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郁竹还是瞅准了时机,在孙岭海教授武艺的间隙,与他论起了自奔牛村回来后发生的事。或许是后来事态发展有些出乎意料,孙岭海忍不住开了口。
“四皇子爷——”他说道,同时皱了皱眉,“上个月已奉旨从京畿衙门接手了这案子,现在咱们只听命于他。”
“恩。”郁竹点点头,暗想,四皇子年纪极轻,举止行为又是一副纨绔子弟作派,父亲向他交出这案子的主事权,心中一定大有想法,只是碍于王命,违抗不得罢了。
孙岭海又道:“我们从奔牛村回来的第二天,四皇子爷就派人马查抄了那家小酒店,我曾在地窖里发现的不少可疑之物,被统统翻了出来,还抓了好几个店伙计、打手,应该算是人赃俱获了。但是,那几个被捕之人,无论怎样威逼利诱,总一口咬定那都是制作烟火应用之物。好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可是,我们还有丰乐楼呢。”郁竹道。
孙岭海道:“丰乐楼的事,我曾向大人禀报过,但他说证据不确凿,暂缓上报。”
师徒俩对望一眼,心中雪亮。衙门的这条线索,倘若让四皇子得去,万一真据此破了案,这功劳就是四皇子的,而衙门不过是出了些辅力罢了。四皇子和京畿衙门,并不在同一阵营里。这恐怕就是赵养性打的小算盘了。
孙岭海又道:“人抓回来后,四皇子亲自审了几场,我看他胸有成竹、冷静自若,问起问题来层次分明、切中要害,逼供手段却极为毒辣,我对他的印象,很是深刻。如今虽然线索中断,但我想他绝不会就此罢休的。”
郁竹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唇角歪歪、似笑非笑、还有点弱不禁风的少年身影。渐渐地,身影又与昏暗幽深的大牢重合起来。她苦笑道:
“可是,我已经把丰乐楼的事告诉他了。”
接下来的几天,郁竹一直思量着这事。可是,孙岭海是决计不会再领她去丰乐楼的了。想来想去,她终于下定决心,独自去趟丰乐楼。
其实这并不是件难事。
这天傍晚,郁竹收拾妥当,准备出发。盛梅直嚷着要她顺便带些新奇好玩的吃食玩物回来,还不厌其烦地列了张清单。郁竹一一应下,盛梅就乐呵呵地叫姐姐只管去,家里由她应付,保证不让父母知晓此事。因与晏之安关系平稳,郁竹知道妹妹心情一直不错。她接过单子,笑了笑,自去了。
她到达丰乐楼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酒楼门前两根高高的廊柱,各挑一串长长的红灯笼,将门前广场照得有如白昼。
郁竹负着手,昂首阔步而入。两个伙计笑嘻嘻地迎上来。她手执折扇往上一指,道:“他们都来了,我自己上去便罢。”
于是,俩伙计客客气气地将她让到楼梯口,就转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往上走了一半楼梯,郁竹忽听背后有人道:“刘大人,这边请。”然后,就有两个人越过她,“噔蹬”地往二楼去了。
郁竹瞧得清楚,其中一个着灰袍的中年男子,正是本酒楼的掌柜,上次她来时曾见过一面。另外一个,身材壮实,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迈着步伐,听掌柜对他的称呼,似乎是官场中人。此时正是酒楼营业高峰,楼梯上来往之人颇多,因此那两人并未留意到她。
等她走上二楼,两人已不见了踪影。这里不像底楼那样喧嚣,走廊上只有三两伙计来来去去,两侧的小间,大部分都是门户虚掩;门偶尔打开,有人走出,跟出一串绵绵的丝竹之音和男女的调笑。
郁竹在走廊里边走边琢磨。上次来这里前,她就与孙岭海一起研究过丰乐楼的地形图。丰乐楼共有前后两进,前进是三层的楼面,坐落在高高的基座上,若坐在三楼的临窗;就能俯瞰永州全城;后进则是三重的院落,据说是掌柜、首厨和其家眷的日常居所,另外还派着招待重要客人的用场。
前头喧闹杂乱,来往之人不绝,实在不宜探查。郁竹左右观望,打算找条通往后院的路,去那里瞧瞧。走到一处拐角,她突然发现两个人的身影在楼后空地的亮处一闪。居高临下地,她瞧得明白。其中一个背影壮硕,走起路来一步三摇,正是刚才在楼梯上擦身而过的那位“刘大人”,旁边那个,却瞧不清楚。
两人步履匆匆,直向后院而去。
“刘大人”明明上了二楼,这会却又到了底楼,这座丰乐楼,果然古怪得紧。郁竹回头看了看,走廊上没有人。她转过来,深吸一口气,双手在窗台上用力一按,腾身而起。
她跃下楼去。
院落里黑沉沉地,只有一小块地上映着从楼上窗户里洒落的灯光。那两人就是走到了这里,被郁竹发现的。
四周并无人迹,偶有上面杯觥交错之声传下,也掩不住足边草丛里的唧唧虫声。
郁竹拔腿朝前方追去。很快地,她来到一处小小的院落面前。借着满天的星光,她看见两扇门扉紧紧闭着。
周围没有其他去处,他们应是从此门而入。
郁竹步上台阶。
门,不知是否锁住?
想了想,她伸出手去。
悄悄地推开去,应该不会惊动里面的人。
忽然——
“呀——”
两扇门往里打开,两个伙计打扮的人肩并肩地站在门里边。
“啊!”
三个人均是毫无防备,皆倒抽了口凉气。
其中一个伙计反应较快,喝道:
“你是什么人?”
郁竹望着他们,脑中出现了刹那的空白,好在脸上仍是不动声色。
片刻之后,她沉声道:
“两位,我有重要物事要交给我们刘大人,方才他命我来这里找他,不知他到了没有?”
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目光却若无其事地在两人脸上轮番打量。
“哦!”两人明显放松了下来,其中一个笑道:“你家大人才进去呢!”
郁竹拱了拱手,亦笑道:“如此甚好,多谢!”
伙计们身子往旁稍让了让,郁竹就从中间走过去。
两人则走出去,返身关上了门。
黑沉沉的天空下,院子里寂静异常。假山池塘、花木小径,布置得错落有致。
院中央盖了三间小小的精舍,一侧的窗户隐隐透出光亮来。
郁竹悄悄潜至窗下。长窗虽然紧闭,但上面一扇透气小窗用根木棍支着,留着半掌宽的缝。里屋的声音,她听得尚清楚。
一人道:“大人回去后,请禀知你家主公,这里一切都好,他尽可放心。”这声音淡淡的,听着有些耳熟,但郁竹一时辨别不出他的身份。
沉寂片刻后,屋中另有一人道:“阁下既如此说,相信我家主公得闻后,必定安心下来。”这声音刻意压低,但听得出此人平时嗓门一定又大又粗。
两人均是哈哈一笑。
然后,粗嗓门又道:“话虽这么说,阁下还是谨慎小心为妙,这阵子风声确实紧些;不过我家主公说,等撑过这当口,躲过了那位小太岁的盘查,就万事无忧了。”
先开口之人“呵”地一笑,道:“你家主公对他竟如此忌惮么?”
粗嗓门哼道:“那倒不是!只不过事情紧要,咱们半点纰漏也出不得!哼!他一个毛头小子,屁事不懂!成天嘻嘻哈哈,只知吃酒玩乐,如今能一本正经地当起这种大案子的主审官,还不是仗着皇上对他的几分喜爱!只要我们精诚团结,咬紧牙关,他再厉害,也休想在我们身上挖到半条线索!到那时,不用我们出手,朝廷中自有官员上奏弹劾于他;皇上再宠爱他,也只有以国事为重,撤了他的职!嘿――”
郁竹在外面听得分明,心道,他们口中的“小太岁”,似乎是四皇子晏之原。粗嗓门的话里存了不少蔑视之意,显是还不很了解那位“小太岁”的真面目。口蜜腹剑是他看家的本事,虽然整天笑脸迎人,但一旦翻起脸来,那是六亲不认的;朝人胸口捅刀子时,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这样的人,怎会轻易任人弹劾撤职?
果然,先开口之人道:“你家主公怕不是这番意思罢!这位皇子爷倒是我们丰乐楼的常客,这人年轻风流,出手阔绰异常,是这里第一等受欢迎的客人!可是,没人能猜出他的身份来历,若非你家主公向我直接挑明,我也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个花天酒地、性好渔色的富家少爷!嘿嘿!且不论他没几天就轻轻易易挑了杨老四的店,单论他那份不动声色的颜面功夫,又有几个少年人能有得!”
粗嗓门不吭声。
先开口之人又道:“好在我们还算老天保佑,如今只需把住风声,至于狱中之人――”他顿了顿,淡淡道:“大人实在照应不到,舍弃便是,省得多事多留把柄。”
粗嗓门“唔”了一声。
先开口之人道:“这里储存的火药是尽够用了,待风声稍过,咱们再作打算罢。”
粗嗓门冷冷道:“到时咱们做桩大买卖。”
郁竹的心“噗”地一跳,本能地凑上前去,想听清楚更多的细节。然而两人就此打住,不再言语。
隔了一会,粗嗓门道:“主公的意思,在下已经带到;现在各处盘查甚紧,此处我不方便久留――”
他似有离去之意。
郁竹微一沉吟,略略四顾,果断后退。她步至小径尽头,悄悄打开木门。
那两人仍旧立在阶下。
“两位――”郁竹步下台阶,不慌不忙道:“我家大人即刻就要回去,我去前面打点一下。”
两个伙计抱了抱拳,让开了路。
郁竹点头一笑,负手从两人中间昂然而过。

横穿整个漆黑的后院,迈过中门门槛,便身处丰乐楼前院的底层了。男子的轰然大笑、女子的咯咯娇笑及叮叮当当的酒杯碰撞声重新充盈她的耳朵。她才想松口气,忽听身边有人轻喝道:
“你是甚么人?怎会在这里?”
郁竹扭过头,只见不远处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正瞪着她,满眼怀疑之色。
郁竹直视那汉子,搭在门把上的手缓缓放下。沉默片刻后,她静静答道:
“我在楼上喝酒,中途出来想解个手,谁知找了一圈,也没找对地方。”
那汉子脸色稍霁,但眼中怀疑并未褪净。
“伙计们怎么不来引路?公子都快走到后院去啦!”
郁竹假意讶然道:“是么?怪不得黑漆漆地甚么也看不见,原来真的找错地方啦!”
汉子道:“不知公子在楼上哪处包间喝酒?不妨带我回去,我来吩咐小伙计好好伺候着公子去那该去的地方。”
郁竹含笑称好,心里却开始犯愁。这人做贼心虚,却又谨慎之极,并不完全相信自己的话呢!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木梯蹬蹬地上了二楼。郁竹走在前面,步履轻快,脑中飞快地转着念头。
走廊两边的包间都甚小,回旋余地不大,自然脱身不易;只有上次来这里时曾经待过的那间,空间阔大,还有窗户――
她打定主意,脚下步伐加快,那人也是如影随形地跟着。
走到走廊岔口,她毫不犹豫左转,在左首第一间包间站定。
她不假思索,推门而入。
“哗――”
纷乱的身影、拂动的轻纱、莺歌燕语夹杂着酒水菜肴的香气,宛如汹涌的潮水,顷刻间将她的耳朵塞了个满满当当。
她猝不及防,只好呆呆地置身于明亮的烛光下。
原以为两扇紧闭的门后是个沉寂的、空空如也的世界――
地毯四周,摆放着十来张案几。几上杯盘陈错,几后男女间坐。整个包间,男男女女,人来人往,起码有三四十人。
郁竹硬着头皮,走上几步,结果不知不觉间站到了地毯中央。
这个地方颇能引人注目,众多目光投射到她的身上。
郁竹定了定神,想寻找一个可以容纳自己的空间。她能感到背后有双目光正紧盯着自己,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动手。这里客人众多,场面杂乱,也许可以助自己从容脱身。
忽然――
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飘入她的耳朵。
“郁竹,你怎么才来?快过来!这边坐!”
郁竹愣了愣神,循声望去,只见最上首的那张案几后,一个鲜丽少年正朝她兴冲冲地招手,脸上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他乡遇故知一般。
霎时,包间里静了一静,几乎所有在场之人都停下手头的动作,扭过头来瞧她。
郁竹咽了口唾沫,想一想,无招可支,只得慢慢走过去。四皇子晏之原手持酒盅,盘腿坐在案几后,歪着头笑嘻嘻地瞅她。
除晏之原的那张案几,上首并无其他可坐之处,偏偏他身边还倚着一对薄纱罗裹的美人儿,浓郁的脂粉香扑面而来。她忍住返身而逃的冲动,坐下去,却又实在熬不住――
“啊啾――”
她狠狠打了个喷嚏。
“呵――”
晏之原手托腮帮,嘴边笑意盈盈。月余不见,他的脸颊丰满起来,尖尖的下颌有点见方,眉锋的阴影也越发浓重了,只有那双眼睛仍是滴溜溜的,不见片刻安定。
“公――公子,是你吗?”
一个娇娇嫩嫩的声音传过来。
晏之原背后,一个盛装的紫衣女子探出半个身子,脸上惊喜莫名。
郁竹定睛一瞧,竟是多时未见的新雪。
“新雪姑娘,你好。”郁竹微微一笑,点头问好。
“赵公子,您很久没来啦!”新雪十分欢喜,脸上酒窝忽隐忽现。
晏之原左右瞧瞧,笑道:
“原来你俩是旧相识啊!”
他不由分说,一把将新雪拽出,往她手里塞了盅酒,推到郁竹面前。
“旧相好重逢,需互敬一杯!快!快!”
新雪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端起酒盅,笑道:“赵公子,请――”
今日,她脸颊红润,眉色青翠,显得极为容光焕发,与初见那天不可同日而语。
伶俐的伙计眼明手快,早将满斟的酒盅搁到郁竹身前。
郁竹无法,端起酒盅,冲新雪一笑,仰头一饮而尽。入口之处,只觉酒味香醇。这酒正是丰乐楼的招牌――蓬莱春。
顿时,下首起哄声、口哨声响成一片。
郁竹眼角余光扫去,发现满场里再也找不到那名随她而来的汉子。她轻呼一口气,道:
“天色不早,各位慢用,我先告辞了。”
说着,她站起来。
“喂――喂――拦住她――”
这是晏之原含笑的声音。
两个粉衣美貌女子追了上来,将她强按回座位上。
“公子,如此良辰美景,您怎能说走就走?来――我们敬公子一杯――”
美貌女子笑得娇滴滴。
一杯斟得满满的酒直接搁到郁竹唇边,香馥馥的身体贴上来。
两个女子瞧着弱不禁风,力气着实不小。她们一左一右,将郁竹紧紧钳制住。郁竹暗自叫苦,却又不能过分挣扎暴露了身份,只好任她们强灌了好几杯酒下肚。
空腹喝酒,本是席面大忌。郁竹捂着嘴,咳嗽起来,一层薄薄的胭脂色已浮了上来。
好在头脑很清醒。她直起头,狠狠瞪了晏之原一眼。后者居然不生气,抬了抬眉毛,还笑了笑。
他持着酒盅,悠然道:“各位,这位是赵郁竹赵公子,是我的好朋友,大家不妨过来与他厮见一番。”
在场之人本都是永州高门子弟,年纪既轻,逗趣之心颇强。他们见郁竹容貌俊秀,衣饰华贵,就认定是同道之人;又见她似乎与他们的公子关系熟稔――偏偏后者整人心思明显,便一起心照不宣,存心凑趣。于是,十多人流水价般上来见礼、敬酒。
郁竹推搪再三,几轮下来,还是被灌了七、八杯。
头,有点晕了。她摸摸额头,定定神,还好,没醉呢。感谢上苍,给了她一副天生能喝酒的好胃肠。
但是那晏之原太可恶了。
她瞅空又瞪了他一眼。不过她不知道,这会自己的眼睛雾蒙蒙的,眼神非但不带厌恶,反而横生了几分妩媚。
晏之原默默看她片刻,忽然唇角一勾,搂住了右面的美人儿,笑道:
“小绿呀,你猜猜,咱们面前这位赵公子是甚么人?”
小绿眨着水汪汪的美眸,笑道:“这还用猜么!赵公子相貌不凡,举止潇洒,自然是位名门公子!”
晏之原摇头道:“猜对一小半而已!这位赵公子,人生得标致,心地又好,人称‘转世活观音’啦!”这话听着像赞美,可他的声音怪腔怪调,怎么听都别扭,引得全场哄笑一片。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再次细打量这位“貌美心善的活菩萨”。
郁竹不理不睬。她皱着眉头,注视着头顶的藻井出起神来。
小绿定要晏之原解释得清楚明白。
晏之原瞧着郁竹冷冷淡淡的半边脸庞,挑眉道:“赵公子这人心地特别善良,特别会怜贫惜弱。他家的小猫小狗,但凡少条胳膊瘸条腿的,生来没爹没娘的,身世悲惨点的,总能得到他的特殊照顾。结果,我们这种长得稍微正常一点的人,她倒不太有工夫待见了。”
郁竹心中一动,抬眼瞥去,只见晏之原眉毛高挑,薄唇斜撇,脸上尽是挖苦之色。她强忍怒气,站起身来。谁知,袖子又给身畔的女子捉住了。
那女子笑道:“赵公子,我们这里的姐妹,哪个不是没爹没娘,身世悲惨?您既有菩萨心肠,不如陪我们多喝两杯,否则,我们岂不是连公子家里的小猫小狗也不如?”
四五个女子,包括小绿,一起围过来,个个不依不饶,非要郁竹喝了自己掌中之酒才肯罢休。
上首顿时闹成一团。
晏之原双手抱胸,笑吟吟地看着郁竹与众女子纠缠;一回头,却见新雪依旧坐在那里,亦是笑逐颜开。
“新雪,你怎么不去呢?”晏之原笑道,“赵公子人品一流,家资万贯,若给他瞧中了,你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新雪脸一红,抬起眼睛,羞怯怯地看了晏之原一眼,居然摇摇头。
晏之原耸耸肩,猛然回身将新雪拉起,大力推向郁竹。
“别傻啦!快去罢!”
新雪“啊”地一声尖叫,身子飞出,和郁竹撞了个满怀,而后者刚从人堆里满头大汗地挤出来。
两人又跌作一团。
“哈哈哈哈!”
在场之人似乎从没见过这等有趣之事,个个笑得东倒西歪;那晏之原更是乐得前仰后合。
郁竹好容易站起来,将新雪扶到一边。
“你做甚么?”她蹙眉瞪着晏之原,轻声喝道。
不知是饮酒太多还是动了真怒,她脸颊泛红,明眸忽闪,胸脯一起一伏,一改平日冷静自持的模样。
晏之原忽然敛起笑容,定定地看着她。
半晌,他低头给自己的酒杯斟满酒,端起来,幽然道:
“郁竹,能再次遇见你,真是不易!我们也碰碰杯罢!”
一旁的女子殷勤地将注满酒的杯子举到郁竹唇边。
郁竹低眸,凝视那晃荡不已的酒液。
偌大的包间里一片嘈杂,郁竹的脑子也是“嗡嗡”作响。
晏之原的脸,突然模糊一片。
然后,整个世界变得沉寂黑暗。
“咣当――”
众人惊呼声中,郁竹身子向后,重重地摔在了地毯之上。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