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多情未已难拘束 莲子心中有深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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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千夷不言不动,任他抱了一会儿,在朱槿耳边低笑道:「小猪猪,你是不是很想我?我听见你的心跳得很快,难道是太高兴了吗?」
「不……」朱槿只说了一个字,随即把脸埋上他的肩膀上,闷声抱怨道:「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我都快要疯掉了……你再不来的话,小猪真的要绝食了……真想死给你看!」
「小猪猪,你又在胡说八道了!」龙千夷笑道:「我才不相信你舍得去死呢——这几天我和苍澜他们几个快要忙坏了,全都是为了救你这头小笨猪,你不说好好地向我道谢,居然还敢抱怨?」
朱槿忽然意识到两人所处的环境,连忙放开了他,问道:「你是怎么上来的?楼下那些守卫没有发现你吗?」
龙千夷拉着他向窗外看去,笑嘻嘻地说道:「他们太辛苦了,所以全都睡着啦!」
朱槿略微一张望,就发现楼下的士兵们个个东倒西歪,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睡得人事不省。
「这是怎么回事?」朱槿看着龙千夷问道:「莫非你给他们下了蒙汗药?」
龙千夷撇了撇嘴,神情骄傲地说道:「我才不用蒙汗药那种东西呢,很容易就被人识破了的——那些家伙又不傻,怎么会吃不出来?实话跟你说,我躲在厨房的屋梁上,往饭菜里加了无色无味的特殊调料,就算是狗鼻子也闻不出来,当然换作了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朱槿心想:反正还不都是一样?我就知道你又故技重施,想必偷那十万两黄金用的也是这一招。他想到了谢不凋的计划,于是急忙问道:「这园子里的人都睡着了吗?还有没有其它人跟你一起来?」
龙千夷问道:「你担心那个谢不凋吗?放心好了,他已经中了苍澜的连环计,现在究竟是死是活,那可只有老天才知道!」
朱槿奇道:「怎么?难道谢不凋不在园子里?他去了哪里?又怎么中了连环计?」
龙千夷道:「这事说来话长,等我回去慢慢再告诉你,眼下咱们先离开这里要紧,免得那些笨家伙突然醒过来,可就麻烦大了。」说完拉起朱槿的手就要下楼,朱槿却不肯挪动脚步,站在原地只是不动弹。
龙千夷被朱槿拖住了,转过头来奇怪地问道:「小猪猪,你怎么了?」
朱槿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朱汶的事情。假如干脆撇下朱汶不管,虽然能够落得一身轻松,可是在朱槿来说,却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龙千夷见朱槿表情迟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更加奇怪。自从与朱槿相识以来,他行事总是干脆利落,明快果决,从未见他有过如此优柔寡断之态。于是龙千夷问道:「小猪,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朱槿点了点头,说道:「你可知道原先住在这栋小楼里的那个白衣人是谁?实话告诉你,他就是我的皇侄朱汶,有就是失踪了整整三年的文德帝!」
「啊——」
龙千夷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即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睁大了眼睛看着朱槿,不敢相信天下竟有这点巧合之事。
朱槿猜到了他的想法,苦笑道:「不要说你不肯相信,开始就连我也不太敢相信,可惜事情确确实实是真的——否则那天晚上,为什么我一见到他的脸就忘了掩饰?今天朱汶去关押我的地方看我,被谢不凋知道了,他想杀我,多亏了朱汶拚死保护,我才保住性命,不然你现在可就见不到小猪了!」
龙千夷听了他的话,顿时豁然开朗,笑道:「我懂了!小猪你是想带他一起走吗?早说啊!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既然朱汶是你的侄子,而且还救过你的性命,我们当然要带他回去啦!反正谢不凋死定了……」
他的话音未落,隔壁卧房中传来「当啷」一声脆响,似乎茶碗一类的瓷器被人碰翻在地,龙千夷立刻将朱槿拉过来,喝问道:「谁?」
朱槿在他身后小声答道:「是阿汶。他一定听见刚才你说的话了。」
隔壁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片刻,亮起一点灯光,珍栊阁被人打开了,朱汶脸色惨白地立在门口,呆呆地看着他们。
原来朱汶因为过于兴奋,并未熟睡,虽然朱槿和龙千夷把谈话声放得极低,后来还是被他听到了一些,想要起身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正好龙千夷说到「反正谢不凋是死定了」,这句话清清楚楚地传进耳朵里,朱汶一阵惊慌失措,不小心把烛台旁边的玻璃盏摔破了。
龙千夷看了看朱槿,又看了看朱汶,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就是文德帝?」
朱汶惨然一笑,说道:「我现在可什么都不是了。你来救小叔叔吗?那最好,你们快走吧。」
朱槿道:「阿汶,你跟我一起回去。」
朱汶摇了摇头,说道:「不,我要留在这里。不管将来是死是活,我哪儿也不去。」
朱槿急道:「不行!谢不凋他心怀不轨,想要起兵谋反,我怎么能让你留在他身边?三哥一定会杀了他的,到时候你怎么办?别胡闹,快跟我走!」说着就动手去拉朱汶。
朱汶攀住了门框,脚底生根,执拗地说道:「不,我不走!反正三叔早晚都要杀我,跟了你去还不是一样?」
朱槿怒道:「阿汶,你怎么这样不听话?难道小叔叔会害你吗?你住到我府里去,没有人敢动你一根头发!」
朱汶哭道:「小叔叔,其实你最精明了,三叔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万一被他查出我藏在你府里,说不定会连你也一起杀了的!」
朱槿见他死活都不肯离开,心知再劝下去也是白费唇舌,悄悄对龙千夷使了个眼色。龙千夷明白他的意思,突然出手,快捷无伦地点了朱汶几处**道,朱汶只觉眼前一黑,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龙千夷正好接住了他。
朱槿赞道:「好龙儿,你真聪明!不用我开口就能猜出我想要你干什么了!」
龙千夷笑道:「比起你溜须拍马的功夫来,我可是差了一大截呢!废话少说,咱们快走吧,再耽搁下去只怕药劲就要过了。」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小楼。龙千夷抱着朱汶走在前面,朱槿对路径不熟,只好跟在后面。
转过一个太湖石砌成的玲珑假山,借着清冷的月光,大致可以分辨脚下方位——但是想不到,早就有一个人提了灯笼,站在出园的必经之路上,等候着他们。
那人生得慈眉善目,笑容可掬,乍眼一看,像极了庙里供奉的大肚弥勒佛。原来正是钱管家。
他见了朱槿和龙千夷,丝毫也不显惊讶,反而笑呵呵地问道:「怎么,襄平郡王这就要走吗?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是不是嫌我们招待不周?」说完两手一摊,脸上颇有无奈自责之色。若是不知情的人见到了,还以为他是真心想要挽留客人呢。
朱槿被他骗过一次,早就有了防备,仗着有龙千夷在旁边撑腰,倒也不怕他再施展什么诡计,于是点头答道:「梁园虽好,却非久居之所,钱管家盛情款待,朱槿感激不尽,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哈哈,后会有期。」
龙千夷手上抱着朱汶,懒得理会他们之间的冷嘲热讽,不耐烦地对钱管家喝道:「你给我让开,别档了路!」
钱管家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颇有几分为难地说道:「那怎么行啊?谢将军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照料襄平郡王,倘若就这么随随便便让他走了,以后谢将军肯定会怪罪于我。」
龙千夷冷笑道:「你那个谢将军,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就算他没死好了,遇到我镜湖青龙,虾兵蟹将还敢兴风作浪?少做春秋大梦!你到底让不让路?」
钱管家听了他自报名号,脸色微微一变,审视着龙千夷,有些不太相信地问道:「你真是镜湖青龙?」
龙千夷不愿意再跟他废话,干脆把朱汶交到朱槿手上,取出分水龙爪钩,双钩相碰,迸出几点火星,对钱管家说道:「就算你不认得我,至少也听说过它吧?除了我以外,天地下还有几个人会使用这种兵刃?」
钱管家倒抽一口冷气,明白今天算是遇上了对手,可是如果就这么轻易放他们离开,那也太不甘心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鄙人孤陋寡闻,不知是阁下大驾光临,多有怠慢之处,还望海涵。」放下灯笼,抱拳施礼。
龙千夷皱眉道:「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还不肯让路吗?那好,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个箭步抢上前去,龙爪钩出手,当胸便刺。
虽然钱管家身躯肥硕,行动居然非常灵活,眼看龙爪钩直刺过来,微微侧身闪过,同时变拳为爪,五指如钩,去抓龙千夷的手腕,用的竟是少林武功小擒拿手。
龙千夷认出了他的门派,轻轻「咦」了一声,略感惊讶,双钩倒转,变功为守,问道:「难道你是少林弟子?你师傅是谁?」
钱管家却不答话,趁他攻势停顿之机,一招紧似一招,立刻抢占了上风。
不过一盏茶光景,两人已经过了几十招。
龙千夷见对方总是一套三十六式小擒拿手,翻过来调过去已经用到第三遍了,似乎再也不会其它武功,于是笑道:「刚才我见你是少林弟子,所以才让你三分,你可别不知好歹!」
说完招式一变,双腿连环踢出,如疾风扫叶,钱管家的擒拿手顿时被他封住了。
龙千夷瞅准空隙,右手龙爪钩飞了过去,直扑对方咽喉。本来这一招十分毒辣,往往致人死地,他轻易不会使用——然而今天情势危急,绝对不能再耽误下去,龙千夷只想带着朱槿尽快脱身,所以不假所思地用上了,至于这一招是否会要了钱管家的命,那可就顾不得了。
眼看龙爪钩突然向咽喉飞来,钱管家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他的反应还算敏捷,猛一低头,躲过咽喉要害,龙爪钩抓住了他的头皮,硬生生地扯了一大块下来,又飞回龙千夷手中。
朱槿在旁边惊叫一声,满以为这下钱管家准要头破血流,惨不忍睹,谁知他定睛一看,真是奇怪;钱管家脑袋上光溜溜的,既没有血迹,也没有头发——原来他的头上竟然带了一个假发套!

意外突起,龙千夷也是一愣,但是他马上就回过神来,若有所悟,提高了声音问道:「你是空归?」
钱管家立即矢口否认:「空归是谁?我不认识他!」
龙千夷开心地笑道:「假如你不是空归,为什么要戴假发套,生怕别人知道你头顶寸毛不生?秃顶的人太多了,还用得着遮遮掩掩吗?」
钱管家嘴硬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我、我……」他连续说了三个「我」字,到底没有下文了。
龙千夷哈哈大笑,指着他说道:「空归,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无色无相,无间不间,真空不染,归去神通!这四句口诀的顺序,我没有背错吧?」
钱管家想不到居然被他识破身分,顿时满面羞惭,把袖子往脸上一遮,转身就跑。一个胖胖地身躯迅速隐没在夜色之中。
龙千夷收起龙爪钩,从朱槿手上接过朱汶,笑道:「小猪,咱们走吧!他一定不敢再回来了。」
朱槿拾起空归留下的灯笼,奇怪地问道:「千夷,那个钱管家,他为什么一听到你念那古怪的话就跑了呢?真是令人莫名其妙。」
龙千夷笑道:「这里边另有缘故,难怪你不知道。空归以前曾经是善江寺出家为僧,因为偷学『无间神功』,被主持月海大师发现了,将他逐出寺门,于是空归就独自在江湖上闯荡,连续打败了很多武林高手,一时风头无两。后来他找到甘露寺首座八圣大师比武,被八圣用独门绝技『金刚降魔圈』打得一败涂地,铩羽而归——从那以后,江湖上就没有人见过他了,谁能想到空归竟然改名换姓,隐藏在谢不凋的庄园里!」
朱槿问道:「你怎么肯定他就是空归呢?」
龙千夷解释道:「我师傅跟月海大师是好朋友,我听他们谈论之时曾经提过起,凡是修练『无间神功』的人,如果得不到师傅指点,时间一长,头发就会慢慢掉光——这个钱管家那么害怕别人知道他是秃头,不是空归还能是谁?刚才我背的那四句话,其实就是无间神功的口诀,他一听就明白,我肯定知道他的老底,所以不得不当场逃走……哈哈!真是太好玩了!」
连朱槿听了也忍不住觉得好笑。
两人离开沫园,外面有一辆双辕马车等在那里,朱槿见龙千夷早已安排好一切,不由得心中大喜。
龙千夷轻轻把朱汶放进车厢里,却和朱槿并肩坐在外面,一抖缰绳,两匹马撒开八只蹄子,跑得又快又稳,追风逐月一般,绝尘而去。
走到半路,朱槿忽然发现马车并不是向着杭州城的方向,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龙千夷答道:「当然是去找苍澜他们啊!你不知道,他们现在都在城西的驻军大营里。」
朱槿听了越发感到不解,连声问道:「他们在驻军大营?几时去的?去干什么?究竟是怎么混了进去?」
龙千夷笑道:「他们几个可都是光明正大走进去的,怎么能说是混进去呢?你忘啦,苍澜拿着你的调兵令箭呢!只要一亮出来,谁敢阻拦?」
朱槿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脑门,笑着对龙千夷说道:「原来如此!你快给我讲一讲,这几天大家都在忙些什么?是不是又闯祸啦?」
龙千夷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说道:「臭小猪!明明闯祸的就是你,还好意思说我们?那天晚上,你不小心被人发现了,我和莫远急忙去找苍澜商量对策,把我们偷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
朱槿插话问道:「那苍澜又怎么说呢?」
「臭小猪,你只准听我慢慢讲,不许打岔!」
此刻距离沫园已经很远,龙千夷料想那些士兵就算是醒过来也追不上了,于是略微一收缰绳,两匹马放慢速度,在月光下缓缓前行。
龙千夷接着说道:「苍澜听完我们的描述,虽然不知道你看见的人就是朱汶,可是却推断出你一定认识他,否则不会那么惊讶。苍澜说,既然是熟人,那么你的性命暂时无忧,不过要把你救出来,硬碰硬是不行的——谢不凋想谋反,那我们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将他一网打尽。当时我们大家都觉得不太可能,莫远说,除非谢不凋是个傻瓜,坐等我们去杀他,否则就凭我们这几个人,哪里会是他的对手?他手下有千军万马,就算一人吐一口唾沫,也把我们都给淹死了!」
朱槿刚要开口发表意见,但是想到龙千夷刚才的命令,只好连连点头,表示赞成莫远的说法。
龙千夷一边回忆那时情形,一边微笑着说道:「苍澜没有反驳他,只是拿出了你那支纯金的令箭,问莫远说『这支令箭能不能抵千军万马?』莫远都忘了令箭还在我们手里了呢,顿时高兴得要命,哈哈大笑起来,就要立刻调兵包围沫园,把你救出来。
苍澜却说,救人根本不需要使用令箭,只要我一个人就行了,这支令箭是用来对付叛军的。他让莫远拿了令箭到龙骧、鹰杨、凤翔、威武、神武、雄武这些军营里去,召集将领们开会议事,告诉他们皇上知道虎贲大将军谢不凋蓄谋不轨,妄图造反,所以派了钦差大臣襄平郡王——也就是你这只闯了祸的小笨猪——前来调查此事,想不到谢不凋胆大妄为,竟然把襄平郡王给扣押了。
听莫远后来跟我们说,当时那些将军们都很生气,吵得差点掀翻了屋顶,都要出兵救你这只小笨猪,以表示对皇上忠心耿耿,天日可鉴。不过按照苍澜的计划,是要兵不血刃办成这件事,所以让莫远命令他们借口军营换防,趁机解除豹韬、飞熊、广武、兴武这四路将领的兵权。小猪你想啊,以六敌四,他们当然不是我们的对手,除了乖乖缴械投降,还能怎么办?偶尔有个别不肯听话的,我就在旁边重重踢上一脚,于是他就不得不老实了。然后我们再回过头来,对付水军那边的叛军就容易得多了。
苍澜事先教给莫远说,让他进了驻军大营,第一道命令就是严禁任何人出入,以免走漏风声。所以我们这些事情都是秘密进行的,外面没有一个人知道。等收拾完那些叛军将领,这才派人给谢不凋送出情报,告诉他军营里有异常状况,为了避免他起疑心,只说九路大军因为换防闹起了内讧,但是还有飞熊军和两路水军按兵不动。他以为自己的心腹总不会出问题,于是就相信了假情报,带了几个亲兵赶到驻军大营去调解,我就趁机来救你——至于苍澜他们现在进行得怎么样,那我可就不清楚了。所以我们现在不回城,直接赶到军营那边去,你很快就知道结束了。」
龙千夷说完,得意地看着朱槿,笑问道:「怎么样,小猪猪,这件事我们几个人办得还算漂亮吧?你这个钦差不臣满意不满意?」
朱槿听了龙千夷的话,想象当时种种情形,虽然不见刀光剑影,却也惊心动魄,由衷地钦佩起苍澜的才能谋略来。假如不是他虑事周全,只怕谢不凋不会轻易上当——而且苍澜既擒住了各路叛军将领,又没有过多牵连,这一点尤为难得。
龙千夷见朱槿只是沉思不语,伸手推了一把,说道:「小猪猪,你刚才不是急着要插话吗?怎么这会儿反倒变成哑巴了?心里在想什么?」
朱槿微微一笑,说道:「我正在想,怎样才能把苍澜也留在身边,只要有了他在,以后什么事情都不用我操心了,那可有多么逍遥快活!」
龙千夷笑道:「臭小猪!你想的倒美!不过我也不想跟苍澜分开,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去?总要跟皇上有个交待吧。」
朱槿道:「这件事情办得好,处置也得体,至于下一步该如何收场,等我见了苍澜之后,再跟他商量商量。」
他们两人只顾说话,几乎忘了身边还有一个朱汶。从车厢传来几声轻微的咳嗽,朱槿这才想到他,连忙撩起车帘,转身问道:「阿汶,你醒了吗?」
朱汶低声问道:「我这是在哪里?小叔叔,是你在外面吗?」
朱槿道:「不错,是我。现在我们要去驻军大营,晚上风凉,你就待在马车里,不要出来。」
朱汶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小叔叔,我们要去军营干什么?」
龙千夷抢着答道:「去看看谢不凋有没有被抓起来五花大绑啊!我猜他那个样子一定很好笑,你想不想也看一眼?」
朱槿觉得不妥,待要拦着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朱汶的呼吸变得异常急促,颤声问道:「怎么?他已经被人抓起来了?他……他会不会死?」
龙千夷尚未开口,朱槿抢先一步,用双手将他的嘴巴捂得严严实实,龙千夷手中握着缰绳,睁大了圆圆的眼睛看着朱槿,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许自己说话。
「阿汶,你放心好了,谢不凋他不会有事了——虽然你我都知道他要谋反,可是我手上并没有证据,三哥是不会相信我的,再说我也不打算把他交给三哥。」朱槿昧心地安慰着朱汶。
他早已敏锐地察觉到,朱汶对谢不凋有一种特殊的依赖。从他坚持不肯离开沫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内心里是希望能够留在那里等谢不凋回去——不过这也并不奇怪,朱汶生性柔弱,一向很容易对别人产生依赖,三年来他与谢不凋朝夕相处,而且还曾经被谢不凋救过一命,朱汶对他的感情之深,恐怕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假如直接告诉朱汶,谢不凋将会被判凌迟处死,说不定他立刻就会放声大哭,甚至很有可能断绝了继续生存下去的念头——所以朱槿很清楚,眼下无论如何告诉朱汶事实真相,能瞒多久是多久。
……或许过上个一年半载之后,他会重新建立起对别人的依赖,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不是谢不凋就行。
朱槿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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