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大出孙汶意料。孙汶正笑咪咪的要听初平表白衷心，谁料反复耐心的分析诱导，得来的却是对手的全力攻击。
初平一掌来得好快，无备之下孙汶只得气凝胸口，硬受一击。
初平惩于前失，这回出手，一要攻敌无备，二要全力发挥自己所长，所以弃剑用掌，要逼得对手以内力相拼。孙汶这类官僚，平日用心过多，初平不信他能将气功练到多么精纯。
蓬的一声，如一个巨浪冲垮河岸的堤坝，一块巨石被激得漂飞。孙汶右胸中掌，仰天后翻，空中张口喷出大团血雾。
初平趁势急进，要一击成杀。身形刚动，忽觉不对。那一团血雾浮在空中，平平撒布，悬而不坠，恰似布了一道血阵。粒粒极细的微芒，都饱含张力，暗藏杀机。
初平大喝，张口喷出一股劲气，吹开眼前迷雾。借这一点微小的反冲之力，趾尖一弹，头上顶，颏前突，先变前冲为上跃，随之头后仰，腰力收，硬是将前冲转成后翻，险险避开这道“血咒”。
一阵微细的气流爆裂声响，惶然之中初平往下一张，前胸衣襟已触到血雾，被其中所蕴劲气爆成了麻袋片也似的点点孔洞。
孙汶后翻中已调过姿态，双脚还未踩地，便是凌空一踏。劲气在地下一撞，反激回来，借这虚点之力，孙汶双臂一振，身子如一只食肉巨鹰般拔起，扑击回来。人还未至，长袖一拂，飘在空中的血雾忽如有灵性般，疾速追袭初平。
初平心志已稍定，两手抓住领口一分，外衣被撕成两片，当空一卷。四壁巨烛映照下，蝗虫般扑至的漫天红雨俱都消失，回复了一室清明。初平手中布片也大半灰飞烟灭，只剩下巴掌大两块。
孙汶已至，凌空下击。双掌翻飞之下似乎四壁烛光都被牵引。初平只觉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劲气从四面卷来，力源却无从推究，根本避无从避。一狠心，干脆闭上眼，双掌全力朝天击出。
轰的一声，如十米巨浪撞上海中孤礁。先是扑天盖地将其淹灭。一会儿浪退了，海礁却兀自挺立。
——不，明明是矮了一截！
初平竟被这一击打得嵌入地中，直没至膝，口、鼻、眼、耳之中都溢出了鲜血。
被两人劲气所波及，初平身周的厚重地毯都被撕裂卷飞，露出了光洁的汉白玉石。数尺外的唐灵儿猝不及防，被余劲推动，跌至丈许开外，吓得魂不附体。还好有地毯做垫，没被撞伤。小妮子神经偏是极为坚韧，并未吓傻。一定住神，立刻转头观察战果。
——毕竟，这绝非是一场与己无关，可当好戏看的战事。
孙汶却只被掌力冲高两尺。空中深吸口气，室内立起大风，满壁烛火齐向内聚，就如一室空气都被吸干。孙汶微一折身，双掌以一种不似甚快的速度当头罩下。然而地下的初平立觉情况不妙。
没有掌风！一丝都没有。
似乎空气都被孙汶掌力凝住。内倾的烛火就这么定在那里。连初平的视线也似被定住。双掌所划弧线奇妙之极。明明同时发出，却似一快一慢以至相互分离，引得人要极力追究其走势。
初平在先前一击下已受内伤。但以他千锤百炼的强悍心志，不死不休的进取精神，孙汶掌力中这一点点炫惑还乱不了他的神智。问题在于一掌之力能如此凝而不发，一旦爆出，将是何等威势？
那绝非是初平可以接得住的！
双掌缓缓接近初平顶门，所蕴气势便似整座泰山压了下来，无声无息，然而遮天盖地。在初平甚至唐灵儿眼中，孙汶整个人已成了一个黑影的存在，就如黑夜里一座山的映像，轮廓全都掩去。
唐灵儿骇然忖道：一掌之威，竟至恐怖到这个程度，难道孙汶内力之强，竟可阻断敌人的视线？
初平却知不是。这是受孙汶内力牵引，气流断层扭曲而造成的假象。想不到孙汶运力之快，竟已超过风速！
初平双腿还陷在地中，避无从避，挡无可挡。况且他心中有数，以前掌的威势推测，要是硬接，恐怕自己会被炸成一团碎肉！
冷汗滚滚而下。初平眼中已有惧意。怎么办？
唐灵儿虽是外行，一见两人的神态架势，便知初平没戏了。从天飞降拯救世界的少年英雄，难道真的只是少女的幻梦？难道真实世界中，只有孙汶这类污浊的老家伙才有实力许诺自己一个未来？
一时之间，好玩讽世的少女心态尽收，唐灵儿有一点痛苦，有一点无措，慢慢闭上了眼睛。
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初平忽然一扬手，气急败坏的呼道：“停！暂停！”
孙汶眼中闪过一丝讶色。然而他还是双掌一分，将掌力击在初平左右两侧。
轰的一声，如陨星撞地，初平身侧立时现出两个深坑。奇怪的是却没任何渣滓腾起。直如刀切豆腐般既块又光，毫不拖泥带水。
孙汶的掌力才发三成，借这撞击之力。撤掌，飞退，悠然立定。左袖一拂，右手捋须，安闲雅致，依然一介饱读书传的儒生风范。脸色并不因吐过血而委顿，反是神彩英发，大有少年之态。
初平和唐灵儿却都愣了好一会儿。初平系剑的丝带已断，此时左手执剑，右手还扬在半空，好半天才猛醒过来，先两手按地，勉力脱出双脚的困厄。接下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而孙汶也没领先发话。
静默中唐灵儿扑哧一笑，对初平道：“这样都行？真服了你了！”
初平脸上一红，还没来得及出言辩白，忽然波的一声，满室烛火齐绽，接着又倏然齐灭。室中狂风大作，激烈的扫荡了一圈，又突出门外，卷飞两扇被初平打坏的木门，穿堂过室而去。远处几个婢女惊叫着：“好奇怪的风！”声音遥遥传来。
黑暗中初平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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