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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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竹向晏之临大致叙述了自己在无名小店及奔牛村的经历,然而,她未提半点晏之原的名字。有的时候,她觉得,太过坦诚并非最好的与人相处方式。杀人的血腥、一路的背负、村中遇险时用的借口,教她如何向晏之临交代得清楚自然?
饶是这样,晏之临也听得直皱眉,责怪郁竹不该如此冒险行事。他道:
“若是在家待得闷了,大可以进宫来找我。探查案子的事,自有领朝廷俸禄的大小官员去操心,你一个女孩儿,万一出了甚么事,可如何是好?你一向稳重懂事,如今怎么像起那些自以为是、爱到处惹是生非的千金大小姐来了呢?”
郁竹认认真真道:“我关心这两桩案子,并非是想作怪生事。我听孙叔叔说,这两桩爆炸案中,被践踏至死伤者,老弱妇孺,十之**。如今,西疆对我们虎视眈眈,倘若敌人来袭,男子尚可精忠报国,最不济也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女子体弱足纤,乱世之中,常常身不由己。别人我不知道,我家盛梅雪薇她们,说起这事,总是忐忑不安。所以,朝廷既全力侦查肇事者,郁竹也愿以一己之力,为咱东越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晏之临听罢,仍是皱着眉头,但他只揉了揉郁竹的头发,没再说甚么。
郁竹抬起头来,脸儿沐浴在明亮的日光中。她的脸庞线条柔润,但是小小的下巴却隐隐透出一丝坚韧、一丝倨傲。
然而,晏之临并不知晓,其实,郁竹已经不能继续追查了。
那天她从奔牛村回来,孙岭海早已在将军府中等得心急如焚,几乎就要派出人马,去将那乡野小店翻个底朝天。他见着郁竹后,除长长舒口气外,还下了个决心――从此不再让徒儿接触这案子,自然也再不和她多说一句关于此事的话。郁竹无可奈何。
可是,这个女孩儿,天生就有些小小的倔强,要她无缘无故地放弃,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现在,运送蓬莱春的马车、奇怪的行车路线、无名的乡村小店以及武艺高强的皂衣汉子……一颗颗珍珠在她脑中滴溜溜转,可是,一根名为“因果动机”的线始终缺失,令她无法将乱糟糟的珍珠集结成串。
自奔牛村回来一月有余,今天又是十五。一大清早,郁竹与众姐妹一起,先去紫极宫见了贵妃娘娘;然后,她独自一人往隆福宫去。
走过长廊,转过假山,前方已隐隐露出隆福宫的飞檐翘角。
突然,一人自道旁闪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赵姑娘――”这人躬身行礼,口气十分恭谨。
郁竹定睛一瞧,此人颇为面熟,居然是四皇子晏之原的贴身侍卫张帷。
“张侍卫,你好。”郁竹道。
张帷道:“请赵姑娘随在下往繁秩宫一趟,我们主子爷有请。”
郁竹道:“我要往隆福宫去。”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摇头晃脑、洋洋自得的脸。这位满肚子花花肠子的皇子爷,一本正经派人来邀请自己,却不知又弄甚么名堂,还是躲开为妙。
张帷前走一步,道:“既然我们主子爷有请,还是劳烦姑娘走一趟罢。”语气仍是恭谨,却多了几分严峻。
郁竹皱眉瞧了他一会,忽然斜走一步,绕过了他。
张帷眼望前方,后脑勺对着郁竹,冷冷道:“我们主子爷回来后,已在繁秩宫养伤一月,如今,也不为别的,赵姑娘就不去瞧瞧他的伤势吗?”
郁竹吃了一惊,脚步缓了缓。她突然想到,自己确实有阵子没见到四皇子了。这位殿下平日最喜抛头露面,且无论走到哪里,都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可以吸引别人的全部目光;而最近,这团鲜明夺目的大火球确实没了踪影。
她扭过头,道:“殿下的伤势很严重吗?”
张帷躬身作揖道:“伤势重不重,姑娘一去便知。”
繁秩宫依着彩霞池,建得十分轩丽精致。宫殿之内,大至亭台楼阁,小至器皿陈设,处处显出不同凡响的奢华格局;就连迎面走来的三两宫女,看着也仿佛比别处的更加妩媚俏丽些。
池中一泓碧水,水面架着长长的九曲桥。桥尽头,盖了座四面通透的八角亭,里面设了桌椅。一人正歪在椅子里。听到脚步声,那人转起头来。
郁竹跟着张帷走进亭子,站定之后,给晏之原行礼。
晏之原笑眯眯地瞅着郁竹,也不说话,直到后者朝他微微蹙起了眉,他才如梦方醒一般,笑着给郁竹让座。一名俏丽的宫女上来给郁竹斟了一杯茶。
“你们都下去罢。”晏之原摆了摆手,张帷连同四名宫女应声而出。
“殿下的伤好了吗?”郁竹凝眸望了晏之原一会,问道。
晏之原唇角一翘,点点头,道:“唔!还不错了!总算还记得本皇子受了伤!都快一个月了,你居然连个人影子也没出现过,哼!”说到这里,乌漆漆的眼睛冲她瞪了两下,以示不满,但眼珠转动间,又带了几分欢喜出来。
郁竹默然。四皇子下巴削尖,脸庞是比以往要清减些,但其面色红润,双目骨碌碌的,甚是灵动有神,看样子身体并无大碍。
过一会,她道:
“请殿下好生将养身体,郁竹要去娘娘那里,有些急事等着办,先告辞了。”说完,她站了起来。
晏之原在动甚么念头,她一个十七岁的姑娘,自然能猜个七七八八。但是,对晏之原这个人,她实在没甚么好感,更何况,她的心已有所归属。如今,他的伤势既已痊愈,那她也不想再说甚么,甚至不想在繁秩宫里多呆一刻。繁秩宫是宫里头等热闹场所,人多嘴杂,若是给不相干的人看见她一大清早就在这里--
她可不愿让自己的名字与四皇子相连,成为一段茶余饭后的新谈资。
眼角余光扫到的四皇子,正是一副拧眉瞪眼的恼火模样,但她并不在乎。她举步欲走。
咦?那是甚么?
她侧过脸,亭子围栏下堆着的一些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走过去,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撮了一点,放在眼下仔细地看。
雪白的、像细盐一样的粉末--
有点眼熟--
“在那家酒楼附近,我见过它,”郁竹脱口而出,手指轻捻粉末,“这到底是甚么东西?”
“硝石!”冷不防地,晏之原的声音在她脑后响起。她回过头,不知何时,那人已站在她身后。
“这么说,那天你也都瞧见啦!”晏之原指一指另外两堆粉末,“知道这两样是甚么吗?”
郁竹摇头。
“灰黑色的是木炭屑,淡黄色的是硫磺。”晏之原干干脆脆答道。
郁竹奇怪地瞧他一眼,不知道他在这里摆些希奇古怪的东西做甚。
晏之原抬抬眉毛,道:“硝石、木炭、硫磺按一定分量混合,可以制造出一种神奇无比的东西--火药。它就是咱们永州城两起爆炸案的始作俑者了。”
郁竹看着晏之原,默不作声,心中却仿佛电闪雷鸣一般,无数惊人的念头一闪而过。
所谓“爆炸”,对东越人而言,其实是个陌生的词。据目击者描述,“爆炸”当时,那一声轰隆隆的巨响,好像山崩地裂之后,地域开了道闸门,无数鬼怪对着人间齐声呐喊一般;之后,尸块横陈,草木皆焦,那一种惨景,真似进了十八层地域。但是,人们对“爆炸”所知极少,甚至还有不少人将之与鬼神相连。郁竹模模糊糊听孙叔叔说过,有几个西洋商人曾向父亲提及某种西洋之物可以引起相当强烈的爆炸;怎奈大家从未见过这东西,因此办案时,也只有绕过它另想办法了。
“火药被点燃之后,会发生猛烈的爆炸,京畿衙门的那帮废物,连爆炸原因也没弄清楚,就像死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既贻误时机,又打草惊蛇。”晏之原这一骂,少不得将郁竹的父亲赵养性也骂进去了。
这时,郁竹已完全打消了离去的念头。她想了想,道:“这么说,我们在那家小店附近见到的,就是制作火药的原料之一--硝石了?”
晏之原点点头,道:“火药其实不是新鲜东西,我们节日里施放的烟火,其主要成分就是火药。为此,硝石在东越还有另一个称呼--焰硝。”他踱过几步,继续道:“东越制造的烟火运销至西洋后,有西洋人悟出了火药的制作方法,但他们并不制作烟火,而是将其用于更实用的领域--作战。他们将火药、铅丸装填于特定器具之中,再通过某种方式快速发射出来,从而很轻易地造成大量伤亡。”
晏之原将手伸入怀里,掏出一件式样古怪的器物。郁竹认了出来,那天她与皂衣汉子拼斗时,那东西当场将其中一个皂衣汉子的脸弄得血肉模糊。
“西洋火器威力巨大,”他一手擎着它,目视前方,胳膊缓缓伸直,“在它面前,任何武学高手都没有用武之地!”
“砰!”
一声巨响。
尽管郁竹已领教过它的威力,但此刻,她还是惊住了。三尺开外的塘岸上,一块假山石的尖儿被轰了个粉碎,碎石溅了一地。
晏之原若无其事地收回火器,“火器使用一次后,需回填火药才能再次使用,所以,目前火器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还有限。尽管如此,火药仍被当作很有用的东西四处传播。如果本皇子没猜错的话,与西洋毗邻的西疆显然也学会了火药的制作方法,并在永州大大地发挥了一下。”

“火药既然如此有用,且是我东越发明出来,可为何我们所知如此之少?”
晏之原冷冷笑道:“这个问题提得好!为甚么我们对火药所知近乎白痴?那是因为满朝文武,皆倨傲无知,目空一切,整天将‘天朝大国’挂于嘴上,将外面的新鲜事物一律斥为‘奇巧淫技’。对下级官员来说,目眩神迷的烟火,远比‘奇巧淫技’的火器更易讨得上司欢心。据本皇子的西洋文老师洛厄梅说,东越的烟火花样繁多,效果出众,是制造喜庆气氛的第一流之物,东越众多外销货物,倒以烟火最为畅销,嘿嘿!”
此刻的晏之原,目光尖刻,语意刻薄,但在郁竹看来,他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顺眼。郁竹隐隐觉得,这个常常满嘴花哨话弄得人晕头转向的四皇子,今天很可能踏踏实实地说了番极有道理的话。
晏之原将火器“啪”地扔在靠凳上,道:“洛厄梅曾描述过火药爆炸时的场景,本皇子觉得,这和永州爆炸案十分相似,于是,就向父皇陈述了看法。值得庆幸的是,父皇十分重视,派本皇子全面署理此案。”
郁竹道:“原来那天殿下是为了追查火药去得城外。”
晏之原道:“火药的制作方法十分简单,只要有了原料,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能制造出来,本皇子就从原料着手,询问了很多制造烟火的工匠,得知不少人曾从奔牛村附近的硝石矿购买过焰硝。所以,本皇子往奔牛村跑了一趟,果然,收获还不少,”他转脸笑道:“尤其还遇见了你。”
郁竹暗想,四皇子从火药原料着手,孙岭海与自己从丰乐楼的蓬莱春着手,两队人走了完全不同的两条路,但最终都归结到了同一个地方。换言之,这家城外的酒店一定有问题。
“殿下可从那里找到甚么?”郁竹问。
晏之原道:“第二天,本皇子确实派张帷带人去搜查了那家店,结果真找到了大量硝石和硫磺。但是,抓捕的人一口咬定这些东西是供制造烟火的――那里确实有个烟火作坊,几个皂衣汉子也只是为了保护秘密的烟火配方不被同行窥走。你看,所有可疑的地方居然都有合理的解释。”
郁竹沉吟片刻,道:“殿下若有空,可去尝尝丰乐楼名闻遐迩的蓬莱春。”
“蓬莱春?”晏之临的目光攸地落在她脸上,“丰乐楼的蓬莱春,味道确实挺不错,怎么呢?”
郁竹将孙岭海的推理说了一遍。
晏之原笑道:“你爹手下办差之人,倒还有几个头脑清楚、办事干练的;不过,你一个女孩儿,跑去那里瞎掺和个甚么!那次,你可幸亏遇上本皇子了!”
郁竹听他如此大言不惭,忍不住“扑哧”一笑。晏之原斜睨她一眼,看样子心情也不错。他向前迈了几步,却又“哎哟”叫出声来,身子也歪了歪。
郁竹不及细想,伸出手去扶了他一把。他皱着眉,勉强走了两步,最终坐到了靠凳上。他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对。郁竹攸地缩回手,后退半步。
晏之原无奈地笑笑,道:“我今天找你来,也没别的事,就想见见你罢了;在宫中静养了一月,不能外出,实在太寂寞了。”
静默一会,郁竹答道:“殿下,陪人说笑解闷,并非郁竹所长。”
晏之原习惯性地扯扯唇角,道:“你这个人,还算有自知之明呢!郁竹,说真的,你有时沉闷、无趣又生硬,瞧着真叫人生气!阿黛阿萝她们,性子活泼,人又可爱,比你讨人喜欢多了。”
郁竹抿抿嘴角,并不着恼。她仰头看看亭外天空,道:“时辰不早,殿下,郁竹先走了。”
晏之原“哼”了一声,道:“来便来了,说走就走,来去好像一阵风,半点不顾别人感受!走罢走罢!”
郁竹屈膝致意,后退。
晏之原默默看着她,忽道:“郁竹,你一向以恪守臣子本分自居,本皇子问你,陪主子聊天解闷,让主子满意开怀,难道不算臣子应恪守的本分吗?”
郁竹从容答道:“殿下身边并不乏擅长此道之人,郁竹何必多此一举!倘若殿下某天再陷险境,郁竹定当恪守臣子本分,就算拼却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说罢,她转身跨出亭子,走上九曲桥。她的背影修长而苗条,乌黑的长发直泻腰际,随着脚步的移动微微散开来,浅黄的襦裙一角迎风轻轻翻飞。
晏之原坐在原处,目光追随郁竹的身影,直至她走完九曲桥,消失在小径尽头。他猛地将身子靠在围栏上,缓缓仰起了脸。
他的脸完全暴露在阳光下。
挺直的鼻梁,尖尖的下颌;明亮的双眸中,映着晴空丽日。许是阳光太过刺目,他又闭上了眼。
“呵――”
一朵浅笑浮起,漾开,在他的嘴角久久盘旋。
不知何时,太阳躲进了厚厚的云里。天空阴了下来。那张俊美异常的脸也随之暗沉模糊。
池中,碧色的浮萍星罗棋布,怒放的莲花挺立水面。一只红眼蜻蜓“嗡”地掠过,一片粉色的花瓣飘飘荡荡、悄无声息地坠于水中,缓缓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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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隆福宫,郁竹却从翠澜那里得知,王爷一早就往武德殿去了。
翠澜道:“昨儿傍晚,皇上派人来宣今日要召见王爷。所以今儿一大早,他就去了武德殿。临走前,王爷特地嘱咐奴婢,要好好伺候着姑娘,也请姑娘在这里随意逛逛,他下午就回来。”
郁竹在隆福宫待得最久的地方是晏之临的书房,所以,她直接去了那里。整理了几案、书架,又将瓶里的花重新换过,由于在繁秩宫耽搁了不少时间,这一番收拾下来,就到了中午。她由翠澜伺候着用了午膳,又去院中独自散了会步,仍旧回到书房。
她从书架上抽出本书来,靠在晏之临常坐的太师椅里随意浏览,渐渐地,意念游离了书本。这一年,她来往隆福宫,身边总有晏之临相伴,如今,破天荒头一回,这座宫殿里,没有了他。
茫然四顾,四壁书架俨然,案上花枝俏立,屋中陈设和以往并无二致,然而,她就觉得屋中空荡荡的,竟是那般萧瑟。
浓重的倦意袭来。歪在太师椅里并不舒服,她移身至窗下的贵妃榻,想略躺一躺,谁知这一躺,居然睡着了。
沉沉地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她醒来,一睁眼,竟是满室的昏暗。她心道这可坏了,赶紧坐起来,却又发现身上盖了条平日里之临常搭在膝盖上的小薄被,正愣神间,只听有人道:
“你醒了么?”
郁竹揉揉太阳**。这声音亲切温和,好像是之临。
她抬起头,一瞧,果然是。
晏之临放下手中之物,走过来,俯身笑道:“你睡得真够沉的。”
郁竹“唰”地红了脸,很觉不好意思。
“这是甚么时候了?瞧我这觉睡得!”
晏之临微笑道:“早呢!才过申时,只是外面正下雨,天色发灰罢了。”
郁竹闻言,侧耳一听,果然有滴滴答答的声音传来。
她直起腰,推开窗。顿时,清新冷冽的空气和着芬芳的泥土气息扑面袭来。一眼望去,整个庭院都被笼罩在蒙蒙的烟雨中。
贵妃榻略动了动,晏之临也坐了上来。两人肩并着肩,趴在窗台上一起远眺。
因是北窗,窗外并无长廊,紧挨着的,是个花圃。绵绵的雨幕中,芭蕉叶阔大浓绿,几枝桃红鹅黄的芍药分外娇艳。一侧的女墙下,一丛修竹长势茂盛,细长的叶子在沙沙作响。
“今天除了四皇弟外,其余几位年纪稍长的皇弟都到了。父皇兴致颇好,谈锋甚健,还留我们一起用了午膳,一直过了未时,方打发我们回来。”
郁竹“恩”了一声。由于身体状况大为改善,近来晏之临的活动范围已不囿于隆福宫,皇上就已在隆福宫外召见了他好几次。但他和郁竹同是好静之人,因此除谒见皇上外,寻常宫内聚会,他并不参加。可有一样,年初时他就念叨着要陪郁竹参加今年的西苑春狩,然而,因目前京城局势非常,内廷取消了今年的春狩,为此,他常跌脚叹息,倒是郁竹安慰他今后总有机会。
“之临,你瞧——”郁竹指指墙下的那丛翠竹。
晏之临一笑,身子前倾,轻拥住郁竹。然后,他低下头去。
这次的吻,与上次相比,多了些急迫。四片唇瓣胶合辗转,两人都在微微喘息。
这一对少年男女,全心全意徜徉在属于自己的小小世界里。
……
“我娘说,我们还在南郡时,她的卧房正对着一大片竹林。每逢下雨天,她就抱着我,坐在窗下观赏雨中的竹林,常常一坐就是半天。那时,我还在襁褓之中,可是长大之后,却时常梦见笼在烟雨中的郁郁葱葱的竹林。真的,之临,我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那更美的景色了。”
晏之临叹息一声,自背后拢住郁竹的肩,道:“天底下也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姑娘了。”说着,他低下头去吻了吻郁竹的耳朵。
郁竹不说话。风,湿润而芬芳,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细雨霏霏,斜斜地交织成一张灰白的网,温柔地笼罩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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