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计连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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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信广是备后守信秀的长子,信长的庶兄,但由于是妾室所出,故而并为作为继承人看待。天文九年(1540年)之后成为三河安祥城主,九年之后兵败城落,俘于今川家军师太原雪斋之手,后来织田家以松平竹千代(幼年的德川家康)当交换条件,这才将他赎回来。然而历经此事之后,在家中是不可能再委以重任了。
数年以来,织田信广一直守着偏鄙的领地,在两个弟弟的争斗中保持谨慎的中立。虽然一直没有做出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举动,但是也渐渐积累了不少人脉,如今面前斋藤义龙、织田信贤、织田信行三方的策划,终于忍不住蠢蠢欲动。
信广整军靠近的时候,岩仓城的百余名足轻已经在清州城外叫嚣了许久,却一直游弋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奔波半日,只在城下燃起了几堆火焰。远处的本阵,从望远镜中看去大约有千人的规模,却一直按兵不动。岩仓城南下行军到清州,只需半日时间,从整军到出战几乎没有停顿。
留守的丹羽长秀见之莞尔,严令部下不得擅自出战。按照信长的吩咐,邻近的人员和物资已在前日撤出,岩仓军能烧掉的,也不过是些茅草棚子罢了。
“想必不久信广殿就要到了。”长秀放下镜筒,侧首看着身旁的汎秀,却见对方低头不语,若有所思。城内多数的家臣都已随信长前往万松寺,平手汎秀反而成了此间位阶仅次于丹羽的二号人物。
“甚左在忧虑什么?难道我们还有什么思虑不周的地方么?”
“这倒不是,”汎秀抬眼,微一迟疑,摇头道,“然而……的确尚有一事不明。”
“不必客气,但言无妨。”
“这样的话,就请恕我莽撞了。”汎秀挥手指着清州城东面的门户,“信广殿下领兵前来的时候,长秀殿也是闭门不出么?”
“有什么不对吗?”
“如此一来,对方自然也能明白他们的策划泄露了吧。”
“然后呢?”
“岩仓城出动的人数本来就很少,想必会立即撤回去,但是信广殿下,已经是图穷匕见了……若是我的话,必然会调集最大的兵力与武藏(织田信行)会和,那么主公那边,又会多一分危险了。”
“的确如此,但也是无法避免的……”丹羽长秀有些惊异地看着汎秀,“甚左有何高见呢?”
“以鄙愚见,也许,可以将计就计先派少许部队佯装与岩仓军作战迷惑一阵,而后再把信广殿及其左右赚进城内一举擒下?”
“的确是高见。”丹羽口中赞誉道,脸上却是神色不动,“然而清州一城涉及尾张安危所在,绝不可轻忽,若是贸然取险道而弄巧成拙的话,岂非开门揖盗?况且……主公离去以前对我吩咐到:‘信广为人谨慎有余而果决不足,若已知阴谋败露,必然自缚以负荆请罪而已!’”
“这样啊……主公和长秀殿智珠在怀,倒是我多心了。”汎秀拱手道,似是漫不经心。反而是丹羽长秀还有些介怀,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对方两眼,方才安下心来。
言语之间,北方的敌人终于发动了一次进攻。几十名足轻排着稀疏的阵型向城下冲了过来,武器几乎是清一色的长枪,还有不少人穿着皮竹制的胴具。中间夹杂着数个带着胄兜的武士,负责指挥联络。行进飞快的队伍后面,还跟着少数手持弓箭的士兵。

从装备和斗志看,这就该是岩仓军的精锐了。松散开来,想必是为了防备城中的弓箭或者可能出现的铁炮。攻打清州一役中,信长的铁炮队尽管于战局并无真正的大用,但这种发出巨大响声,还冒着火光的黑色长筒还是让尾张远近的豪族恐慌不已。
这个时代的日本,并不存在云梯、井栏一类的攻城兵器,此时的城池规模也用不着这些武器。然而仅以两倍于守军的兵力,想要力攻进来,依然是不现实的想法。
“没有火药和铁炮,更不可能长期包围,难道指望军队飞进来么?”坐在内城的汎秀指着城外的先锋摇头讽笑。
“大概佯攻一会儿就会退去吧,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丹羽转身道,“虽然不知道岩仓和美浓达成了什么样的协定,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是得益最多的一方。”
“这倒也是……”汎秀点头。岩仓城的信贤和信安自然是乐于见到尾张下四郡内乱的,然而若是付出太多代价伤及根本就不值得了,“但是像他们这样的话,戏演得也太差了些。”
“确实。”丹羽赞同道,“但织田信贤有那样的魄力吗?”
“嗯……”
这时候城外的军队已经开始撒去了,从向前到撤退不过半刻钟的光景,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没有抛下。
“吆喝两声就走了?织田信贤还真是果敢坚毅,真不知道信广殿下知道了盟军的表现,会是何种表情……”汎秀嘲讽道。织田伊势守一脉的信贤虽也是织田家的同宗,但是血脉淡薄,再加之此时是敌非友,是以直呼其名也不显无礼。
“若是人人皆如骏河和美浓那两位治部大人(今川义元和斋藤义龙)一样,本家的武运恐怕就不会如此昌盛了。”丹羽长秀似乎心情不错,也随声附和。
“这边倒是没有问题了,只是主公那边……”一念至此,汎秀不禁又有些心忧。虽然史实上信长是以少胜多击败了叛军,然而记忆中那一战却是侥幸无比,信长方亦有许多武士战死——当历史的走向关乎到自身安危之时,不免就会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可靠。
况且……现在的历史,难道真的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一个蝴蝶在巴西轻拍翅膀,可以导致一个月后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那么,一个人呢?
出神之间,却听见城外又起喧哗。
“嗯?难道他们又要‘攻城’了么?”汎秀漫不经心道。
“也许吧。”身负重任的丹羽却没有那么轻松,“如果刚才只是试探,而这次才是真正的进攻呢?”话音未落,他已披上立兜后踏了出去。汎秀也连忙跟上。
一番手忙脚乱后两人来到了外面,映入眼帘的场景却人诧异:城外的岩仓军,俨然已经鸣金收兵了。数百人的军势四散向本阵散去,中箭的依然只有几个人。
“好像比上次时间还短……”汎秀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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