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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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大步地闯进飞龙宫中。如今的飞龙宫固然早已经再不象从前那样只有小猫三两只,而是侍卫宫女重重守卫,但是他们恐怕听从凤舞凤少傅的吩咐,更多于听从飞龙公主。所以,凤舞依然是可以直抵飞龙公主的寝宫,而且是气势凌人地闯进去。
凤舞一把掀开帘子,向内搜索。飞龙的床前本有一道山水屏风,挡住玉床,如今这屏风上,却是墨汁淋漓,名家的绝妙山水被张牙舞爪的一首诗盖住了:“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待得秋来冬又至,收拾书本待明年。”
饶是凤舞一肚子火,看到这满屏风狗爬似的字,看到这打油诗,也不禁笑了出来。眼光左右一扫,正看到两名侍女自屏风后转出来,哼了一声问道:“公主何在?”
那两名侍女欲笑不敢,欲说欠胆,只是忍着笑向屏风后指了一指。凤舞点了点头,手一挥,两名侍女忙退了出去。凤舞大步走到屏风后面,果然见床上被子卷成一条蚕似的,只露出头顶来,还在蠕动地向最里面拱去。
凤舞咳嗽一声:“看来公主大有长进了,居然连作诗都学会了。”
飞龙自被子里钻出半个头来,气愤地道:“既然你看到诗了,何必还要扰人清梦?”
凤舞淡淡地道:“只因为你现在是飞龙公主,帝君有旨,让属下负责公主的学习。”
飞龙头一昂:“哼,你们两个之间的交易,关我什么事,为什么我要为你而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凤舞的笑容多了几分严肃:“不,你不是为我而做,而是为你自己在此地的生存而做。如果你还在草野之中,没有人会对你有要求,但是这里是天宫,自然对公主的要求就不一样。满朝文武,天下百姓,对公主都会有要求。你是紫后之女,别人会以紫后的标准来要求你。”
飞龙哼了一声道:“那我可以走啊!”
凤舞反问:“走?走到哪里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以前有紫后保护你,可以十几年都无法让人找到你。我不知道紫后为什么要你来,要放弃这十几年平静的日子,把你推上这风刀浪尖上。可是你一旦出现在天宫,就回不去了,你走到天涯海角,也走不出这天宫的掌握范围。所以,你逃避不了,而必须留下来面对。你既然必须面对,就要赢,不能输。你要征服臣子们的心,天下人的心,让他们服你拥戴你,你才可能有能力对抗乔虹。”他收住了笑容,缓缓地道:“因为我不想下一次,你再次遇上乔虹时,会是你对天宫的情况掌握更能够掌握,而不是落在她的算计中;我更不想下一次,会是我一转身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会莫名其妙的遭遇危险不能自保。”
飞龙也静了下来,沉默片刻,忽然一掀被子跳了出来:“好,就冲着你最后这两句话,我去上那个呆头先生的课。”
凤舞倒被她忽然跳出来吓了一跳,待要转头回避,却见她衣着齐备,显是早已经穿戴好了,只是临时跳进被窝里藏着的,不由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看来,你是早有准备了。”
飞龙却歪起了脑袋想:“奇怪,寒月为什么要我回来找列阳,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凤舞一惊,心跳似乎也停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可想到些什么了?”
飞龙摇了摇头:“不知道。”她爽气地拍了拍凤舞的肩头:“嗨,想这么多干什么?反正就这么睁着眼睛往前走吧,遇到什么是什么!何必东想西想这么累呢!”
凤舞苦笑道:“不知道,也许……”他凝视着飞龙道:“也许真的是像人家说的:无论是天生聪明的人,还是天生勇敢的人,都比不上天生幸运的人。也许飞龙你真可能是老天爷的幸运儿。”
飞龙笑咪咪地毫不羞愧地接受了他这一定位:“不过凤舞你要明白,一个人之所以幸运,跟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有关的。一个人要是老是处处担心自己会不走运,那他肯定幸运不了。”
凤舞沉默良久,却不得不承认,飞龙这句话说得有理。
凤舞押着飞龙公主到了课堂里,看着飞龙在课堂上坐下来,他也悄没声息地在课堂外的走廊上坐下来当监工。那里早就设了一张桌子,手下们每日按惯例把飞龙宫中各项要处理的事情卷宗送过来给他处理。
飞龙口中虽然嫌着上课,但是上课的时候,却是半点也难不着她。毕竟是紫后的女儿,只要她想做的,自然任何事情,都能够很快地上手。今天先生讲的仍然是叫人昏昏欲睡的有关整个紫宸国的权力结构,官员等级等课程,飞龙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在桌子底下偷偷地玩凤舞昨天为了给她解闷现教给她小法术。忽然听到了天禁卫的人员设置,心中一动,连忙问先生:“嗯,天禁卫和三十六族首领之间,职位有什么区别联系吗,这期中要经过些什么?”
她一边听着先生的解释,一边飞快地将凤舞的升迁经过与这些官位作了一个对比,忽然从这种对比中,一下子把这些令人昏昏欲睡的东西弄通了。她欢呼一声,探头到外面欲去跟凤舞说话,却发现——
无所不在,无时不在的凤舞,此时此刻,不在外面的走廊里。
飞龙惊愕地站了起来,问站在门外的侍卫:“凤舞呢?”
那侍卫忙躬身答道:“禀公主,凤少傅接到一封信之后,就出去了,让我等保护公主。”
飞龙一怔:“一封信?一封什么样的信?他没说去了哪儿?”
那侍卫本是凤舞心腹,此时却不敢答话,只得摇了摇头。
飞龙有些诧异:“那,他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那侍卫却仍是摇了摇头。
飞龙的脸沉了下去:“谁的信?是帝君吗?”
那侍卫低下头去,不敢看飞龙的脸,小心翼翼地道:“属下没有看到,但是……好象不似帝君。如果是帝君召见的话,凤少傅会交代属下的。”
飞龙却不放过他,逼问道:“那会是谁?”
那侍卫嚅嚅地道:“属下看那信的颜色和气味,好像、好像是跟女人有关。”
飞龙皱起了眉头:“女人?是乔虹吗?”
那侍卫脱口道:“不会。”
飞龙:“为什么不会?”
那侍卫道:“如果是虹夫人,凤少傅是不会去的。”
飞龙喃喃地道:“这不是那不是的,奇怪,凤舞到底有什么事呢?”
自从上次乔虹调虎离山之计,险些让飞龙葬身玉人谷的事件发生之后。飞龙不管走到哪里,任何时候只要需要,凤舞就会立刻出身在她的身边。从来没有象今天这种情况发生,凤舞无缘无故的消失,竟然让飞龙的心里,无端地多了一份怅然的奇怪感觉。
一直到了傍晚,凤舞仍未回来,飞龙也一直没有派人去找凤舞。掌灯的时候,日宫总管奉宸帝之命,送来了一件礼物。
“这是什么?”
飞龙看着放在桌子上那一面美丽无比的镜子,流动着魔幻般的光彩,好奇地望进去看了看,却发现镜子里并没有自己的脸,
日宫的总管章鶺鸰恭敬地道:“启奏公主,这就是天镜。”
飞龙瞪着他:“什么叫就是天镜?好像人人都得知道似的,这玩意干嘛的?”
章鶺鸰看着她的眼光像是见了鬼似的。天宫帝都无人不知,天镜不但是一件宝物,更是一项特权,一项大大的特权。
只可惜,咱们的飞龙公主向来都是天宫中的异类,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她简象可以说是来自异世界。
章鶺鸰横了飞龙身边的几名侍卫一眼,颇觉得这几位不太尽职,没有教育好公主似的。侍卫林柯忙道:“公主,天镜是天宫的一件宝物,它是用来……”
飞龙笑嘻嘻地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行了,我的老师够多了,不必人人都来教我。搁着吧,等凤舞回来我问他。”
章鶺鸰嘴角掠过一丝晒笑:“凤少傅已经有数个时辰找不到了吧!帝君疼惜公主,所以特赐天镜,公主得蒙圣宠,此等福份,真是天下绝无仅有啊!”
飞龙看这人长得人模狗样,不觉好笑:“行了,这个——”忽然一下子忘记了此人的名字,只觉得是似是绕口无比边听边忘的,于是改口再问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章鶺鸰恭敬地道:“属下章鶺鸰,文章的章,鶺鸰二字,乃是来自上古诗经中来。”说着,在桌面上写下“鶺鸰”。
飞龙歪着头看了半日,见每个字都只认得半边,顺口道:“哦,原来你的名字是两个怪鸟,怎么不起个正常点的名字呢?”
章鶺鸰本名张来福,他是乔虹的心腹,不过以乔虹自得宠之后,极力向品味靠拢,虽然属下名字诸如来福来旺虽然叫起来顺口,听起来象在叫小狗似的,不过未免不上台面。于是张来福特地花了近乎三年的俸禄请起名馆起了这个绕口无比的名字,还得了乔虹的夸奖,自觉得意无比,不想今日受飞龙公主这番评价,怔在那里,脸色涨得通红,林柯等诸侍卫表面上不敢有异色,肚子里早笑翻了天。

章鶺鴒心中大怒,却不敢发作,只得斜眼阴沉地扫了几名侍卫,嘴角**几下。这位公主连虹妃如今都不敢轻易招惹,他自己也不至于去做这个出头鸟,只得暗暗先记下账来罢了:“公主,帝君赐此天镜,公主若是想知道凤少傅去了哪里,现在就可以用天镜看到。”
“哦?”飞龙果然大感兴趣,拿起镜子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却看不出什么来:“这东西怎么用啊!”
章鶺鴒面无表情地取出一卷锦锻来:“这上面是镜咒,只要天镜之主,以中指之血涂在镜面上,然后施以咒语,就可以看到天宫内您想要看到的任何地方——”飞龙待要伸手去拿镜咒,却听得章鶺鴒又吐出几个字来:“除了五大主宫内部之外。”
飞龙已经拿了镜咒,听了此言又不解地问道:“什么是五大主宫?”
章鶺鴒道:“便是天宫建立时的五大主宫,帝君所在的日宫、月宫、储宫、东宫和西宫。储宫便是飞龙公主您如今所在的飞龙宫,东宫就是供奉两位夫人的柳宫和玉宫之合称,西宫便是虹霓宫。”
飞龙顿时大为扫兴,将镜咒丢在桌上道:“那不是重要的都看不到,算了,弄破手指取血挺疼的,我不玩了!”
章鶺鴒大为诧异,想不到世间居然有为了怕自己的手指头破一点点而不愿意掌握镜宫之秘的人。不过他已经完成任务,当下行了一礼道:“帝君的旨意已经传到,属下告退!”
章鶺鴒走后,飞龙看着天镜好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看看凤舞去了哪里,却又打心眼里讨厌那个章鶺鴒来时的说话腔调,很不愿意去拿天镜。
正犹豫中,忽然侍女紫烟来报:“公主,凤少傅回来了!”
飞龙跳了起来:“还不快叫他进来!”
紫烟微一犹豫:“公主——凤少傅的身边,还有一个女人。”
飞龙眉毛一挑:“好,让她进来!”
过得片刻,凤舞大步走进,他的身后,果然跟着一个身着侍女衣服的女子,只是那女子面蒙黑纱,却看不清她长得如何。
飞龙好奇地看着那女子,凤舞却左右一看,令两边侍女们退下。
飞龙却已经趁这会儿,跑到那女子的身边,伸手要去掀她的面纱了,那女子默不作声地站着,眼睛却是飞快地将殿中上下扫了一下,一眼便看到飞龙桌上的天镜,似乎吃了一惊,忙伸手拉了拉凤舞的手,指了指天镜。
凤舞看了看天镜,有些不能肯定:“那是……天镜吗?”
飞龙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是啊!”
凤舞方才大喜:“帝君竟然赐下天镜了……”
那女子却是已经哑着声音紧张地问飞龙:“你可滴血动用过?”
飞龙摇了摇头:“还没呢?”
那女子吁了一口气,手中却忽然飞出一道红纱来,盖住了天镜,那红纱盖住了天镜之后,忽然越来越淡,只片刻便似钻进了天镜般地消失了。
凤舞也吃了一惊,失声道:“绛云咒?”
那女子道:“凤公子,请将此镜放入寒玉匣中,送出一百步外。”
凤舞见那女子语气郑重,连忙点了点头,找出寒玉匣将天镜装入,亲自拿出去放好。
飞龙见凤舞态度竟然对那女子甚是敬重,大为疑心,跳到那女子面前问:“喂,你是谁?”
那女子却是闭目运息片刻,才睁开眼睛,眼中隐隐有着笑意,道:“你且让开两步!”
飞龙满肚子疑惑,连忙让开两步,却见那女子举袖挡在面前,状若起舞,不一会儿,便全身笼在一层烟霞之中。
待得烟霞散尽,飞龙仔细一看,不禁跳了起来:“你……怎么是你?”
那女子温柔地一笑,便是连飞龙也不禁神情摇曳,她的声音宛若天籁之音:“飞龙,你果然像姐姐说的一样可爱。”
飞龙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你、你是玉人儿?你、你的病好了?啊,你的头发也、也黑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那女子温柔地一笑,便是连飞龙也不禁神情摇曳,她的声音宛若天籁之音:“飞龙,你果然像姐姐说的一样可爱。”
飞龙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你、你是玉人儿?你、你的病好了?啊,你的头发也、也黑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女子竟然就是宝鼎夫人的妹妹玉人,但见她怯生生地道:“是啊,飞龙,我的病好了!可是至于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恐怕和你一样糊涂,看来我们得等凤公子回来,一齐去问他了。”
飞龙糊里糊涂地哦了一声,点点头又道:“那、宝姨呢,怎么会让你一个人跟着凤舞来,还来得这么——奇怪?”
玉人的脸上似有了一层淡淡地忧伤,更显得楚楚可怜:“姐姐走了!”
“走了?”飞龙跳了起来:“走到哪里了?为什么?”
玉人的脸色更是显得马上要哭出来似的,好一会儿才道:“我、我不知道,我一醒来,姐姐就对我说,我的病好了,她也应该走了。她让我在那里等着,呆会儿有位凤公子会带我去见阳哥……”说到“阳哥”二字,她的脸上顿时焕出神彩来,那永远娇弱的声音也似有点提高,眼中似有宝光流转,更是美得让人睁不开眼来。
饶是飞龙身为女子,也在她的艳光之下脑中有片刻的空白,有几句话便没有听到,忙定了定神,才听得玉人那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声音:“……所以,我便随着凤公子来了。”说完了,她的眼睛充满期望地看着飞龙,无辜纯洁地犹如一只小白兔。
飞龙是个山野长大的人,平时天不怕地不怕,饶是天帝之威,乔虹之利害也丝毫不放在此中。只是今日见了这脆弱如玉一般的人儿,倒是觉得有些手足无措,面对着这位脆弱得连她都起了保护之心的女子,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惟恐气儿大了吹飞了,气儿暖了吹化了,轻轻一碰也怕把她碰碎了。
飞龙抓抓头,想着话题:“对了,你刚才干嘛不让我碰那天镜?”
玉人低下头百婉千转地想了一想,才道:“我听姐姐说,天镜虽然可以看到宫中一切,但是以血饲镜,于使用者并非有利。”
飞龙好奇地道:“怎么个并非有利呢?”
玉人淡淡地笑道:“世间上想要贪得的,反而会失去更多。天镜虽然可以掌握他人行动,可是自己以血饲镜后,她自己的一举一动,将永远落入制镜者的掌握之中。而且天镜不但能够照见别人,天镜放的地方,就是镜主的掌握之处。”
飞龙恍然大悟:“哦,怪不得你进来之后,就要封起天镜远远送走。”
玉人低下头,飞龙自是看不到,在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情,抬起头来,玉人依旧一脸温柔地笑道:“这也都是姐姐从前说起过的。我真笨,姐姐以前教过我许多东西,可我都是边听边忘,真是对不起姐姐的苦心教诲啊!”
飞龙嘿嘿一笑:“是啊,寒月——呃,我娘以前似乎也教我过一些东西,后来看我没兴趣只顾玩儿,也就没教了。”
玉人温温柔柔地一笑:“飞龙,你真是个体贴的好姑娘。”
“啊!”飞龙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她体贴,毛燥鲁莽之类的评语倒是从小听到大,不禁有些心虚。
玉人又看了她一眼,非常肯定地说:“是,你心好,肯待人好。”
飞龙大喜,顿有知音之感,正觉得可以同玉人倾谈之时,偏生凤舞回来了,顿觉得这人回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横了他一眼。
凤舞回来时却是表情有些异样,先是向玉人行了一礼,才道:“玉夫人,如何安排您与帝君见面为好呢?”
玉人怯生生地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
凤舞轻叹了一口气:“今日我带您回来,只怕是……”忽然间看着玉人那张简直比飞龙还要天真一百倍的脸,接下去的话也只好生生闷在肚子里了,只是叹了一口气道:“今日天色不早了,还请夫人委屈一下,暂在飞龙这里休息。”顺手拉了一把飞龙:“公主,我们到外头去,让玉夫人在你这里休息可好?”
飞龙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哦,好的!”她倒是完全没有想到,凤舞让她把房间让给玉人,那让她睡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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