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原来韩国已经红杏出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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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席间的韩陵先是向狐婴一拜,歉然道:“小狐子万请勿怪陵诳驾之罪。”狐婴本以为能从韩陵这里得到些消息才来的,不料碰上了苏秦,更不料苏秦给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故而早有去意。狐婴道:“公主严重。既然公主有事,婴就此告辞。”
韩陵拦住狐婴,笑道:“韩陵诳得驾来,哪有那么轻易就放走的道理?刚才王兄得知小狐子去过王宫,十分不安,特命公叔相公带了筵席来,算我王作东。万请小狐子见谅。”
韩国只有一个公叔,若是没有他也就没有当今的韩王咎。当年韩国太子伯婴与秦国相交甚密,相国公仲珉又是秦昭王的密友。齐国为此十分不满。那时韩国另有一公子几瑟在楚国为人质,楚国便想立几瑟为韩太子。两相争斗,倒让公叔坐大,立了公子咎为太子,也就是今日的韩厘王。因为有拥立之功,公叔既然成了韩国首贵。其受韩王信任与狐婴受赵王信任有过之而无不及。
韩王派公叔借韩陵的府邸宴请自己,是早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狐婴琢磨不定。
其实那奴仆通报之时,公叔已经到了。狐婴苏秦见公叔已经柱剑上堂,急忙行礼。三人皆为相邦一等,倒也不存在尊卑,只是狐婴明显年幼,行了见尊长之礼。
公叔年纪最大,又是东主,自然上座。狐婴见下人安排席次将自己与苏秦放在首客,知道还有其他客人,便也安了心,又让苏秦在席上占了尊位才坐下。
不一时,其他客人鱼贯而入。一眼可知皆是酒色之徒。
公叔正客套时,又进来一人。那人生得高大,几乎有一丈之高。狐婴也有七尺身高,站在他面前却像是孩童一般。那人朝公叔一拱手,在空着的主陪座上坐了,与狐婴对视,丝毫不怯。
苏秦轻轻拉了拉狐婴的衣袖,低声道:“暴鸢。”
狐婴恍然大悟,心道:原来是他。
暴鸢乃是韩国名将,四十余岁,猛力过人。今日公叔让他主陪,狐婴自觉是宴无好宴。
公叔道:“本相已派人去请了许卿,等许大人到了我等再开宴吧。”众人当然附和。狐婴却道:许均来了你却让他坐哪里?
狐婴虽是亚卿,却是副使。许均虽是列卿,却是正使。这首座该由谁坐?
狐婴正思索间,许均也到了门外,公叔亲自降阶而迎。正是韩陵迎狐婴的礼数。让狐婴张口结舌的是,公叔与许均两人居然并肩而入,高声谈笑,似乎是故交了。
果不其然,公叔命人在主席之侧又添一座,请许均坐了。狐婴这才抒了口气。
“我与许公皆是战阵出身,九死之人不拘礼节,只求尽兴。列位,请尽饮此酒!”公叔身材瘦小,嗓音却十分洪亮,装作豪迈地饮酒。
许均朝狐婴一笑,似乎颇有无奈之意。
酒过三巡,暴鸢似乎有些醉了,持爵而起,道:“既然今日宾主皆是壮烈之士,为何听此等靡靡之音?”韩陵似乎并不喜欢暴鸢,直言道:“妾身一介女流,府里哪来的铿锵之声?”
暴鸢暗恋韩陵,不禁脸一红,知道自己失言,自顾自道:“某愿为赵国尊客献舞一支,见笑了。”说着便来到堂中,拔出佩剑,舞起剑来。
舞剑有两种,一种是行剑,一种是站剑。行剑如行云流水一般,节奏连贯,一气呵成,常由少女舞来,婀娜中透着刚强,十分悦目。而站剑只有男子来舞,一招一式,一步一顿,犹如雕塑,好的剑舞者常能让人看了热血沸腾。
暴鸢舞的就是站剑。
壮硕的身形,有力的肌肉,紧束的软甲,抖动的皮冠,还有黝黑透着血气的长剑,的确让勇者激奋,怯者胆寒。
一曲舞罢,狐婴看了许均一眼。许均微微颔首。狐婴会意,起身道:“将军剑术独步天下,婴敬将军。”暴鸢也不道谢,接过便饮,又引来那帮陪客的高声赞誉。
“只是,”狐婴笑道,“今日宾客满堂,又在陵公主雅居,血气太过反而不美。不如还请公主的歌女前来助兴,将军也可多饮几碗。”
“你道我是他们那些酒囊饭袋么?”暴鸢暴怒,指着那帮陪客。
众人尴尬,没一人敢发难。
暴鸢冷声道:“我听人说,小狐子也曾披挂上阵,还以百骑大败赵成三千兵马,不知是真是假?”狐婴知道他迟早要将矛头指向自己,也不避让,只是谦虚道:“传言之语,多有不时。不过婴确非文学出身。”
暴鸢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小狐子可敢与我共舞一曲?”
杀意!
狐婴笑道:“如此甚好!只可惜,有绝世之舞却无配舞之曲啊。”暴鸢道:“撞剑为歌,歃血为曲,何来无曲之说?”言下之意,这共舞必有人将溅血当场。
狐婴微微笑道:“撞剑,乃是莽夫之歌。歃血,无非匹夫之曲。婴一国贵卿,怎能用此等莽撞匹夫之曲?若是主家不怪,我有鼓者二十人,善军鼓,可为你我配舞。”一席话说得让暴鸢面红耳赤。
公叔高声道:“好魄力!赵地果然多悲壮之士。本相敬狐亚卿。”许均也望向狐婴,微微摇头,意道:我并非此意啊!苏秦也站了起来,笑道:“秦游走列国,早听说暴将军剑术超群,一国之中罕有敌手,今日得见实在毕生无憾。”转而低声对狐婴道:“何必取尺之长而比寸短?”狐婴冷笑不答。

韩赵自武灵王赵雍为王时便是同盟之国。赵王雍四年,两国在区鼠会盟,更是定下了互助抗秦、齐的盟约。既是友好之邦,便没有两国贵人刀剑相向的道理。今日暴鸢挑衅要与狐婴比剑,无疑已经成了韩赵破盟的标志。
其实,狐婴看到苏秦以齐臣的身份在这里,便已经猜到了韩国要背赵投齐。以韩国君臣的智慧,未必能抵挡得住苏秦的三寸不烂之舌。
众人又听罢两曲,火狐已经到了。火狐袒露着胸膛露出里面的肌肉和刀疤,胆小懦弱者已经不由自主吸起了冷气。公叔暴鸢乃至韩陵,没有一个不是阅人无数,谁看不出来这并非简单的鼓者而是一群精卒。
暴鸢的目光偷偷投向公叔。
公叔朝韩陵点了点头。
韩陵雀跃道:“今日有幸得见亚卿大人英姿,陵且敬大人。”说罢自己先饮了,又朝暴鸢道:“今日乃是喜庆之日,不可见血,将军可要仔细些。”暴鸢面色凝重。狐婴笑道:“陵公主真是偏心自家人,就不担心婴被将军所伤么?”韩陵脸色一红,涩声道:“亚卿大人自然剑法高绝。”暴鸢早就爱慕韩陵,不由心火暴起。
《精忠曲》的鼓点敲响,狐婴暴鸢两人持剑站在堂下。两人行了礼,踏着鼓点舞动起来。一进一退,颇和音律。狐婴只道暴鸢是个莽夫,不料却有如此音律造诣,心中更是加以提防。他不怕粗人,只怕那些装作粗人的人。
苏秦也颇通音律,听得出鼓点之中杀气凛然。再看暴鸢却已经毫无杀心,与狐婴两个一攻一守真的像是在舞剑,便借口更衣,出了廊檐。
狐婴看到苏秦离去,并不以为意。过了几合,将近曲终之时,狐婴偶然间见苏秦已经回来了,不由脸色大变。
因为苏秦的脸色大变。
以苏秦的阅历,能让他脸色大变的事能有多少?
狐婴心事忡忡,终于曲终,也不顾他人的叫好,回到席上,抓起苏秦的手,道:“还请苏先生指我更衣之处。”韩陵正要上来告诉狐婴,苏秦已经站了起来,道:“我与小狐子同去吧。”更衣乃是如厕的代称,哪有刚回来就又去的道理?公叔看在眼里,不作声色,只是劝许均饮酒。
苏秦反拉了狐婴,出了客堂,到了廊下,苏秦道:“今日血光难免。我适才见韩王御前剑士来了二三十名,恐怕小狐子不战而屈人兵之想落空。”狐婴正色道:“多谢苏先生示警。若是有变,苏先生可随我进退。”苏秦知道韩国现在已经暗中跟了齐国,自己的安危根本不用担心,却听得狐婴此言诚恳,道:“多谢小狐子,急变之时还请勿以我为念。”
两人回到堂上,狐婴看到堂上果然多了三十名剑士,头系绳带,头发却是披散着的。许均脸色有些沉重,对狐婴道:“韩王听闻我等好剑,特派来墨社剑士三十名,为我等助兴。”狐婴看了一眼公叔,笑道:“王上于病榻之上还如此挂念外臣,小子定要当面谢过王上。”公叔不动声色,道:“还请小狐子的鼓者为之配乐。”
狐婴正要答应,堂上忽地出现一人,也是披头散发,脚步之轻连狐婴都没有听见。那人抱剑道:“臣见鼓者也是剑士,不如就由韩之剑士与赵之剑士相抗,何必要鼓乐扰人?”狐婴打量了那人一番,道:“先生何人?”那人傲然道:“南阳苦获。”狐婴少年心性突发,问道:“可有鲜货?”
苦获乃是相里氏弟子。自墨翟死后,墨门大宗一分为三,为相里氏之墨、相夫氏之墨、邓陵氏之墨。又自孟胜殉阳城君之后,墨社技击之士几乎凋敝,剩下的也并入三墨之中。苦获便是投拜于相里氏,后来带着徒子徒孙前来新郑,为韩王亲卫。
苦获自命不凡,哪里能当堂受辱,拔剑道:“士可杀,焉能受此大辱!”狐婴也是一朝权贵,哪有退缩之理,冷声道:“你学于墨门而背弃墨义,衣着光鲜,不避女乐,充为鹰犬,算哪国之士?不过一跳梁小人而已。”
众人闻狐婴之言,不由缄口,惟有苏秦面露沉吟之色。
苦获不善言辞,挺剑而立,喝道:“多言无益,请亮剑。”
狐婴自从与北宫淳相斗之后才明白战国之时已经有内家功夫,虽然不成体系,却有传承,再不敢轻易与高手相斗。今日在韩陵府上,也是听出屏风之后有人呼吸轻微匀称,定是内家高手,方才喊破,谁知叫出来的居然是苏秦。这苦获身形诡异,步伐轻灵,恐怕不是善与之辈。狐婴已经打下主意,不与之硬拼。
公叔见堂上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作色道:“狐亚卿乃是赵国贵人,便是有辱于君也不当当堂挑战。今日乃是欢庆之会,怎可如此?”虽然像是为狐婴开脱,弦外之音却是默许苦获私下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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