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楼》第十章 建私宅书记托心腹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谋发展主任找靠山
临江镇政府机关是一栋座北朝南的三层楼房,建在一个小山包下,单独一个院子。一楼从中间楼梯分开,一边是办公室,一边是单身宿舍,二楼办公,三楼会议室、阅览室和播音室。厨房和食堂是另外一栋平房,平时作食堂,全镇开大会时就作会堂用,食堂在办公楼斜对面约一百四五十米处,也在院子的围墙内。达希闽住在一楼单身宿舍,两名厨师住食堂厨房隔壁的一间小屋,镇委镇政府的其他领导和干部都回家住。杨迪的家虽然在县城里,因临江镇离县城关镇很近,他仍习惯住在家里,每天骑单车上下班。达希闽少有朋友往来,在没有担任企业办主任前,每当夜深人静时,总是独自一人呆在自己的宿舍不出门。他不想回家,好象一看到达道人和他的母亲,就总也摆不脱心酸的过去,令他烦恼、疚心。长期住在那间办公室兼宿舍,他习惯了,觉得只有在一个人生活的环境里,才轻松、自由、活生生、轻飘飘、肆无忌惮,一统天下般活出人的滋味。
他有与其亚父喜欢显示自己博学多才的共同特点,书橱里摆得整整齐齐的大多是政治方面的书藉,给人以心无机事,案有好书的印象。然而,他的床铺底下那只鲜为人知的木箱里,却藏有达道人曾翻阅旧了的诸如,《金瓶梅》、《杂事秘辛》、《飞燕外传》、《汉宫春色》、《河间妇传》、《杏花天》、《肉蒲团》等香艳色情书,还有那本“非常日记”,平时他是不拿出来看的。达希闽不大愿意看电影电视,常常在一盏吊灯陪伴下,从床铺底下翻出一本书默默地读着。最近,又不知从哪弄来一本《国民党高官轶事录》,看来他很注重这本书,研读得极认真。那栋三层楼下闪烁的黄色光点,宛如古庙中的烛炬,远远望去,黄萤如豆,真有那么点独伴青灯古佛旁的小和尚清苦幽凉的味道。
何阳阳以前到天凉时,常常晚间也不回家,从食堂吃过晚饭,做完节目,便独自一人呆在播音室自己的铺上看小说或看看电视。自从父亲提出达希闽这个事后,她在播音室住宿的时间明显少多了,达希闽对此是敏感的。只要三楼那间房里的灯不灭,他就在办公楼前的操场散步、溜达,或出来倒垃圾、晒衣服,或打着口哨走出院外再往回走,貌似平视的两眼总是偷偷地向上眺。自打何哲对他流露出那种眼神后,他就打算向阳阳献点殷勤,可阳阳却毫无一点这方面的反映。他想找到一种互相沟通的借口,他认为借口比伪装的感情,比掩饰的爱情更为巧妙。于是,今天下了很大决心,在区里开会时,人坐在会场,心却琢磨着沟通的法子。一散会,心急火燎般跑到街上,特意精选了几个大西瓜送去何家。这是他从产生这种想法以来,第一次主动进攻,按说还是谨慎的,想不到却碰了一鼻子灰。他离开何家,踩着月色,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镇政府住所走去,脑子里总是回味着阳阳刚才对他那种不屑一顾的态度,很是沮丧,可又时不时还把在竹床上摸过的那只手,抬放到鼻子尖上闻闻嗅嗅。走进院子里,停在办公楼下,看着三楼那间没有灯光的播音室发呆,仿佛看到何阳阳那傲慢、然而却是婷婷玉立的身影在阳台上走动。这时的他,脑子里如同灌进了三合土—筢实的,真他妈费力不讨好,仍旧没戏。他没精打采地点燃支烟抽着,又把没抽完的半支烟扔在地下碾碎碾碎碾碎……。
“嘘——!她是只白天鹅,我是个甚么东西?一个至今还被人耻笑的杂种,别他妈瞎子点灯白费蜡了。”他站在场院呆望着三楼播音室自言自语、自暴自弃地说完,将碾碎的烟头再使劲用脚尖重重地蹭了几下,匆匆走向自己的房间,打开门,拉着灯,到盥洗室洗了把脸,脱了衣服,蹭掉脚上的鞋子,连灯也不关,扯开被子倒头便睡了。
达希闽躺在铺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自卑、气恼过后,转而由恢复平静到对那阴影某些细节的回忆,继而浮想联翩,不觉转而处在高度亢奋之中,在被子里象烙饼似的煎熬得难受。阳阳那张嫩嫩的白白的脸庞,在他眼前总是拂之不去,倏地又从被中抽出手来闻,香味没了,一想,啊!他妈的刚才洗脸时洗掉了。自己感到好笑,便又将手放回被子里,不经意却一下刮着了自己**的春根,于是,便干脆用手紧紧地握着……。
从那以后,达希闽脸上长出了许多豆豆,而且象寻麻疹一样此起彼伏,漫山遍野。他对自己本来就不满意的颜容,如今出现这种危机,心里又紧张、又烦躁,一有空便对着镜子抠、抓、挤、捏,弄得脸上斑斑点点,时常血糊糊的,红的变黑的,黑的变乌的,还有青的紫的到处自由泛滥,使得那张油黑色的脸,就象他父亲做道场用的那面敲毛了鼓皮,日子一长,千疮百孔,坑坑洼洼。于是,比较注重修边的他又增加了三个习惯性小动作,没有人时对着镜子挤豆豆;没有事摸出铜夹拔胡子;烦恼之际满口满口嚼槟榔。
达希闽性格怪异,尤其在爱好女色上与其父虽有共性,却又有令人费解的特性。其实,自他担任企业办主任后,不少镇办企业的老板都想巴结他,隔三差五总要请他到市里时尚舞厅歌厅潇洒几回,接触的漂亮女子也可谓不在少数。然而,他迷恋何阳阳象鬼迷心窍一样,心目中总感到没有一个能与何阳阳相比的人。明明知道阳阳对他毫无意思,可他就是不肯放弃,也许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他越觉得珍贵呢?还是有别的缘故?
“吃几个破西瓜,老子下馆子都不掏钱呢!”好多天过去了,达希闽想起那晚送西瓜碰一鼻子灰的事,自然联想到电影《小兵张嘎》那个翻译的那句话,他自己也笑了。是的,几个破西瓜算个啥?我他娘的真笨,弄巧成拙,他好象犯了一个好大的错误,自责、后悔。越加觉得自己又比阳阳矮了大半截,白天上班一看到阳阳就回避,连抬头看看广播室的勇气都没有了。真的已是黔驴技穷,山穷水尽而无路了么?达希闽对何阳阳的追求陷入了困境。
运动着的物质世界,时常会给一些濒临绝望的人们带来机遇和好运,就象一个溺水者会突然碰到一根漂来的稻草一样,也许就是这根稻草能救他一命,化险为夷。
改革开放几年,临江镇的群众富了,一排排小洋楼拔地而起,一栋比一栋面积大、规格高、造型漂亮,先前的茅屋炊烟,矮檐农舍几乎不复存在。镇党委书记何哲起先还在观望,认为一镇之头,自己再有钱,在这方面还是谨慎一点为好,树大招风,历次政治运动的经验教训告诉他—枪打出头鸟。现在好了,多数群众都盖起了楼房,我这个当头的总算还是先让一部分群众富起来了,该轮到我动手应不为过了,想必上面不会有啥看法,群众也不应该有什么意见了。这天,何哲把达希闽叫到办公室,说了自己想建楼房的想法,要他到阳春市请来一个搞设计的高级工营造师,先详细地踏看下场地,设计个图纸出来。达希闽听后显得异常兴奋,脸上并没有任何难色便一口答应下来,说:“好!您那住宅早就该改造了,一个泱泱大镇之主,连一个普通农民的住房都不如,那怎么行?您一心只知道为全镇操劳,现在象您这样公而忘私人实在太少了,也这么大把年纪了,该享受了。”

何哲笑道:“原来不想动,是不想带这个头。现在也不是大搞。正如你刚才说的不过改造一下而已,只要过得去就行了。”
达希闽说:“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大搞也罢,改造也行,由我来把关,保证让您老人家满意,您看行啵?”
何哲感激地说:“行啊!你办事我还不放心——!”
达希闽立马到阳春市请了一名高级营造师到临江,何哲亲自向高工谈了自己的设想。这位营造师根据何哲的想法,到现场踏看后,在很短的时间内帮他设计了一个近似别墅类的图案。何哲看了这个方案比较满意,他把达希闽叫到办公室,说:“我对基建是门外汉,你虽然也不很懂,但有的是时间跑,我作为一镇之主,成天泡在自己建房的事情里怕影响不好,这件事你就替我多操点心。大的事情告诉我,日常运作你就帮我打点一下。开支上既要帮我卡紧点,又不能太土气。”达希闽一听,受宠若惊,当着何哲的面把胸脯一拍,说:“没说的,您老人家就只管放一百个心好了,这件事包在我达某身上。您这么信得过我,我办不好那还叫人?我做事,不做就不做,做就要做最好的。”何哲看着希闽笑笑,接着又说:“这个我相信,不然不会交给你来办。这样吧!先把我这件事办好,练练兵,镇里面还打算在玉泉湖边上盖一栋接待宾馆,到时候你就有基础了。不过,暂时不要说出去噢!”达希闽一听,高兴得差点没蹦了起来,他朝思暮想地就是这件事啊!周身热血沸腾,兴奋的脸上泛着红光,如漂荡在雾里云中,只差点没对这书记大人纳头便拜了。
达希闽从何哲的办公定室出来,胸口还嘭嘭直跳,他一手抚着胸部仰头望着天空,几乎要仰天长啸地大叫:“天助我也!”先只不过想为何老头盖个私人住宅楼表现表现一下,想不到还有那样大一桩买卖,这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矣!想老子少年时代除了往南瓜里拉屎,并未创造什么惊天动地的奇迹,这回……。”他回头看了看三楼播音室,笑了,笑得是那样地傲岸。
达希闽负责企业办的工作也有年头了,手上的人、财、物等实权也还掌握不少。他对从小学到初中时期一直保护过他的同学鲍世哉,没有忘记,那是他唯一的基本的依靠对象。当企业办主任不到三个月,便给世哉提了个几十万的小工程,让世哉赚了一笔,起了步。接着又帮他出证明、办手续,搞了个农建队三级建筑资质,世哉便堂而皇之的也当起经理来了。更重要的是撮合了世哉的一桩美满婚姻,世哉娶了一位十分美貌贤慧的妻子。有些人羡慕世哉,说他人虽长得憨,却一脸福相,看着看着就发财了,而且找了一个那么漂亮能干的堂客。世哉并不隐讳什么,他实打实地说:“什么福相,我还不是靠闽哥赚了几个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嘛!我早就看出希闽是个角色,我跟他是跟定了。”他知恩图报,拿定主意死心塌地跟着达希闽。
何哲要建新楼房的事,达希闽找鲍世哉商量,打算要他担当起这个任务,并且要求一要质量好,二要造价低,三要标准高,要建成临江第一流的豪宅。鲍世哉对达希闽很感恩,听了这事,便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是何书记的红人,这件事只能办好,不能办砸。只要你出面,我可以一百担八,绝对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至于造价问题,这你就不要管了,我一声喊,我的几个兄弟都会上,不要他老人家出一分钱……。”达希闽开始一喜问:“真有这事儿?”世哉不假思索地点头称是。达希闽想了下又忙说:“不行不行!那样会出事的,我看还是要签个合同,造价按建筑面积、市场行情计算,搞工程就是要赚钱嘛!只是搞这个工程要少赚点,没有春风哪来的夏雨呢?具体如何操作我只认你,由你承包。至于你的付出,可以堤外损失堤内补,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世哉马上表态说:“明白明白,就这么定了,你把图纸交给我就行了,余下的事就由我来办好了。”希闽拍了一下世哉的肩膀笑道:“行!总算没白交你这个兄弟。就这样吧!”
何书记的大厦破土动工了,而且速度之快在临江是前所未有的。达希闽并没有经常在现场,他不懂,只是偶尔去看看进度,向世哉问问情况。这天,他把世哉叫到一边,说:“告诉你那几个兄弟,我给财政所长讲好了,工商和税务所都会打招呼,这个季度的税就按他们定的,交个绝对数。另外,我从钢厂搞了点产价钢材,你出面和你那个做钢材生意的老弟合作,尽快把他抛出去,他赚点,你也得点,作为弥补建何宅的损失。”说着,从手提包中拿来出一张批件递给世哉,并强调说:“不要被窝里放屁,独吞啊!”世哉接过批件,笑了笑说:“哪能呢!要是那样,临江我这个老大还混得下去?”达希闽两眼一瞪,嗔道:“你老大?”世哉忙改口说:“不不不—您是老大!”达希闽又恼道:“不许胡说!”世哉赶忙看了左右,轻声说:“我知道,我知道!”连忙摸出一包中华烟,抽出一支递给希闽,并笑嘻嘻地给他点上。鬼头鬼脑地对达希闽说:“闽哥!修完这栋小楼,难道你就再没什么可关照老弟的?”
达希闽说:“你想说啥就直说嘛!拐弯抹角干吗?咱俩谁跟谁呀!”
世哉感到这话觉得很亲切,话中还象有话。他眨巴眨巴眼睛说:“听说临江镇政府有的是钱,就不能想办法搞个大点工程?比喻说也修一段路或搞栋大楼什么的。”
达希闽很认真的想了想,说:“你听到什么信息啦?可千万别到处乱说。”
世哉摇晃着脑袋说:“不知道,不过您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达诡秘地说:“有些事应该让你知道了,你把何的事安排妥了,找个地方咱俩好好扯扯,没准你我这回真要露露脸了。”
世哉一听,把大腿一拍,叫道:“真的呀—!”
达希闽眉头一皱,严肃地说:“你给我镇静点,别他妈到处乱捅,听到没有—?”
世哉立即轻声地应道:“行行行!听您的,我再乱说一个字你把我给阉了。”
“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达希闽叼着烟,夹着手包,反剪着两手,看也不看鲍世哉一眼,回镇机关去了。
其实,临江镇要建接待大楼的风声早就传了出去,达希闽虽说知道得比较早,但党委班子成员能保密的人并不多。达希闽虽然没给鲍世哉说过,世哉也并非没有听到风声,只是认为达连干部都不是,也不一定知道确切的消息,今天从达说话的口气和态度看,不仅证实了事情是确实的,而且,很可能自己还有希望,不禁喜出望外。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