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血战琴清楼(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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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那么现在有为何又改变了注意?”敖不二讥笑道。君若云这话无疑表示他心有阴影,或可利用。
“因为我现在才发觉,这世间可恨的人,海里去了!阁下不过其中点滴!”君若云笑道,“长话休提,十年血债,今日便做个了结!”他身形一晃,人已出现在敖不二身后,刀往上挑,一道黑色闪电直要将敖不二劈成两半。
“十年前,你在我手下不过五十招,不知今日能支持多久?”敖不二没转身,但只倒转金笔,两个青点划出眩目光线,与刀刃撞在一起。
“十年前你还是壮年,今时近六十了吧!岁月催人啊!”君若云刀势未改,人已移至敖不二侧面,刀刺他下肋。
敖不二金笔舞回,堪堪将刀挡了。
悄无声息,两人都是如鬼魅似的急速过招,一举一动,刀笔相交都不惊起一丝风声。
实力不足的人只见一灰影带着俩金龙舞动,在高台上留下无数点点绿色的光点,仿佛夏夜的萤火虫浮在空中。一青影则与黑暗融为一体,时隐时现,在空间划出丝丝长长的黑色闪电,盘缠在灰影周边。
不多时,高台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绿色光点,和道道黑色闪电,并逐渐扩散开来。
“情况怎样?谁占上风?”流花郡主紧张地瞪大眼睛,可惜她并无那种眼力。
君兰清摇头说:“他们的境界都在我之上,我只能看出他们大概是旗鼓相当。”
“敖不二技高一筹,云帅另有所恃,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君其兰两眼精光大作,牢牢盯着战场,悠然道。
“别骗人,连将军都看不出,你懂什么?”流花郡主怀疑道。
“境界,未必只能到达才可以明白的。赏画的人并不需要有作画人的技巧。”君其兰笑着说,语气中自有无比的自信。
流花郡主来兴趣了,她反正也看不到战斗,不如听一下解说也是好的,她问:“那么所谓境界又是指什么?”
南明离火九层,各层不同,要做突破除了扎实的努力,还有心境的突破,这心境实是玄之又玄的东西,不是说说就可明白,同一功法同一个层次练的人不同便有不同理解。不止是朱雀,天下各家亦都无法做一个明确的说法,只有各自靠个人的悟性。
通常后辈对前辈问境界时,他们都只是神秘兮兮地说“到了那个时候,你自然悟了!”其实不是他们故弄玄虚,他们根本无法说,说了也无用。
“这个世间曾经有一部仙经,称做‘造化经’,经内将人间修行的层次分为两层,一者逆,一者顺。”君其兰道:“逆,即是返本归源,分六境:固体、引元、养元、合元、同化、归源。顺,即是化生万物,也分六境:萌芽、两叶、三花、化物、繁荣、万象。比如我们南明离火决,先是炼体,再是引入火种,之后养火种直至出南明离火,此时便是养元境。其后第六层精炼离火的合元境,以及第七层身与火合,便是同化境。”
“我的脑子里一堆境界的名称在旋转,不知也罢。我只想知道下面打斗的两人到底谁强谁弱?”流花郡主抱怨道。
君兰清讶然回首说:“其兰说得很有意思,似乎已经将当今各家的法决层次都囊括进去了。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说法,有没更详细的?”她虽然关心场中情景,但当君其兰的话传进耳朵时,还是心里一震,因为按现时南明离火九层修炼到顶峰,也只在君其兰所说的逆六境内打转。至于顺六境,已是她闻所未闻的。她现时的阅历当然认得其中参考价值,情不自禁的开问。
“只是在闲时看得杂书怪谈。名字都忘了。”君其兰笑笑,有意无意地说:“记得里面还说了,万年前,我们南人的祖先其实是造化仙君的奴仆,全部居住在仙宫里面,后来仙君失踪后,祖先们起了内讧,将仙宫里面的典籍拐**逃,这才有千万南人的出现,和佛、道、巫等流派的存在。”
君其兰讽刺的一笑:“江南原本是狼人的世居地,我们南人其实才是真正的侵略者!”
流花郡主怒道:“胡说八道。你脑门夹坏了,看这种破书!”朱雀与狼人对战近千年,仇深似海,君其兰的话若给外人听了,非被撕了不可。
君兰清皱眉,只说一句:“事关种族生存,没有正义可说!”
君其兰无所谓地扬眉,又对流花说:“敖不二早已经到了同化境,葵水即他,他即葵水,千变万化,一概随心。而云帅似乎最近在晋身同化境,在运用上稍欠一筹,再且他有伤在身!”
“那不是输定了?”流花郡主大惊失色。
他们正说着,但觉绿色光点越来越多,黑色闪电在其中纵横,有一种极端的压抑感弥漫开来。
“快离开这里!”君其兰失色,运力大喝道。他一手扬起,打出“掌中雷”一道如蟒蛇大小的白色闪电往厢房后壁轰去,连同外面的厢房一起打个通透。他不待众人反应,拉了流花郡主穿洞而去。
君兰清本是身经百战,也有预感,护着儿子撤退。
轰隆的巨响,绿色光点骤然发放灿烂光华,整个楼内亮如白昼,强大的气团猛地向外炸开,狂风怒卷。
整座琴清楼呀吱呀吱作响,最终在风中往外倒塌。在场的几百人蜂拥而出,种种奇技尽施,只见尘灰木板飞扬中各色奇光绽放,犹如一场盛大的烟花汇演。
“过了十年,看来你的实力没什么进展!”君若云浮在空中,突然露出灿烂笑容,他面容在灼眼的绿色光团映照下一片吓人的碧绿,十分诡异。
“杀你,却是足足有余!”敖不二一脸肃然,也低低浮在空中。原本两米的高台早已碎成粉末,在经魔火一烧,化的无影无踪。
“老了老了,力气不足,也该入土为安了!”君若云听得他微微喘气,摇头讥笑道。
两人刚才对战,已经没有招数术法可言,全凭自己感觉应对各式形势,所有力量精华都用到一点之上,例如君若云的刀刃,敖不二的笔尖。若有不慎,绝对是一击必杀。短短不到二刻钟,两人实已交击过万次。在这样惊险搏斗,耗损当然是极大的。饶是敖不二这等绝世高手,也觉得吃不消。
“不知你的血还有多少可留的。”敖不二反驳他。
君若云之前对战敖千层时全身几乎都有伤,其中胳膊最为严重,刚才的战斗伤势崩发,血流不止。只是他情绪处于入魔状态,越是疼痛,他越是精神集中,斗志勃然。他紫眸里电光流连不去,哈哈大笑,说:“年轻人的血多,流也白流。你老头子开个口子可就熬不住了!”
“可惜我还完好无缺!”敖不二身体浮空,双臂交叉,两笔倒点在一起,笔尖的绿光比交战前小了一半,却更加耀眼。
君若云渊渟岳峙,他的全副精神都注在刀刃上,以他意志为中转,魔火漩涡急速转动,黑炎魔火源源不绝地翻腾而出,顺着经脉注到魔刀薄刃上,薄刃不见增厚,只是更加晶莹剔透。
无论力量多大,法力多深,无须高深法术法门,精气神三方合力的运用才是最简,最强,最灵活,杀伤力最大的杀手锏。

“所谓同化境,即是身体精神元气完全融合,首先身体必须精粹到毫无杂质,精神经过长久磨练,元气也须是精纯凝练,此时三方再渐渐合为一体。当然这个一体不是说**化为元气,或元气化为精神,而是三者之间的混合,不分彼此。佛家说是无我相,道家说是纯阳之体,都是一物。到了此境,再后面便是凝聚成本源的种子。佛法舍利,道法金丹,朱雀的涅磐,都是这个意思。”君其兰远远看着对峙双方,作现场解说:“可以说,未达到造化仙经中的所谓顺境之前,凝聚成‘一’就是终极目的,也是最强大的法术招数,可称为万法归一!”
“敖不二、云帅都在全神贯注,力求自己那个‘一’比对方强。可以说,下一击,将是判别胜负之关键。”君其兰断然说道。
“其兰小叔,你不觉自己过于自信就是傲慢么?”流花郡主明显不是那种容易感染的人,她将‘小叔’两字咬得重重,挑刺道:“你刚才还说他们旗鼓相当!”
君其兰笑而不语。
君若云此时已经不再言语,他与魔火漩涡与魔刀刀刃再无分别。黑夜的黯淡色彩渐渐汇聚在他身边,仿佛一个黑色太阳,吸收周边一切的光线。围观各人都生出错觉,仿佛天下大亮,只有君若云周边丈内才有真正的夜色。
而金笔御史敖不二则被一团雾气笼罩,除却内部的碧绿,雾气晃若白银铸造,银光灿灿。他四周水气腾腾,并不时生出一团云,随即被笼罩他自身的那团雾气吸引,急速投了进去。
紫眸与敖不二的冒着青光的眼睛骤然对视,仿佛雷电轰在一起,双方都察觉对方心神如山如岳的坚定,不可撼动。
君若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时没存有丝毫侥幸之心,因为他知道在实力上敖不二还是在自己之上的,他凭借的是自己一汪因魔性而起不得不泄的惊人杀意。他的精气神皆因杀意凝结,席之与十年前便进入同化境的敖不二对抗。
此情此境,以当年天一大江,君若云与任镇波一战何其相似,同样的弱势,凭满腔为守护家园而起的热血对敌。
君若云一瞬联想,带起一份战场上的惨烈气势。
当年的老兵立时有所感应,一人突然击掌唱道:“茫茫瀚海,亲亲我家。滚滚尘土,悠悠我**!朗朗乾坤,男儿热血,浩浩苍穹,护佑我主!”
此是朱雀军曲,当年三军六万人曾齐唱此曲为君若云助势。一人带头,众人立时血气翻涌,一起击掌开唱。
慷慨激昂的歌声直入云霄。
三军之志,万人之威,风云为之变色。
受这个刺激,君若云只觉眼前一亮,素来吸光的刀刃一反常态,大放光华。他知自己已到极限,决不迟疑,大喝一声,人刀如电闪,直往敖不二而去。
敖不二的双笔笔尖同时亮如太阳,他沉喝一声,举笔激射。
轰隆!
两人速度之快,现场观战的人能看清的不超过三人。只觉骤然光闪,两人齐喝,便是一团气浪翻滚而起,风如刀般四射而出,逼得众人远远避开。
待得风小了,尘埃消散时,众人再定睛一看,不禁惊呼。
君若云的魔刀遇到强烈的抵御,稍偏而插进敖不二的左肩。
敖不二却笑了,笑得很大声,很愉快,很明显他认为在这场对决中赢得了胜利。
他的对面,君若云左肩和右胸各插一支笔,碧绿的血汹涌而出。
北冥葵水的毒性天下有名,如果是其它地方或许还能逼出,但伤及内脏,神仙难救。敖不二笑得喘不过气,道:“十年前你避过一劫,卧薪尝胆,十年后还是死在我的手下!我那孩儿在天之灵,一定高兴得无法形容。”
君若云也是笑了,说:“他高兴,只因他老爹也将下地狱陪他了!”他握刀双手松开,丈长的黑刀骤然一声哀鸣,猛然炸裂,无穷黑炎转瞬将敖不二吞噬进去。
将身体双笔拨出,君若云已是再无一丝力气,从中笔那刻,敖不二早催动北冥葵水入侵,君若云的精气神全部集中在刀上,身体近乎不设防线,那绿色剧毒从血脉以绝对优势向身体各处入侵,并如狼似虎地肆虐开来。
他丹田绿色一片,魔火漩涡渐渐缓慢至欲散未散的地步。
身形沉沉落到地上,君若云依然站得笔直。
君兰清等人惊呼出声,急急飞身过去。
白衣闪动,勃宁公主现身在君若云身边,她脸色惊骇的要来扶他,却被君若云摆手拒绝。
死,其实是件好事。
君若云双眼紫光尽退,回复如常的黑色,却依旧死死盯着正被黑炎裹在里面的敖不二,他有直觉,敖不二还没死,这人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
一声长嘶响起,骤然碧绿光华大放,黑炎潮水退去,敖不二露出身形,他现时狼狈不堪,左肩在内的小半边身体都被黑炎吞没,内脏宛然在目,可是他还没死,精纯的北冥葵水将内脏伤口裹住,只要他日用秘法修补,尚有复原机会。
敖不二恨恨地瞪了君若云一眼,兴起一团云雾,急急往城外冲去。
“传令守军,见硬闯出城者立刻射杀!”勃宁公主喝道。敖不二如要离城,必须经愉界边上的守卫树堡,那里有精兵把守,且有特制的重型巨弓,敖不二这时的伤势自难突围。
“且慢!”现场的长老急叫,其中一位说:“敖不二受伤还可推说是私人仇怨,但如果我朱雀军射杀他,我与青龙必将战起!公主三思!”
“说的对,此乃我与青龙私事,与她人无关!”君若云冷然说道,他两目狠狠地紧盯敖不二逃离方向,涣散的精神意志竟重新凝练成一束,直投入丹田内的魔火漩涡中心。
此仇不共戴天,怎能独留你在人间。
杀!
一股张扬杀意向魔火漩涡中心轰去,直入虚无空间。
无弗远处,在时间的尽头,黑炎魔火沉淀成晶体的国度。古老、苍茫、悠远且无可抗拒的强大气息升起,深幽魔神于深处中睁开凶眼,煞气冲天,他开口说了一句话。
君若云但觉脑海轰隆,魂魄剧震,似乎听到又似乎没听到,回忆不起话中的内容。他心神不由自主从漩涡急收回来,潮水般的魔火倒卷而出,转眼将周身葵水尽皆吞没在内。黑炎从毛孔喷出,蔓延至身外。
“你!”勃宁公主听了君若云的决绝话语,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声,只低低呢喃一字。她俏目有泪,滚动不下。
君若云睁眼,紫眸厉光激射而出,勃宁公主下意识后退,五彩离火熊熊燃烧。
压抑起心中杀意,君若云只深深注视她一眼,说:“保重!后会无期!”他如大鹏升起,无声无息隐入黑暗之中。
“大哥!大哥!”君兰清等人掠至,急急叫道,却再没察觉君若云的气息。
勃宁公主沉默良久,抬头时已是决然之色,说:“后会无期!”她五彩光华大放,往王宫急飞而去。
一晶莹水滴无声落下,君其兰如有所觉地伸手接住,看着这无暇之物,低低叹息:“情到尽时转无情,无情更比多情累。”他大灌几口酒,留下众人,自个悠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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