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恍然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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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如此酣畅,以至醒来时初平还有些恋恋不舍。他伸伸懒腰,睁开了眼,发觉身上已经盖了一层花瓣和落叶。
初平左手撑地,坐直上身。在发力坐起的一刹那,忽然从颈椎上的一点起,一道凉嗖嗖的细线向上向下贯穿了整根椎骨的轴线。所至之处先是一阵剌骨的痛,接着又发酸,最后变暖,缓缓散入四肢百骸。过了一会儿,就全无异样了。
初平伸手在颈椎上摸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狐疑的摇摇头,也不深究。
但接下来他的脑中忽然省起昨夜的奇遇,一惊之下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他四下探看,身旁根本没人。更诡异的是身旁那坛酒还根本没有开封,那条山猪腿就搁置于泥封之上。
难道整个过程都是自己做的一个梦?那为什么会如此清晰,老者一字一句一举一动都宛如在耳目之前?
食物中毒,产生幻觉了?也许罢。
初平一想没想通,也就罢了。这个农家子弟具备本色的质朴,就是面对现实,不为虚幻的东西伤脑筋。
此时太阳已升得老高,宣告了一天的晴好天气。初平活动活动筋骨,收起吃喝剩下的酒肉,无奈的起身回前山的山庄里。
昨夜醉后胡蹦乱跳,全然不顾路径的险夷。酒醒后初平没了乱蹦乱跳的兴致,干脆绕个大圈,从前山的正路回去。
来到山门之前,正要飞身跃入,忽然呼的一声,从里面先跳出一个人来。
初平吃了一惊,一面又是恼火。这么快就有人来鸠占鹊巢了?怎么的也该等派中人都撤光,房子空他三五个月无主再说吧?
那人看见初平,也是略吃一惊的样子,但马上又脸露喜色。抱拳道:“这位兄弟,在下有礼!请问你是青城派的人吗?”
初平仔细一看,见这人年纪不大,体型高壮,腰间挂一柄单刀,神色极为剽悍,莫名的觉得他是一个胡人。一边也回礼答道:“在下是青城派一十七代嫡传弟子,初平初子玉。请问军爷来此,有何贵干?”
那人大喜,以手加额道:“幸运,真是幸运。要是一无所获,俺就不知该怎么回去复命了。”
接着又道:“初爷好眼光,一眼就看出俺是军人。不亏是爵爷的嫡传师弟,佩服佩服。”
初平诧异道:“爵爷?在下并不认得什么爵爷。军爷不会弄错了吧?”
那人大笑道:“只要是青城派的,那就没错。贵派三师兄石蕴玉石大人,因十年前护驾勤王的大功,如今已被册封为广柔县子,食邑一千两百户,封国六十里,抵得上一个伯爵了。大喜,大喜!”
初平被这番话震得目瞪口呆。子爵。食邑一千两百户,六十里封地,天!
正在失神的当口,那人已经提醒道:“子玉兄,贵派的费掌门和众师兄弟却又何在?”
初平努力回过神来,答道:“师尊已经过世。此事说来话长。五师兄投了楚王麾下。两个小师弟都已回乡。如今派中就我一人。”
说到这里,他省起该延请对方入内,忙道:“有请军爷入内叙话。”
说着做个请的手势,自己领先跃入。那人也跟着跃入。落地轻捷无声,显然功夫的底子不俗。
初平边当先领路,边请教道:“军爷高姓大名?看您的身手,想必也是名家子弟。”
那人笑道:“俺叫李义。木子李,义气的义。俺可不是什么名家弟子,拜了一堆师父,都是无名之辈。如今在爵爷的亲军中效力,做一个小小的百将。爵爷得闲,也常指点在下几手。”
初平平日一脑门子的仕途经济,对朝廷典章制度也早有留心,当下讶异道:“如今朝廷的规制,子爵也许置军了么?按规矩,是侯爵以上才许置军的啊。”

李义晃晃脑袋,不在意的道:“如今封疆大吏都各行其是,谁还管那么多。再说爵爷不过是配了一队(两百人)护卫,由官给装备俸禄罢了。俺这也算是吃上朝廷俸禄了。”
说着嘿嘿一笑,似乎对这事觉得挺滑稽。
初平的脑子越来越晕,也顾不上别的,只盘算着老天开眼,眼下看来投奔三师兄还真成了一大美事了。子爵,那可是正两品的大员啊。可以自已任命属官。以自己师兄弟之亲,这一去,再怎么着,一个屯长总逃不掉了吧。那也是能管五十号人的头目了。了不得啊。
请客人坐定之后,初平忽然省起根本没有茶水招待,不由脸红过耳,告罪道:“实在对不住李爷,连茶水都没准备。”
李义一拍大腿道:“咳,俺一个粗人,用不着那么客气。你那坛里要还有酒,给俺喝几口便成。”
初平这才想起手中还有坛酒,赶紧递了过去。李义顺手将那条山猪腿也拿了过去,说道:“俺急赶了一天一夜来到这里,有吃有喝,这不正好。”
说着拍开泥封,就着坛口便灌,又大口撕着猪腿肉吃。风卷残云,一忽儿功夫,酒肉便都已了帐。
吃喝完毕,李义将坛一放,骨头一丢,站起身来笑道:“好了,客气叙完,该办正事了。俺这次来,是奉了爵爷之命,专程拜见费掌门,并调几个师兄弟去爵爷帐下效力。如果没别的想法,初爷这便跟我动身吧。”
初平还有什么话说,当然是一口应承。反正也没什么收拾的。初平在兵器架上抽了柄长剑,拿块布将随身衣物一包,便要跟着李义动身。
谁知刚走出厅堂,来到庭院之前的台阶上,李义忽然痛呼一声,低下了身子,用手揉着肚子道:“啊呀不好,肚痛。”
他想了一下,恍然道:“好小子,你下毒害俺。俺说这肉味道咋那么怪。”
说完,不由分说,抽出腰刀就是刷的一刀砍来,吼道:“敢毒俺,俺先砍死你。”
初平脑中正晕忽忽,轻飘飘的,反复盘算这次能做到什么官。不防李义会突然来这么一手。急跃起后避。这一刀好急,刀尖将初平里外两层衣襟全都划开。皮肤上一线冰寒掠过,惊得初平几乎破口大骂。
李义刀势连绵,着着要命,初平一边闪避,一边抽出长剑挡架,嘴里气急败坏的道:“老兄,没吃错药吧?停手,快停手。”
李义却全没理他,只顾舞动单刀一招狠似一招的攻来。初平无奈,只得全神接招。
看起来这李义确实没学过什么上乘武功,刀法刚劲十足,大开大合,破绽却是极多。但初平苦在不知他为何突然发疯,不好下狠手,一时也拿他没什么法子。
翻翻滚滚拆了两百来招,初平耐性渐失,正要出重手制住局面再说,李义却又忽然将猛砍而下的一刀往外一偏,当的一声砍在地下,火光四射。
李义收起刀,诧异道:“见鬼了,怎么肚子又不痛了。初师兄,不好意思,看来俺错怪你了。”
将刀又插回鞘内。一低头,却见手上颜色有异,翻转过来一看,只见右手的内侧布满了色泽深艳的点点紫斑,不由又吃了一惊,连道:“怪事,怪事。”
挥挥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于是又对初平道:“没事,没事。咱们这就上路吧。”
当先便走。初平哭笑不得。摇摇头,也顾不得换身衣服,只好跟上再说。心中却越发怀疑这家伙是个不知礼数的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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