己,她很想亲手找出杀害父亲的凶手,为父报仇,他们没有拒绝。于是三人一起把司徒峰埋葬在冰洞深处,然后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济颠分析到,既然杀手来自于扶桑,那么最有可能发现他们行踪的地方应该是三河镇,因为那里来往扶桑国的商船特别多,而且来自五湖四海的商贾众多,容易隐藏,便于脱身,对手应该有很大的可能选择那里作为据点。成君宝连连点头,所以他们一致决定先到三河镇探听一下情况再作打算。济颠还想着要尽快找个分寨把消息告诉给帮主吴赤海,并尽力安置好石小二的家人。三人走出山洞已是夜晚时分,碧月当空,静影沉壁,他们准备连夜下山,赶往三河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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