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贡书院宋海多抛笔,点兵场张翼德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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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飞等人结识了荃查,自然日日好酒好肉的痛快,闲暇便在院子里习练武艺,那些同住的举子也渐渐知道了两人厉害,时常请教一番,两人也是尽心指点,倒是让他们获益不小,故而也便以张飞两人为尊,渐渐熟落起来,都称呼二人张大哥荃二哥,他们只看武艺高低,不看年龄大小,张飞也不再推辞解释。
这些武人之间交朋友,没许多心机,倒是比文人容易许多。当然,宋海多算是个例外,这家伙整日也不读书了,就和这些武人厮混,他本来豪爽,又腹内藏经,也让众人佩服不已,渐渐也混了个宋老三的名号。
整日的好酒好肉,都是张飞结账,虽然张大财主和宋大少爷都是有钱人,可也禁不起这么个用法,况且出门在外,还能把家里的钱都带着不成?一日张小六和张飞说“师父咱们没钱了。”结果这话被荃查听到,荃查一句“我有!”这事情便解决了。
自古穷文富武,这些武人哪个在乎几个钱财?等荃查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后面自然又站起来十几个举子,这一来可就乐坏了老板,客栈里的酒肉都不够用了,这几日赚的钱,顶过去几个月的。
有人乐自然有人郁闷,郁闷的就是客栈里住的那帮子文人,想象一下,你正摇头晃脑的在屋子里读“窈窕淑女,君子好求。”脑子里刚刚刻画出一个娇柔的淑女,突然楼下传来了一句“那个大娘们的那叫……”然后就是“哥俩好,一个螃蟹八条腿……”
可这些文人一不敢和那些胳膊比自己大腿粗的汉子理论,二又不能另找客栈,现在哪里还有地方住?最终大家想个办法,认为宋海多好歹是个文科举子,便想去求宋海多帮忙说说,结果发现宋海多正精赤着上身,和人划拳喝酒,后背还刺着一朵大红的牡丹花,顿时又把这个想法给放回肚子里了。
痛苦的忍耐中,文人们终于迎来了摆脱这帮土匪恶霸的一天,他们解放了,他们迎来了文科开试的日子,文科的考试比武科早一天,地点是在贡书外院,午时才开考,南来客栈的这帮子文人大清早天刚亮就跑去等着了。
宋海多直到巳时才起身,在一帮子大汉的欢送下出了客栈。来到贡书外院的时候,监考的官员看到宋海多愣了半晌,由于笔试是三天三夜,所以旁人都带着干粮铺盖,可宋海多空着两手就来了,连个馒头都没带来。
那个贡院门口的监考虽然挂了个“监考”的名号,其实就是个在院门口为学子搜身,防止作弊的,本身也只是个书院的九品小吏,对这些考子可不敢得罪,忙上前提醒道“这位考生,你怎么这样来了?你的行李呢?”
宋海多拱了拱手道“行李在客栈呢!怎么?难道考试还要带行李来?”
监考苦笑道“是不必带行李,可你总得带些吃的东西吧?这三天三夜……”
“哈哈……”宋海多笑着摆手道“哪里用得了三天三夜?”说罢将举荐书函递给那个监考,大步走进贡书外院。
考场有些像是监牢,其实也就是监牢,一个刚刚够伸开胳膊的房间,用铁栅栏锁上,里面有马桶火炉,吃饭上厕所都在里面,钥匙只有一把,拿在主考官手中,一但开了房门,不管什么原因,就算考试结束,马上有专门的带刀侍卫送出贡书外院。
大夫费彬,字清风,连续三届作为文科的主考,一来他本就是状元出身,二来他的妹妹费兰,便是当今的兰妃,深得当今陛下宠信,让他主考,也算是皇恩浩荡。
除了费彬以外,还有钦点的两位副考官,一为是礼部侍郎孙贞,字大鼎,二是兵部侍郎康征,字达透。此二人也是科举出身,不过都不是头名,官场讲究个出身,费彬是状元郎,又是皇上的大舅子,二人自然以他为尊。
三人有一间特定的房间,考生在这里三天三夜,他们也要在这里三天三夜,这是规矩。三人各自坐定,费彬先朝皇宫的方向拱手道“这次承陛下点下官为文科主考,此乃皇恩浩荡,我必然用心,二位大人也要尽心竭力,为朝廷选拔良材,才不复陛下重托。”
“我等必尽心竭力,报效皇恩。”孙贞两人也朝天拱手。
以上都是每次可考前程式化的规矩,全当表一表决心而已,接下来就只能闲聊了。考生考上三天,还有题目可以思考,他们三个大男人只能嗑着瓜子,喝着茶水扯皮了。
康征笑道“费大人,依你看,这次科举谁能拔的头筹。”
费彬老奸巨滑,哪里肯先开口,看了看孙贞道“孙大人有何看法?”
孙贞也不想先说,可人家费彬官大,既然问起来了,也只能说了。他喝了口茶,想了想道“这倒不好说,听闻河间考生张定自幼便有才名,出了名的过目不忘,出口成章。泰安考生鲁孝之来自圣人之乡,六艺精通,不可小视。还有……”孙贞一连说了几个,抬眼看费彬反应。
费彬点了点头道“孙大人说的这个几个人的确不错,可惜这次未必能够高中头名,此次陛下有旨,不取六艺精通,但取治国贤良。”
康征和孙贞对视一眼,心中疑惑,最终还是康征开口道“费大人,这次考题是陛下所出,你亲自誊录,除了陛下,也只有你知道考些什么,现在已经开考,不妨说出来,让下官也听听。”
费彬笑道“这次考题与以往不同,去掉了诗书礼乐,只考治国之道,共有三题供考生论述,一是今年夏季河北所发洪涝,二是关外的蛮子请求和谈通商,三是朝鲜王李彪廉撕毁国书,不再称臣。”
“这……”孙贞疑惑道“费大人,这些题目,让那些未经过事情的考生们回答,是否太难了些?”他这疑虑倒不多余,此三事除了洪涝之事已经解决外,另外两件事还在商谈之中,甚至那朝鲜来的使臣,都还尚在京城之内,朝中这些见多识广的人都提不出什么让宋祁年满意的答案,难道几个没经历过官场的考生能有什么想法?
费彬道“孙大人这疑问,我也问过陛下了,陛下却说朝廷是用人的,而不是教人的地方,科举选拔的是雕琢过的美玉,而不是未经雕琢的璞玉,否则要科举何用?”
“万岁爷圣明。”康征二人明白过来,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质疑当今圣上之嫌,忙一同朝天拱手,以表忠心。
费彬笑道“二位大人果然是国之栋梁。”
康征和孙贞忙谦逊道“哪里比得了大人,费大人才是我大宋的擎天金柱。”
“我算什么擎天柱?不过仗着陛下赏识罢了。”费彬摆了摆手道“要说大宋真正的擎天柱,还是万岁爷他老人家,就算另外两位上大夫,也都在我之上。”
康征笑道“费大人过谦了。孔大人和焦大人年纪大了,以后朝廷中还不是费大人的天下?”
费彬大惊道“康大人,你……你这是什么话?莫非要陷费某于不忠不义么?”
康征顿时一头冷汗,只顾着拍马屁,却犯了大忌讳,忙道“费大人,下官一时糊涂,一是糊涂……”
费彬轻笑道“康大人话中的好意,本官记下了,只是日后这些话,还是少说为妙。”
“是,是,下官晓得……”康征心中大喜,攀上了费彬这棵大树,说不定日后兵部尚书的职位,就是自己囊中之物了。
费彬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说起孔大人,本官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便是本科的考生宋海多,此子乃是宋云的义子,前些日子被孔大人收做了门徒,此人倒是有些看头。”
孙贞见康征攀上了高枝儿,心中有些焦急,抢着回话道“宋将军收了个义子,这事情下官倒是知道,却不知此子何时和孔大人攀上了关系,不过能被孔大人看中的,恐怕也不是常人。”他这话确也有根据,孔坚从不收门徒,现如今收下了宋海多,那宋海多的本事差的了么?
费彬道“陛下让本官选拔人才,我看这宋海多就可以,不过还要看他答卷如何,两位大人以为呢?”
康征和孙贞哪敢说不,纷纷点头称是,其实他们的府邸就在孔府不远,那天张飞砸门的一幕,可是亲眼看到了,当时他们两个爽的就差给张飞跪下磕头了。
诸位可能不解,为何费彬对孔坚的弟子这般上心?其实很简单,因为北宋三个上大夫中,孔坚的地位是另外两人无法动摇的,费彬也知道自己的脑子要拿下孔坚比较困难。
可做第一不成,做第三却也不甘心,那另外一个上大夫焦裴占了资历的便宜,暂且排名第二,但费彬却有皇上的宠信,这一来两人的争斗便愈演愈烈,甚至就差大打出手了,可偏偏孔坚是“难得糊涂”,任费焦两人打死打活,他却连眼也不睁以下。
两人都明白,要想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必须要把孔坚这个后台拉向自己这边,于是两人最初就算想尽了办法给孔坚送礼,可是孔坚这个人有个毛病,不管谁来送礼,一概来者不拒,可问题是收了东西却从来不办事儿。
一般来说,收礼不办事儿的人有两种下场,一是被送礼的人联合起来整死,可事实证明,有这个想法的人都被孔坚整死了。既然打不起,那还躲不起么?这也是为什么看孔坚吃亏,康孙两人爽的浑身抽筋的原因。

按道理说,一个人就算官做的再大,没有了政治盟友也终究要倒台的。可孔坚偏偏就是这么个特例,造成这个特例的原因,就是当今圣上宋祁年。
宋祁年这个人,脾气有些难以捉摸,性格有些好大喜功,甚至有些任人唯亲,可他之所以能称为是个明君,就是因为他毫无条件,毫无保留,毫无道理的重用孔坚,而孔坚回报给他的,就是几乎以一己之力,让内忧外患的北宋,继续繁荣了十几年。
以上有些废话了,总体来说就是一句话,拿下了宋海多,等于拿下了孔坚,拿下了孔坚,等于干掉了焦裴。
北宋文考的时候,有个规矩叫“掷笔呈文”。
一般来说十年寒窗,没有人着急三天的时间,所以通常所有的举子都会坐到最后一刻才出考场,但万事有个例外。若是有想要提前交卷的,那就要把手里的笔,顺着房门的栅栏扔在地上。自然有专门的带刀侍卫过来把你写的文章呈递上去,然后得到主考的允许,才准出考场。
在之前,北宋的科举提前呈卷纪录,是一天零三个时辰,这个人最终获得了状元,这个人的名字叫孔坚。今天宋海多把他记名师父的纪录给破了,并且整整提前了一天。
“啪!”宋海多写完最后一个字,顺着铁门将毛笔扔了出去,毛笔带着墨汁,在地上溅出一道墨花。然后宋海多对着外面大叫道“来人,掷笔了!快快开门!”
老王是本次协助监考的御前侍卫的统领,他当年也是武举出身,不过仅仅是乙科第七名,混了小半辈子,终于混成了御前四品的带刀侍卫。有时候想想自己也觉得窝囊,当年和他同科的人,如今最少也是个偏将了,虽然品级不如他高,但偏将再小也是将军,他这个侍卫再大也就是个奴才。
老王今年也不是第一次监护考场了,他还是个七品护卫的时候,就干过这一行,可从来没碰上过提前掷笔这种事情,他刚刚巡视了一趟回来,坐下喝了口水,就被宋海多一句话吓的直接把水给喷了出来。
老王问一旁的一个年轻的小侍卫道“我说小虎子,刚才什么声音?”
那个叫小虎子的年轻侍卫也愣了半晌,才道“好像有人……掷笔了?”
“有人没有啊?这里掷笔了……”宋海多的声音穿过走廊传来,回音不小,一时间所有的举子和侍卫都听到了。
老王转头看了眼记时的沙漏,刚刚好三个时辰而已,不由苦笑道“这还真是稀奇,走,去看看!”
说着带着小虎子大摇大摆的走向宋海多的房门,一路上见举子们都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也不答题了,便叫道“都看什么看?还不快快答题?有本事你们也掷笔啊!”
说话间来到宋海多的房外,看着地上的墨迹,皱眉道“就是你掷笔?”
宋海多抱拳拱手道“正是在下,这位将军怎么称呼?”
老王听到宋海多叫自己将军,顿时对宋海多印象大好,忙笑道“我叫王富贵,这位公子叫我王统领或者老王都行,将军却不敢当,敢问公子名讳?”
宋海多笑道“在下宋海多,家父白水城郡守宋云。”
“哦!原来是宋大人的公子!”王富贵一拍巴掌道“下官失礼,想下官当年科举之时,便是宋大人的主考。宋公子这是……”
宋海多将桌上墨迹已干的答卷递上道“在下正要呈卷。”
王富贵虽然就是为这事儿过来的,可还是愣了片刻,疑惑的接过答卷,仔细一看,却见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几万言文字,都是小楷,字迹平和潇洒,柔中带刚,便是他一届武夫,也能看出这份答卷绝非草草了事之作。
“公子稍等,我去呈与主考大人。”王富贵对小虎子点了点头,自己拿着答卷快步走向主考的房间,小虎子则站在远处等候。
那王富贵只所以做不得将官,只因为马上功夫平常,但近身搏斗的小巧功夫却不俗,否则也不能做侍卫做到四品。他脚下利落,步伐迅捷,快步流星走去,片刻到了费彬三位主考的房门外,伸手敲了敲门,等候里面发话。
费彬三人闲极无聊,找了一幅围棋正在厮杀,听有人敲门,问道“是谁?”
王富贵忙恭敬道“三位大人,是下官,王富贵。”
费彬站起身来,前去打开房门,笑道“原来是王统领,怎么不在前面看护,跑来这里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说着,费彬自己也是心中一惊,科考乃是大事,若是有了什么差错,就算不掉脑袋,说不得也要连降三级。
“大人说笑了,有我和几位弟兄看护,费大人尽管放一百个心思。”王富贵忙将手里的答卷递上道“下官此来,因为有白水考生宋海多,答题已毕,掷笔呈文了。”
“什么?”费彬三人同时惊呼,他们方才还在研究宋海多的事情,没想到这小子就交卷了,这乐子可大了。要知道,就算费彬有意关照,也不敢随便提点个人做状元,至少要过得去才行,不然殿试面圣的时候露了怯,大家就都等着满门抄斩吧!
孙贞见费彬发愣,上前接过答卷,对王富贵道“王统领辛苦了,先回去送那宋海多出考场吧,别坏了规矩。”
王富贵见众人脸色不好看,心中疑惑,不敢多说什么,忙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上。
康征和孙贞见费彬不说话,上前要说些什么,却被费彬挥手制止道“拿来我看。”说着朝孙贞伸出手去。
孙贞忙将考卷递给费彬,和康征两人站在一旁,却见费彬出时眉头紧皱,看了一会儿眉头轻轻舒展开来,竟漏出了笑容,待一份答卷看完,费彬满脸大喜合上答卷,放声大笑起来。
康征疑惑道“大人因何发笑?”
费彬将那试卷往桌子上一拍道“二位大人且看看,此子奇才也!”
孙贞和康征忙拿起试卷细看,看着看着二人脸上也露出讶然,孙贞点头笑道“恭喜费大人,此事成矣!”
费彬嘴角微微一笑道“是啊!为陛下为国家选拔人才,是我等应尽的职责,如此良材美玉,的确值得恭喜。”
…………
此时孔府之内,孔坚听罢门下的回报,大笑道“非常人,行非常事,残月深通一鸣惊人之道啊!”
“主人!”那回报的探子欲言又止。
孔坚笑道“但说无妨,跟老夫这些年,难道还不知道老夫从不怪罪直言之人么?”
“是!”那探子皱了皱眉头道“主人,宋公子初出茅庐,便如此锋芒毕露,恐怕……”
孔坚点头道“不枉费你跟我这些年月,倒是也明白几分道理,只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便如同一把刀,若是刚刚打磨光亮,便自以为锋利,整日和人对搏,总有一天刀要断裂的。同样是一把刀,若是真正的宝刀,虽然刚烈,但却有韧性,锋芒毕露不但不损刀口,反而可以更加磨砺刀的杀性,从而震慑四方。懂么?”
那探子恍然大悟道“属下懂了,主人是说宋公子就是一把宝刀,他这般锋芒毕露,是要造下名声,日后谁要想动他,便有了几分顾忌。”
孔坚微微点头道“你能明白这般道理,却也不错了,只是朝廷中的争斗,却不是这般简单了。哦……这次主考是费彬费大人吧?嘿……残月此次不想高中也难了。”
“多谢主人教诲。”那探子虽然不明白孔坚最后一番话什么意思,但依然心中感动,能对他一个下人费这般的口舌教导,确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孔坚笑道“因材施教,有教无类。此乃圣人之言,老夫不过尊之而已。”
…………
科开考第二日,京城禁卫营点兵校场,武科的考试即将在此进行。
张飞等人会同宋海多,一大早便赶到了校场,只是军营重地,不到比试的时辰岂能随意进入,众人只好在外面等候。他们十几个考子算是来的早的,过了老大一会儿,才有其他举子过来,倒是有不少人在江湖中曾有交往,纷纷走动访友,场面热闹起来。
张飞看了看天色,对同在南来客栈的一众举子道“诸位弟兄,一会儿比试,你们先去报名,某家在你们后面些。”
“哥哥这是为何?”说话的是丹阳举子詹台紫,这次丹阳共举荐了四人,都是一奶同胞的兄弟,老大便是这詹台紫,老二叫詹台白,老三叫詹台金,老四叫詹台青,在南来客栈的举子中,此四人也算是有几分能耐的。
铁蛤蟆荃查挺着大肚子,坐在自己两柄铜锤上笑道“詹台兄弟,你这还不明白?张大哥他手上硬,若是先出场,便显不出咱们的好处来了。”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抱拳道谢,这武举不似文考,好坏全在纸上。武举却共分演武、较技、谈兵三项,尤其是今日的演武,好坏全凭考官的主观意识,没个固定的标准,若是考官先看了好的,那对平常普通的,自然提不起兴趣了。故而张飞才有此言。
这边众人说罢,那一旁已然三声炮响,锣鼓震天,有一个太监走上高台,用尖细的嗓音高声道“辰时三刻已到,武举开科……”言罢,校场大门轰然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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