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死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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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大江在寒山寺往下一段的水面开阔,水势缓慢,历来战乱频繁,朱雀家在这里驻了飞霞军团,兰清正是军团的统领。寒山寺以及附近的几个城镇都是受军事管制的。
“能见你安好,我也高兴!”若云颔首道:“当年你一直嚷着做大将军的!远中挖苦你,结果给你一路追打!”远中是兰清的丈夫,一个教书为生的文弱书生。
兰清笑了,说:“那时看别人威风,只管乱嚷的。”
两人刻意说了好一会童年趣事。
不久,一声清脆的鸟鸣响起。
兰清不再说话,深深地注视若云一眼,像要将他刻进脑海里,轻声说:“保重!”
若云低头宣了一声佛号,“保重!”
兰清想起当初这人雄姿英发,指点天下群雄,怎奈今日成为一个枯坐等死的荒山野僧。世事难料。
她心中黯淡,长身而起,也不多言,径自踏空而去。
若云待她远去,这才起来,向她离去的方向合十,他不信佛,但亦愿为她求个平安。
明月高照,一山一寺一人独立。
正在祈祷时,五道响箭分上中下左右尖叫着袭来,未到近身凌厉的火气已是罩在君若云身上,直要将毛发烧焦。
爆裂箭,朱雀军方的绝技,箭势迅若闪电,一旦受阻立即炸裂,将方圆丈许尽皆移为平地。
君若云大袖飘飘,对准来箭大大地划了一个圆圈,将五箭尽裹在其中。若非靠近细看绝难发现他衣袖上有一层薄薄黑炎。那层黑炎无声无息地燃烧着,一与五箭接触,立时如贪狼饿虎一般张扬而起,将箭枝吞在其中。
尖锐的响声哑然而止,接着五声低低的鸣响过后,若云甩袖,袖间清洁干爽,不现一物。
庙宇外墙树林间一女声低呼,叱咤道:“不是南明离火,你这是什么功法?”
君若云不觉有回答对方的义务,月色中静立不语。
女子气怒地说:“你是哑巴不成!”
君若云举步往殿内走。
“大名鼎鼎的朱雀三杰不死鸟竟是个贪生怕死,弃亲人而不救,只顾躲着求神拜佛的懦夫!”女子高声嘲讽道。
弃亲人而不救?君若云面容浮现一片怒火。以为对方嘲讽的是他无法救碧佳的事,即使心如死水已久,也不禁大起杀机。
君若云霍地转身,冷冷盯着女子出声的暗处,沉声道:“什么?”简单两个字,已现森冷杀气。
女子沉默一下,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说:“刚刚与你互称兄妹的女子正往桐城赴死,你不阻不拦,眼白白地看她离去,不是怕死,弃亲人而不顾?”
原来是与兰清有关,君若云不禁愕然说:“兰清赴死?怎么回事?”
“族中争权夺利,三言两语那说的清。反正兰姐一家子给那个狐狸精扣留,逼她回城送死。你若当真是当年跟兰姐并称的不死鸟,便该拿出点血性来!”听到远方传来几声鸟鸣声,女子急急道,“不和你多说,我要走了!”
君若云一言不发,定定地望着远方江面上粼粼的波光。
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终宵。
天色微明之时,君若云掏出一个橙黄色的木鱼,一手拿木槌,一声声地敲击起来,开始急促如战阵,又似五内火焚,渐渐敲击缓慢起来,坚定而祥和。
君云低声念诵一遍《般若波罗密多心经》,面容却如千古磐石,淡漠不见丝毫波动。山高露重,衣袍湿水沾身,他亦不曾运功烘干。
清晨的凉风徐徐吹来,带来大江的气味。
君若云停下木鱼敲击。朝阳渐升,半江瑟瑟半江红。
古钟沉沉响起,寺内人声渐起。
过了片刻,两个打杂的小和尚拿着扫把打闹走来,见大雄宝殿前站立如雕像的君若云,却是见怪不怪,随便地打个合十说:“忘情师叔早!”行完礼,他们不待若云反应,仍旧嘻嘻哈哈进殿打扫去了。
君若云转身穿过大雄宝殿侧门,往后院走去。
讲经道场上,众僧都已坐在蒲团上,低声念经,等待寺中长老开讲。
寒山寺是释义大师早年集富绅捐献而建的寺庙,君若云当年入寺只有寥寥数人,现时已经有过百僧人。
经过讲经场,入得后边的院子,迎面过来两个小和尚。
若云问:“方丈大师起床了没?”
“起了,正打坐呢!”两小和尚合十回答。
若云到了屋子外面,正待敲门。里面已传出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释义大师当年喜欢云游,在若云和碧佳还是情侣时三人曾一起游江南。
碧佳善辩机敏,释义大师好打禅机,两人正好合趁。碧佳指着水说:“清静否?”,释义大师说:“未见月!”,碧佳打释义大师的光头上,说:“见否?”,释义听了大喜,手舞足蹈。
那时碧佳还是青春少女,释义大师亦是精壮中年,如今佳人已去,大师也是须眉皆白。

若云刚踏足入室,心中忽现警兆。他非常机警,立往横移,岂知左脚踝一紧,已给绳索缠个结实。那绳索含着无上精纯的佛力,若云脚上冒出黑炎将底下青砖都吞噬,却也烧不断这绳索。
这时,若云头上又冒出一个石磨般大小的钵子散发灿灿金光,带着无边压力当头兜下。
若云当机立断,右脚往前踏在绳索上,嘴里一声清鸣,化作无形音波击向绳索另一头,同时双袖黑炎化出两片丈长大翅,反扇向头上金钵。
偷袭之人见若云如此了得,倏地放出一道佛光,挡住若云的声波。此时不得已放松金钵的控制,结果给若云轻易一扇,拍得远远。
若云双翅回旋,漆黑焰火飞溅,正待砍在脚下的绳索上。一股奇异彩虹从缠足的绳索蔓延过来,刹那间遍布若云全身,彩虹中有无数佛家梵文,如蝌蚪状印在若云身上,使他冒出的黑炎逼回身体,一时手脚酸麻,跌倒地上。
被拍飞的金钵又转了回来,金光四射,阵阵梵音,这石磨大小的钵子晃若千斤之重,滴溜溜往若云当头压下。
庞大的压力让若云遍体疼痛欲裂,体内丹田出一个黑色漩涡迅速生出反应,一道黑炎嘶鸣着从漩涡冲出,瞬间游走完全身。黑色焰火从身上所有毛孔冲天而出,印在身上的梵文无一能抗,纷纷如雪消融。
那即将压落的金钵受火焚烧,金光抵御不住,钵子发出喀嚓的破裂声,立时哀鸣遁走。
若云眼射红光,周身漫着熊熊黑火,晃若来自深幽的死神,低嚎一声,瞬间越过十米距离,长手将偷袭之人掐着脖子提起。
偷袭之人被掐得说不出声,遍体佛光竟是抵挡不住热力,给黑炎烤地叫苦连天。
好一会,若云急速呼吸几声,眼中红光淡去,才恢复清醒,连忙将人放下,躬身说:“忘情冒犯,方丈恕罪!”
“你能及时恢复神智,可见十年佛功,并非白做,老衲很欣慰。”释义大师一手揉着脖子,一手做无事的意思摆了摆,哑着嗓子说:“你我相识二十多年,多礼作甚,坐下吧!”
两人当下就着两个蒲团坐下。
“老衲以知你来意。你性子倔强,下了决心便不回头,老衲也不阻你!”释义大师将绳索钵子收回,像垃圾一般扔到边上。
若云点点头,他知以释义大师的高深佛功,昨晚的打斗热闹当然听在耳里。
“老衲问你,若是正面对上金笔御史敖不二,你有几成胜算?”释义大师问。
金笔御史敖不二是青龙族长敖广川的弟弟,若云的杀身仇人,也是碧佳离逝的间接凶手。君若云目光闪烁几下,平静回答:“不足两成!”
敖不二有子,好食婴儿脑。被君若云遇见,当场击杀。其后君若云与追来的敖不二一番决斗,五十招后惨败而逃。君若云从地府返阳,丹田里的南明离火也产生变异,变成现时的黑炎漩涡。虽然威力比南明离火更大,但他此后心灰意冷,并没刻意修炼。比之未死之前实力仍差了一截,当然非是敖不二的对手。
“你能冷静计算就好!这身火焰若用得好,未必没有胜算。只是容易魔气攻心,失去理智。”释义大师拿出一个满是灰尘的盒子,说:“我师父思远大师曾得一物,可保神智!”
若云接过,见其上尘埃近半寸,不知释义大师翻寻多久才找出来的。他将盒子打开,里面层层细布包了一物,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干枯的千叶莲花,黯淡的青色。
若云将它拿起来,端视一会,不见任何法力波动,只是一朵普普通通的干枯莲花,说:“怎么用?”
“机缘到时,自然可用!”释义大师说。
若云将花包起来,放入胸口处。释义大师值得信任。
“此物据传与道门的一桩惊天隐案有关,切勿露于外人眼中。”释义大师见君若云将花藏好,饶有深意的笑了,“当年我师得到此物,惊闻一大事,随后隐匿深山五十年,圆寂前才将之交给我,他那时没有详说,只道与道门宗师有关。”
“大衍散人?”君若云开口问。道门宗师大衍散人与阴阳法师皇太极二人一南一北,为公认的世间两大宗师。
“怕了?”释义大师颔首,笑问。
君若云一笑,他本就是死人一个,死都不畏尚有何惧之。只是他这命,却是碧佳神魂俱灭换来的,天下人休想取了去。
君若云说:“我非是他对手!”他说的坦然,即使傲视天下的四大族族长也不敢称是那两人的对手。
释义大师却说:“此物于我门下,只你能接。算是了了老衲一桩心事!”
若云只说一声:“是!”释义大师收留他十年,此等恩德自当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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