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知府微服私访记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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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衙役下得台阶来给周麟单膝跪下道:“小的不知大人驾到,恕罪恕罪,小的给大人通报去,大人里边请。”
周麟摆了摆手道:“不必通报了,咱们就在照壁后面等着升堂便是。”衙役不敢违逆周麟的意思,只好在照壁下陪着小心等周钥叫带人。时间不大就听见堂上堂威声接着一声惊堂木响堂上传下话来叫带喊冤之人。
周麟整了整袍服带着侍卫转过照壁直上大堂,堂上灯火通明周钥正端坐于公案之后,见外面进来的不是什么喊冤的百姓,反倒是个身穿五品公服的官员,身后还跟着八个锦衣卫不由眉头一皱,寻思着自己没犯什么事啊怎么锦衣卫半夜来了。
这时候也容不得周钥多想,来人五品自己七品没得比,赶忙从公案后面绕出来上前拱手道:“这位大人深夜击鼓不知有何贵干?莫不是下官办错了什么事要去镇抚司衙门问话?”
周麟笑了笑拱手还礼道:“本官新任杭州知府周麟,正去上任途中路过贵县,偶遇周大人巧判遗银案特来拜会。”说罢拿出关防印信交于周钥查验。周钥看完周麟的印信心里松了口气,将关防印信还于周麟道:“原来是上宪大人驾到,请至客厅奉茶。下官给大人领路。”
周钥驱散了衙役领着周麟来到客厅分宾主坐下,小厮奉上香茗周钥拱手道:“府台大人不辞辛劳赴府就任,下官不知多有怠慢望大人恕罪。”这是场面话,周钥吃不准周麟这么晚到他这个小小的县衙来干什么,又不敢多问只得先客套下。
周麟端起茶碗泯了一口道:“不错,雨前的龙井,比宫里的雀舌还好,江南果然是丰饶之地,贡茶也没有如此香醇。”放下茶碗又道:“本官还未就任,府台一词可称呼不起,周知县客气了。”
周钥尴尬的笑了笑道:“从鄙县至府城不过数十里,大人明早启程午后便可入府城交割走马上任,下官明日便可称呼大人府台上宪了。”
周麟摆摆手道:“恐怕明日到了府衙也不能走马上任啊。”说罢周麟瞟了周钥一眼。周钥当了几年的官自然知道周麟话中有话,一时又拿捏不准只得道:“大人哪里话来,府衙交割半日时光便是了,明日定能交割了府台大印。”
周麟笑道:“只怕大印好交割,而库银不好交割吧。”周麟明显发现说道库银二字的时候周钥捧着茶碗的手颤抖了一下。
周钥赶忙放下茶碗拱手道:“大人原来已经知道此事了,如今这案子只是瞒上不瞒下,民间已是传得沸沸扬扬,下官也只是听说此案复杂,确不知详情因此不敢造次相告……”
不等周钥说下去便被周麟挥手打断道:“周大人不必如此紧张,官场上自有官场的规矩,不归你管得事情不多口谁都不会责怪你。本官看你也是个能员,在洲泉任上也有两年了,能否给本官说说杭州府的形势。”
周钥略一思索道:“下官所知不多仅供大人参详,如今这杭州府知府刘望道刘大人是个快要致仕之人,这一任知府之后便要告老还乡了。平日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府内凡是有点背景或者来头的都不敢得罪。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虽然俸禄少点但是每月的火耗,每年两季的征粮踢斛收入并不减少,这十万雪花银便是指这类不贪财只拿常例银子的知府。
府库这次丢了十一万两银子,如不能破案前程自然是丢了,不过刘大人原本就要至仕也不在乎前程了,但是银子不能白丢他任上丢的就要他自己填补这个亏空,填补了亏空还要追问个失职之罪。据下官所知咱们这位刘知府这一任下来差不多也有十二万两的家当,正好够填补的亏空还多点银子回去养老。”
周麟皱眉道:“周大人怎知刘知府有十二万两的家当?照此说法,那盗取库银之人还是故意针对刘知府的?”
周钥微微一笑道:“大人还没看透里面的关节,如今此案仍未上奏朝廷,一直在府内压着。别说朝廷,便就是南直隶也是没有报上去,但是这么大的案子南镇抚司衙门能不闻到点味道?这就是给刘大人留条后路让他自己补了亏空,只要大人您一到府衙刘大人就压不住这个案子了,必须拿出自己的银子送入库内平了账才好让您查不出无从弹劾他的失职之罪。官面上谁没有个镫高腿短的时候,只要不是死罪互相照应着能过则过了,以后自己犯了什么事也好有人帮个忙缘个场。至于刘知府有多少银子,每月收的税银和米粮折算一下便是知道了并不算什么秘密。”
周麟道:“照周大人所言,这府库失窃案决不可能是刘知府所为,而做下这个案子的人显然颇通官场法则,且对刘知府收支了如指掌连偷多少银子都给他算好了。”

周钥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因此下官觉得此案乃是杭州府内官场之人所为,而能有此能力者只有一人而已。”
“哦?周大人觉得何人能有此能力做下此案?”周麟现在缺的就是嫌疑对象,周钥的话显然给了他极大的兴趣。
周钥向前探了下身子道:“下官认为此案非镇守织造太监王魁莫属,此獠初到杭州任织造便大肆搜刮民财闹得鸡飞狗跳,后来用搜刮的民脂民膏上下贿赂又弄到了镇守太监的头衔,在杭州府可谓无法无天,可我们这位刘知府就想着致仕回家颐养天年了,不想结交这么个祸根便没有往来,也没有给他送过银子,因此下官觉得此案最大嫌疑乃是王魁。”
周麟想了想道:“有点道理,那贵县以为此案如何做得手脚让人查无可查?”
周钥叹息一声道:“大人,下官只是区区一个县令,府衙的案子哪儿轮的到下官去查,下官没有看过现场也不好说啊。府库重地关防甚严,铜壁铁顶青石底整个府库只有一个门可供出入,库房连个窗子都没有,下官一时也想不出如何偷盗,要是硬抢除非打破府城不然断无可能。”
“嗯……今日已晚周大人早些休息,本官告辞了。”说罢起身公了拱手便要离开。周钥起身道:“大人下榻何处?驿丞没有禀报大人住宿驿站,不然下官早就去拜望了,如大人觉得鄙县驿站狭鄙不如在县衙将就一宿?”周麟笑道:“有劳周大人费心了,本官住在洲泉老栈,随行之人太多就不打搅贵县了,告辞。”周钥赶紧跟上几步送到衙门口弯腰深鞠道:“恭送大人。”
出得衙门返回客栈已经是亥时,朱佩玉早就睡下了。周麟也不惊动她只在外屋的藤椅上躺下准备将就一宿,结果藤椅有点老旧一坐下便是“嘎吱”一声哀叹,这动静白天不觉得,晚上特别刺耳,一下就把朱佩玉给惊醒了。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拔出床头的啸鸣剑“嗡”的一声屋内一片寒光。
周麟躬着身子坐躺椅上呢,还没来及的躺下去就听耳后寒风突起,周麟一低头“唰”的一下剑光就从后脑勺上面一点点擦了过去吓出一身冷汗来。周麟不知道是谁偷袭自己,躲过这一剑顺势往前一个前滚翻脱离剑光范围站起身来转身一看是朱佩玉便叫道:“切莫动手,谋杀亲夫可是刮罪。”
朱佩玉也看清楚了站那儿的是自己的丈夫周麟,吓得吐了吐舌头道:“谁让你鬼鬼祟祟进来的,回来也不到床上睡在这里折腾什么,幸好我收手快不然你就身首异处了。”
周麟咧了咧嘴心想哪儿是你收手快明明是我躲的急,他也懒得争辩这些小事笑了笑道:“不是你睡着了嘛,我怕吵醒你所以想在外屋将就将就,快把剑收起来回床上去别着凉了。”
朱佩玉刚才也是起的急,连鞋都没穿“哼”了一声便把剑插回剑鞘钻被窝里去了。既然朱佩玉都醒了,周麟自然不用将就在外屋,脱了袍服也钻了进去。被子里早就暖好了,一进去就舒舒服服的,周麟已经困倦而刚醒来的朱佩玉却精神很好,趴在周麟耳朵边上问道:“你那个本家县令大人有没有给你什么线索。”
周麟见老婆询问也不急着睡了,伸手搂过朱佩玉的肩膀道:“周知县到是给了个嫌疑人,杭州织造、镇守太监王魁,他说此人嫌疑最大。”朱佩玉想了想道:“相公,你记得咱们出京的时候来送咱们的三个东宫的公公吗?”
周麟白了她一眼道:“哪儿能不记得,张永、谷大用还有一个叫马永成……马永成?对了,出京送咱们的时候他说杭州的织造太监为人甚恶,我当时以为他想谋这个差事让我弹劾了此人给他腾位置呢。”
朱佩玉趴在周麟胳膊弯里改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道:“我看他是得了什么信给你通个气和你打好关系,你想啊东宫太监都是跟着太子的人,以后太子登基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各地的官员紧巴结这呢。一个区区的杭州织造怎么是他们这些阉人所嫉妒的,要说嫉妒怕是那个王魁更嫉妒他们才是。要说银子现在或许杭州织造多点,以后呢?光是各地官员的常例孝敬就该有多少,这个账我想他们总是算得来吧。”
周麟在朱佩玉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道:“真是贤妻啊,分析的头头是道。只是就算知道是他干的拿不到证据也是枉然啊,他到底是怎么偷的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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