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下大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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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山属都安县(即作者这个时代的都江堰市),已在汶山郡内。
汶山郡自本朝武帝平蜀以来,局势一直不安定,因此政区的划分也不断改来换去。先是将郡治由绵虒改到汶山县,将绵虒城废弃,其地分属都安、广柔。又将都安县治下移,在原址置晏官县。此时又废晏官县,重新归并成一个都安县。
汶山郡在成都平原的西部,高山层层耸立,只有江水两侧的谷地地势较平。李义带着初平翻过几座山后,就在都安县城偏北方岔入河谷,循河谷往上走。他边走边跟初平解释,此时秦州和雍州卢水胡、马兰羌造反,引得秦雍两州的氐、羌及杂胡纷纷响应。众人推举氐帅齐万年为帝,此时他率羌胡北上,正在围攻安定郡的泾阳。声势很大。为此朝廷重新把益州列为“重州”,调扬烈将军赵廞为益州刺史,加折冲将军号,就近调拨军粮支援前方。
此时赵廞已到任数月,完全接手了益州的军政事务。他派牙门将马玄、尹方捄带兵去泾阳一线助战,又以鹿车运成都米补给军粮。鉴于汶山郡羌胡部族林立,又素来有造反的传统,所以此时已处于警戒状态,要道上都已设卡。不但通行要有凭证,而且有时间限制。过时决不放行。李义来的时候要赶时间,为省麻烦,是翻山而来,很是辛苦。此时任务完成,一路悠闲得多,就尽量循正道走了。
汶山郡地势高寒,此时方当秋季,稍高些的山上山腰处就已处处冰凝。初平与李义边赶路边交谈,却是一派**。初平自十二岁投入青城派,这七年来就在山上一心练功。除下山赶赴选秀大会外,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天下大势的了解,也就是闲来翻翻派内所藏史地书籍的程度。此时出山发展,当然要恶补一下时事政治,所以对交谈兴趣很浓。而李义似乎也是军人心态,对打仗热切得很,侃起前方局势来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又为自己无法参与其盛嗟叹不已。年龄相仿,志趣相近,一来二去,两人倒亲切了许多。
谈谈说说,脚下飞快。两个满脑子被功名利禄毒害,一心想打仗杀人好升官发财的家伙一时兴起,干脆提议比赛一下脚力。两人大呼小叫,你追我逐,连中饭都顾不上吃,迎着凛凛寒风一路呼啸而前。果然竞争出效率,在天刚黑下来还不太久的时间,就已到了广柔城外。
城门已经关闭。李义大声呼叫开门,城门楼上却没人答应。显然是因天寒,躲在室内懒得理会他们。李义破口大骂了会儿,也只得另想办法。
广柔城不大,方圆才三里许。城北是一条小河,此时河水很浅,水势平缓。广柔背靠山,面朝水,又不是什么大都邑,就没有专门挖一条护城河,但城墙却筑得高大坚固。想来是因地方不靖,常有夷人杀官造反的原因。
初平看了看城墙的高度,回头对李义道:“李兄,用掌力送我一程。”
说着轻轻跃起。李义双掌齐出,在初平脚底一托,初平借力窜上,落下时还差了数尺。初平早有准备,长剑连鞘挥出,在城墙上一点。城墙上立时被点出一个凹坑。再一借力,堪堪跃上。
初平落在城头,身子微微一晃,差点坠下。身上也感受到夜间山区的寒风,微有不胜其寒之感,他知道这是内力垂尽的征象,不由暗叹。一天没有进食,再加整天赶路,此时他的精力也已耗得差不多了。看来人要逞强难免会吃些暗亏。
但还得将李义弄进城来。他拔步向城门戍楼而去。
门楼里一伍人正在生火煮食兼烤火。初平客气的拱手道:“请问哪位长官是掌门钥的?门外有一位子爵府百将因公务要进城,相烦将门略开一开,放他进来。”
本来以为抬出子爵和百将两大头衔,唬唬一个小小伍长应该绰有余裕。谁知五个人里,四人完全没有理会,另一人直等过了好一会儿,才懒洋洋的回道:“子爵?好大头衔。不过压不倒我。上头有令,过时城门决不再开,就是皇帝来了也没用。”
这还是初平步入俗世的第一回官方交涉,没想到一张口就被对方给噎着。初平很感窘迫。顶着为子爵府办差的大名分,要是这点事都办不好,将一个亲卫百将晾在城外冻一夜,就是别人不说什么,自己日后与他们共起事来,还有一点面子可言吗?

他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递过去,陪笑道:“在下知道各位大哥办差很是辛苦,这里有点小小意思,请各位买杯水酒暖暖身子。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先前答话那人斜眼一看,嗤笑道:“这点意思还真是太小,没劲。”
初平脸上一红。咬咬牙,取下背后的包裹,摸出一小块碎银,挥手掷了过去。要是还不成,他已经做好了暴力解决的准备。
笑话,他就是再不懂行,也知道自己贵为子爵大人的嫡派师弟,在他的封地内,又是为了一位百将的公务,耍耍横是决不会有什么后患的。只是如今处境微妙,处处都是表现的机会,事情处理得漂亮与否关系到对自己办事能力的评价,说不定就是一个什长和屯长的差距呢。所以宁可吃点闷亏,也要表面光鲜。
果然银子的白光一闪,那人立刻眉花眼笑,伸手一把就将银子收进了怀里。连连点头道:“行了,行了。就这样吧。”
初平等了会儿,见对方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忍住气,说道:“伍长大人如果没空开门,就将钥匙交给在下如何?”
谁知那人怪眼一翻,不耐烦的道:“什么钥匙给你?城门钥匙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交给你?”
初平也有些上火,提高了声音道:“那么就请大人赶紧开门,放百将大人进来。否则出点什么岔子,恐怕老兄担待不起。”
那伍长冷笑道:“别跟我装B,老子什么场面没见过,一个奸商出身的子爵,无兵无权,也不过收点租税过活罢了。手下什么百将,不过是将护院家丁换个好听名目,由朝廷支点钱养着,又不是我该管上司,老子不**他,他还能拿老子怎样?”
说着转过身去,竟是再不理他。初平闻言气得不行,但也不敢弄得太过,正盘算该怎么教训他才够分寸。背后一人忽然朗声大笑着进来,口中说道:“老子能拿你怎样?老子能一刀将你砍成两段!”
刀随声落,白光一闪,接着一蓬红雨炸开,竟是将那伍长给砍成了两段。初平震惊之下,急跃避开。那四个兵却给血水溅得一身狼藉,个个吓傻,只剩下发抖的份。
李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了城楼。此时他还刀入鞘,看着眉间满是疑问,似觉他此举太过的初平,笑道:“初兄弟,我教你个乖,在官场上混,就要够狠才能立威。说理什么的都是没用的。你有力量别人才会怕你。尤其军队里,更是如此。所有权威都来自于一个字,不服,则——杀!”
他拍拍初平的肩膀,续道:“至于需要杀人的理由以对上头交差,那好找得很。象这厮刚才不敬子爵,竟敢出言污辱,我身为子爵府亲卫百将,当场斩杀以正纲纪,于法于理,谁能找出半个错字?”
说着他觑觑初平脸色,又道:“日后咱们就是同事。初次见面也没别的礼物,我不妨再教你个乖。”
他面对四个兀自发抖的小兵,厉声喝问道:“城门钥匙何在,还不交待?”
四人闻言更是吓得心胆俱裂,一人赶紧回道:“不在这里,在,在屯长那儿。”
李义吼道:“传令,子爵府百将回城,北门戍卒即刻大开城门,列队恭迎。有怠慢军令,不敬上官者,一律就地处斩!”
吼声一落,四人立刻箭似的冲了出去,嘴里大声重复着李义的指令,声音凄厉高亢。
果然这世道强横者为王。很快的,城门口便脚步杂沓,灯光乱晃。在一个屯长口令下,一会儿便整队完毕,接着轰隆一声,城门大开。一屯戍卒在屯长带领下,齐声高喊:“恭迎百将大人回城!”
连呼三遍之后,又斩截的嘎然而止,全无半点拖沓尾音,气氛整肃之极。
李义这才嘿嘿一笑,携初平缓步踱下城楼,转到城门口阅过欢迎阵容后,大喝:“礼毕,解散。”便昂首阔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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