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集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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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市委这天上午常委召开扩大会议,主要议程是学习体制改革文件、讨论研究下步楚云市体制改的有关事宜,官话叫做“务虚会”。会前,市委书记章钦鼎对参会人员说:“在没有学习文件之前,我先简单地讲一下前段的抗洪救灾工作。今年,我市的抗洪救灾工作,市委是重视的,成绩也是显著的。市委、市政府领导都亲临第一线,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市领导。特别值得提出来的是,副市长朝旭同志,他在云溪表现得尤为出色。前几天,水利厅朱江同志给我写了个材料,主要是说朝旭同志在云溪的事迹。昨天,组织部又送给我一个《呈阅件》,是云溪县五大班子联名报给市委、市政府的。他们一致要求给朝旭副市长立功。他的事迹是什么呢?现在我给大家念一段:“8月27日中午,云浦乡杨家嘴涵洞出现险情,正在该乡防洪蹲点的朝旭副市长,当时还在用餐。当他听到这一消息,立即放下饭碗,带领在场的全体干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向出事地。他身先士卒,和村民们搬石块,背麻袋,一身泥,一身水。然而,涵洞的渗水却无法堵住,漏洞越来越大,从堤坝外抛下的上百袋砂石,立马从堤坝的里面冲了出来,塌方在增大,洪水象野兽一样冲向绿色的田园,冲向百姓的村庄……眼看云溪大垸就要变成一片汪洋大海,几十万人民的生命财产将要毁于一旦。怎么办?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我们的朝旭副市长想起了自己是个**员,是党的领导干部,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党员领导干部氏危急时刻不上前,谁上前?于是,他一个箭步冲到第一台装满砂石的大货车上,推下司机,自己驾驶大货车冲向晒垫大的漩涡,将车直接填充堤坝外,自己险遭不测……。”
“哈哈哈——!得啦得啦!书记,可别逗啦!”一阵爽朗地笑声,把全场的人都给震懵了,这是朝旭的声音。书记开始眉头一皱,感到很诧异,接着笑问他:“你笑啥呢?到底咋回事?你自己说说看。”朝旭笑道:“大家想想,如果我真象他们说的那样,开着车,冲向晒垫大的漩涡,直接填充到堤坝外,那我现在还能坐在这儿开会吗?岂不是也跟随那些石块砂土,一起填进涵洞里了吗?我才没那么笨呢!”“哈哈哈——!”“是呀是呀!他是怎么从车上跳下来的呢?”除了市长亾可鄞,象无事一样的抽着烟,大家有的笑,有的议论开了。书记也觉得不大对头,拿起那份材料往桌子上一扔,说:“怎么搞的?看来这个材料有水份啦!怎么不实事求是呢?”章钦鼎把材料往桌子上一扔,对朝旭说:“还是你自己说一下吧!”朝旭笑了笑,说:“其实,也没啥可说的,很平常的一件事。就是当时堤坝穿孔太大,一筐一筐地靠人工填充肯定不行。我叫他们把整车给填进去堵塞,一连填了四台车,成功了,嗨!就这么简单。甚么‘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哪象他们说的那样董承瑞、黄继光啦!”大家听了才知道真相,有人说:“原来是这么回事?”章钦鼎书记却说:“依我看,既不是云溪县说的那么玄乎,也不是你说的这么简单吧!下面,我把朱江的这两页材料也念一下,大家分析分析。”书记读完,问朝旭“这不会有假吧!”朝旭点了下头,说:“大概就是这样子。这也是很正常的嘛!在坐的如果在场,谁都会那么做的,在现场就要负起责来嘛!”书记说:“不见得,最起码那车不是人人都会开的。”朝旭不说什么了,脸色也慢慢严肃起来。他想了一下,说:“是的!确实不会这么简单。”他深深地吸了口烟,接着说:“我不会因为他们对我的吹捧而喜形于色,甚至晕晕乎乎地放弃原则。云溪县夸大其词,这不仅仅是个工作作风问题,依我看,他们是试图用这种办法堵住我的嘴,达到掩盖个别人的所作所为,不让暴露的目的。”书记一惊,问:“是吗?这个县的地理位置可是十分重要啊!”朝旭说:“可是,云溪的防洪抗灾工作并不扎实,可以说基础工作相当差。”书记插话说:“朱江给我说,他们还想决堤蓄洪?是你在那里坚决制止的?”朝旭点了下头,继续说:“是的!他们早就打算蓄洪,所以不做防洪准备。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打算呢?我在去云溪之前,市委信访办给了我几份举报信。我在那儿又有人向我当面反映了县领导子的情况,我也叫人作了简单的了解。至少有两点应该引起我们的重视:第一、云溪今年的防汛准备工作是很不充分的。我们去的第一天,牛光南县长作了全面汇报,乍一听起来还象那么回事,可是到现场一看,基本上没有什么准备,主要领导倒是对决堤蓄洪挺感兴趣。为什么对蓄洪那样感兴趣?这就引出第二个问题,云溪现任领导班子中的主要领导,可能在经济上有比较严重的问题。据初步了解,他们以建接待宾馆的名义,动用了防汛经费、社保基金、住房公积金,还非法贷款、收取煤矿老板的捐赠,帮助出事的煤矿老板隐瞒矿难真相,相当一部分干部在煤矿有股份……。”
章钦鼎听了朝旭的发言,严肃地说:“看来,云溪的问题非同一般啦!”朝旭说:“他们自以为天高皇帝远,市里管不着,说什么决堤蓄洪是上面的决定,而我这个从上面去的却一点不知情。”章钦鼎说:“我看,应该组织专门的人员查证核实。”朝旭说:“我已将我们这次了解的材料,交了给市纪委,请他们进一步调查核实。”

这时,市长亾可鄞开腔了,他说:“我听说——,县委书记龙达理这个人还是可以的嘛!他是老麦的外甥吧!事情还没弄清楚,就把材料交到纪委,不太好吧?再说,现在谁没一点小毛病?还是要从爱护干部的角度出发呀!朱元璋杀了那么多的人,明朝还是短命的……”
市委书记章钦鼎一听,火了,说:“老亾啦!你这是啥意思呢?东扯葫芦西扯叶的干啥呀!”
亾可鄞大声说:“没别的意图,我是说。现在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听了风就是雨,搞得干部人人自危,行吗?”
朝旭笑道:“市长!您这话就不对咯!正因为不清楚,就按程序让纪委去查嘛!何谓打打杀杀?现在又杀了几个人呢?”
章钦鼎说:“老亾啊!你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份,**的中国,怎么可以拿明朝的朱元璋相提并论呢?如果是明朝那种做法,别说全国,就是一个省也不止杀他那多人。”
亾可鄞冷笑一声,不负责任地说:“那就杀呗!哼!少见多怪,孤陋寡闻。难怪……。”“难怪”什么呢?这话明显是对朝旭来的,但他听了并不动气,而是说:
“市长在政府工作多年,经验丰富,我初来乍到,很多事情可以说摸不着风,还请您多给提醒。也许我认为应该澄清、重视的东西,一些人见怪不怪,包括您也觉得习以为常。”
书记插话说:“麻木了!相当一批干部面对反腐倡廉麻木不仁了,这才是最危险的。”
“我觉得可鄞市长说的也并没什么大错,这些事情太普遍了。”殷生丛副市长说。殷的为人,别人说与他的名字谐音——应声虫。其实,他并不光是个应声虫而已,而是一个比较有心计的人。他是不久前,由亾可鄞提名当副市长的。殷生丛并没什么能力,原来是宾馆的一名服务员,到餐厅当管理员,再到接待科长、接待处长、机关事务管理局副局长、农办主任,直到副市长,完是靠摸螺拐(楚方言溜须)上去的。他在没有当副市长前,他的人缘关系比较好,尤其是在市委、政府的领导层,都觉得他老实、忠厚,办事扎实。可是,他当上副市长不久,这个公认的老实人,隐藏了十几年甚至几十的毛病,渐渐暴露出来了。他可以当着你的面说假话一点都不脸红、不心慌,甚至颠倒黑白,混淆事非;他可以公开地向下属和有关企业索拿卡要,而且理由十足;他围绕亾可鄞这个小圈子,到处拉拉扯扯,扩大亾的势力范围;他对市委那边的领导,除了管组织的副书记,任何人他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连市委书记他也可以不在乎。他认为,在楚云,亾可鄞的势力最大,现在跟人就是要跟权力大、势力大、圈子大、胆子大的人。人们开始注意到,这个以往说话都小声得让人听不清的人,现在绝缘不同了。他语无伦次的话不仅多,而且声音大。虽然,他思想与文化均没有什么深度,但他特别爱讲话,哪怕是吃顿饭,他象作报告一样没完没了,别人也插不进话,哪怕餐桌上还有一个人,他都说得非常起劲。他说话吐词不清,有人背地里形容说:殷生丛讲话时,口里就象衔关筒卵(**)。由于他是从楚去农村招工上来的,乡音忒重,但他的普通话,很难听懂。“日”字说成“入”字,“岩”字说成“安”字等等,别人如果吃完饭走了,他就认为别人不虚心,或对他不尊重,指着人家的背影说:“好吧!你听不进去,你会有亏吃的!”不仅如此,他连对老婆的态度也大不如以前了。他的改变,同事们看在眼里,知道在心里也就算了。可他老婆是个工人出身,天不怕地不怕,她对丈夫官大脾气长非常恼火,不屈不饶。一次她竟然就在市长办公室里,与殷生丛大吵大闹起来,老婆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殷生丛!我**!你他妈的不是人,老娘跟你结婚这么多年,你从来不把我当人,经济上你把我卡得死死的,自己在外面鬼搞十七(玩女人的意思)。特别市当上这个麻B副市长以后,更不把老子当人看……。”引得政府办公厅的人围观、哂笑。
市委常委会在继续。这时,一个常委听了他的发言,很反感,也知道他是在替亾可鄞说话。于是,这位常委毫不客气地说:针对“甚么太普遍了,难道说普遍就不用抓了吗?我们就是要通过严格责任追究制度,让不作为者‘挪位子’,让失职者‘挨板子’,让渎职者‘蹲号子’,让犯罪分‘带铐子’犯到哪,办到哪,决不姑息迁就。”
章钦鼎肯定了这位常委的发言后说:“中国的百姓,对**有着切肤之痛,因此,也就特别的敏感。而不少领导干部由于不注意学习法纪知识,麻木得令人吃惊。当过大庆市长、大庆石油管理局常务副局长、市人大主任的钱棣华曾被中央电视台‘东方之子’报道过,一世英名却被20万元受贿的钱弹击倒。可是,在处理他时,他却还要求保留党藉,这岂不成了笑话?一些违法违纪的党员干部之所以没管住自己,众多原因中有一条颇值得人们注意和警醒,就是这些人法纪知识淡薄,对党纪政纪和国法不学习、不清楚,以至于犯下重罪本人还稀里糊涂。胡长清在他的问题基本查清后还要求保留党籍,说什么‘在党内重新接受改造’。”章的话明显是针对亾可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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