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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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件事后,大家变得更加小心。一路上默默赶路,谁也无言。此后的几天,我们全都是住在山路边,每晚三人一起放哨,每次一个时辰。我和绮陌还有羽缨分在了一起。天黑后,繁星点点,我们在露营的外围分三点而坐,将营地围住,并将神鼎祭出,随时准备着••••••。
和绮陌一起放哨,我从未见过他打坐。按照规定,我们都应该将神鼎置于半空,席地而坐,与神鼎融为一体,让神鼎的力量在身体里流动,警惕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绮陌总是背着手,站在‘鼠愧’的底下,痴痴的望着山的远方,有时竟一直站完一个时辰。羽缨告诉过我,山的那边,有一个曾属于绮陌的国家。我知道绮陌想用‘鼠愧’的力量复国,但束于千年的规定,神鼎只能用于降妖,除非,鬼哭老者特许。
在野外露宿的一晚,当我们三人警戒时,绮陌轻轻走过来对我说:无寒子师弟,我有件事想求你。
我慌忙站起来,心中甚是不解,不知面前这位高傲的王子有什么要求。我说:绮陌师兄客气,大家都是九鼎的守护者,理应相互帮助。
绮陌很努力的笑笑,看的出,他的确很努力。他说:我知道的,我和你是九鼎中最邪恶的两鼎的守护者,我们杀死牡丹的可能性最大。我猜想,牡丹最后极有可能是被我们两人杀死的。所以我想请求师弟•••,希望在最后时刻,师弟能让我的‘鼠愧’将牡丹的魂魄吸去,师弟愿否?
绮陌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那样子好像我若是不答应他,他就要死在我面前似的。
其实我连牡丹的面都不愿见到,跟不愿跟她打斗了。我笑着对绮陌说:我愿意。
绮陌立刻笑脸绽放:多些师弟,恩情永世不忘。
我说:但我要知道原因,真实的原因。我对这样的事情总是好奇。
绮陌并不忌讳,他说:鬼哭老者曾答应过我,若我的‘鼠愧’吞噬牡丹,他将同意我用‘鼠愧’的力量收复我的山河。
绮陌的眼睛又露出高贵的冷色。怒视着山的那一边,半空中的‘鼠愧’也因为他的愤怒而急速旋转。
我说:你收复你的国家时,叫上我,我帮你。
绮陌愣了一下,然后转身面对我,笑容再次绽放,低头施礼:多谢师弟。
从那以后,绮陌虽然还是高贵的难以靠近,但对我客气的多了,见面总会微笑施礼,这对王子来说并不容易。羽缨开玩笑的说: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当一天又过去时,独臂大叔对我们说:明天开始转大路走,再走两天就到了。
师父问:我们走山路是不是会快点?
独臂大叔说:走山路是比转大路快一天,翻过两座山便到了。只是这边的山路不太平,经常有野鬼孤魂出来勾人,前面的两座山中间有一山谷,当地人都称它勾魂谷,两座山有一座桥连着,那桥很宽很坚固,但还是有不少人会莫名的从桥上跌入深谷,我们这里的人夜里从不到这片山上的。我想我们还是赶路要紧,不必多生是非吧。
师父笑笑,看了看我们:神鼎生来就是以孤魂野鬼为食的,此处既然不安生,我们遇见了,就没有不管的理由。此后,我们依然走山路,若遇到鬼灵之物,神鼎的守护者们可自行处置,全当是大战之前的练习了。
按照师父的指示,我们依然走山路。尘销悄悄对我说:无寒,你不用担心,独臂大叔说的就是一些孤鬼,很好对付的。你若是遇上了,可以叫上我,我们一起对付它。
我知道尘销还没有忘记我是怎么应对那只白狼的,她担心我还是那么心软。其实只有我自己明白,经过九鼎之争后,杀戮以没有那么可怕。
我答应了尘销,看着她满意的离开,我开始盘算什么时候向师父提亲•••。
日落西山时,我们刚到了独臂大叔说的勾魂谷。穿过那座邪气的桥时,阴气沉沉,风骤然大作,师父将几张符咒抛向深谷,才压住那股阴气。
过了桥,师父说此处阴气太重,不宜久留,我们便走起夜路,希望能在天亮前到达独臂大叔的家乡。
午夜将近,天边挂起一抹赤红的弯月。风中开始有不安静的声音,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呜咽的声音带着几声狰狞。
我和羽缨依然在后面跟进,但全队中间的距离很近,只有十几米。羽缨有些恐慌,问我:无寒,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我说:听到了,鬼声。
羽缨惊讶的问我:你不怕?
我笑笑:有点。
羽缨:若是它们出现怎么办?
收了它。
羽缨不再说话,紧紧的靠着我,警惕的看着四周,看他的手势,是随时准备祭出神鼎了。
前面的队伍停住了,我和羽缨忙赶过去。师父正分配任务:此处阴气慎重,妖孽四出,我们暂行。绮陌和恒筝去前面探路,羽缨和无寒去右边深林搜索,尘销和小隐月师妹到左边深林搜索,其他人原地祭出神鼎,保护求救者。
师父的话刚说完,画角怀里的那只雪白的猫尖细的叫声划破夜空,向箭一般从画角的怀里跳下,直奔右边深林。
画角担心他的猫,也跟着直奔深林。师父指了指我:无寒跟上,羽缨留下。羽缨在我身边长长的舒了口气,但还是轻声说:无寒,小心。
我跟着画角,向右边深林疾驰。画角的猫像一只白色的幽灵在午夜的深林里游荡。我和画角紧紧的跟在后面,‘尾怨’‘乱红’已经祭出,幽红和轻红的光交替着扰乱周围的夜。
画角的那只白猫在夜色中停步,它的前面是一个幽暗的黑洞,洞口却很小,只能容一只猫进去。可画角的白猫并不愿进去,呜咽着在洞口徘徊,洞里似乎有什么令它恐惧的东西。

画角说:我的白猫是噬魂之物,它不愿进去,说明里面的鬼灵阴气太重,我的猫都有些怕了。
我下意识的将两张奔雷符起好,准备迎接突如其来的袭击。
一阵山风吹过,刺骨的阴冷。白猫转身迅速的跳上画角的肩膀,趴下,呜咽声更加紧蹙。
画角轻声说:来了。
空气中有个女人的歌声,轻盈,忧伤,绝世。
歌声不断的蔓延,在深深的夜里是那么动人心魄。猛然,画角在旁边有力推了我一下,我立刻惊醒,不知不觉中,我险些睡着。
画角:无寒子你要小心些,我有白猫在肩膀惊觉,自己不会被催眠,而你就要靠自己的定力了。
我说:白猫不知道声音的来源吗?
画角:到处都是。
哀怨的歌声慢慢在空气中飘动,如影随行。
我将两张奔雷符抛向空中,念咒:丹朱口述,心神聚凝,奔雷袭来,幽魂超度。借着‘尾怨’的力量,爆炸的奔雷符在空中将夜染成红色。
我仰头,看着红色的天空,第一次惊喜自己的力量。
细碎的火焰在空中留下燃烧的痕迹后,纷纷落地。阴冷的气氛中多了几丝温暖。
烈焰后,歌声嘎然而止。远处的暗影里有人在窃喜,画角立刻随声奔去,我刚要随行,却有一人在阴影中出现,微笑着看着我。
那是一位年轻的女子,长发落肩,雍容华贵,惊艳的容貌不是世俗所拥有的。她渐渐走近,在‘尾怨’幽怨的红光照亮的范围外停住。
她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是谁?
这座山的主人。
我手中再次起符,‘尾怨’红光大振。
那女子急退,依然躲在夜的阴影里。说:慢,你为何要杀我?
我说:妖孽害人?该杀!
那女子轻盈的笑声传来:我害谁了?我刚出现,你便要杀我,是谁害谁啊?
我顿时无语。
你是聚首峰的弟子吧。她问。
我很诧异,你怎么知道。
你是鬼鼎的守护者。
你知道神鼎?
天下妖魔鬼怪有谁不知噬魂的九鼎呢?谁也不知道千百年来九鼎到底吃了多少鬼魂。她说神鼎时,依然面带笑意,似乎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我问:你是人是鬼?
鬼。
她毫不回避,太直接的话却让我一时无法适应。
她问:你怎么不动手?
我看看手中两张奔雷符,说:杀你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我还没有想好理由。
她望着我,笑容渐渐淡去:鬼鼎噬魂,本是邪物,却被奉为神物,世人真是可笑。
我说:神鼎噬鬼除魔,保天下苍生百姓,当然是神物。
每个游魂都有转世的资格,鬼鼎却横在转世空门的中间将他们吸食,被吸食的魂魄将受冰霜烈火的煎熬,直至化为虚无。那么,鬼鼎到底是何物?
她的眼睛直视着我,似乎要看穿我的心脏。
正在我无以应对时,画角的猫声却随风而至。白猫在那女子的背后猛然膨胀数十倍,比一只狼都大。
那女子似乎并不想躲闪,美丽的眸子依然盯着我。此时,白猫将那女子扑倒,尖牙咬住背部,开始吸食。
我想冲过去,想制止那只猫,脑海里却有个声音在制止我。那时画角的猫,二画角刚刚还救了我。再说,白猫噬鬼,有什么错。
我站在离她三步的距离看着她一点点被白猫吞噬,身体在慢慢的缩小。但她却无视自己的处境,一双眼睛直视着我,带尽了嘲笑。
白猫舒畅的伸伸懒腰,身体又在慢慢的变小。此时,那个女鬼已在它肚中了。白猫缓缓的靠近我,在我脚上蹭来蹭去,讨好的叫着。
阴暗处,画角慢慢走出,面带笑意:无寒,谢谢你把那只鬼魂让给我的猫。
嗯。我随口答应着,噪杂的心不愿多说一句话。
我们归队后,绮陌和其他人还未回来,我静坐在尘销身边,脑海里全是那女子的影子,她的声音一直在耳边游荡:那么,鬼鼎到底是何物?
尘销看出我的反常,悄悄问我:无寒,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刚才我碰到一个女鬼,••••••。
话刚要说,小隐月便问:你杀了她?
没有,她被画角的猫吃了。
小隐月皱着眉:真恶心。
猛然,右边深林里,阴冷的风伴随凄惨的哀鸣猛烈的刮来。
一个很小很小的女孩,穿着雪白雪白的裙子,长长的白发早已落地,在脑后拖着,像长长的尾巴。
她在极黑的夜是那么耀眼,人群站了起来,五彩的神鼎又重新亮起耀眼的光。画角的猫呜咽着走向前,却被画角止住。
师父厉声问:何方妖孽。
那小孩停步,转向我,问:我姐姐呢?
那轻声的几个字像利剑般奔向我,心已被刺中,痛苦而无以应对。我慢慢后退,希望能躲在人群中间,避开那眼神。身后一只手却扶住我的背,尘销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不愿说话。
这时,那雪白的女孩猛然跃起,扑向我,风中带着哭声:还我姐姐•••。我呆呆的盯着那双美丽的眸子,似曾见过。
三道暗影在身后飞过,女孩被暗器打中,巨大的力道将她往后带。落地无声,还是个鬼魂。此时才看清,三只三瓣梅花分别插在他的两臂和胸前,血红的花瓣开始绽放,悠悠的阴气慢慢被梅花吸食,她的身体在不断的缩小,但她仍不停的哭喊:还我姐姐,还我姐姐•••。
娇艳欲滴的梅花在夜色中散发诱人的香味,远处,几声清脆的鸟鸣在预示着晨光的到来。我们一队人原地休息。我呆呆的坐在尘销的身边,周围全都是那双愤怒的眸子和绝望的哭喊。山风抚过,我听见那声音在夜里的深林里刺人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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