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老婆摸我的胡子时，
会不会想到她小时候，伸着小手，
摸到的那个亲切的下巴？
以及，那下巴发出的呵呵呵的笑声。
大胡子画家张杰，有一次说了个笑话：
“某人为了参加美髯比赛，特别留了一年多的胡子。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比赛得了个冠军。拿到奖金，心想这胡子已经不必要了，又那么麻烦，就先去理发店把胡子刮个精光，再兴高采烈地回家。进门看太太已经睡了，没开灯就过去抱着老婆亲。那老婆从梦中惊醒，慌慌张张地说：‘小伙子！现在几点了？还跑来，小心大胡子就要回家了。’”
这笑话把一桌人都乐歪了。可是我一边笑，一边想：奇怪，为什么二十多年前，好像听张大千也就过类似的笑话。是不是留大胡子的人，都会准备这么个笑话，当有人问起为什么留胡子时，就抬出来，一方面巧妙地转移话题，一方面聊以自嘲？
胡子这样东西很妙，男人女人都会长头发、生耻毛，唯有胡子，是男人的专利，也可以说是个明显的“性征”。
只是这性征非但没什么功用，还有许多麻烦。
大胡子倾身夹菜，胡子老落进盘子里；低头喝汤，一不小心，胡子就要泡进汤碗。甚至有位大胡子朋友，苦笑着对我说：“这胡子连上厕所都麻烦，男人站着小便，要低头看准了尿，胡子垂在胸前，常挡住视线。更麻烦的是上大号，弯身擦拭，又在眼前折卫生纸，那胡子一不小心就要碰到纸上的粪。还有睡觉，放进被窝不对，拿出来也不对，一翻身压到，只压一两根还好，大不了拔断；如果一次压到七八根，就痛得从梦里蹦出来。。。。。。”
你就，人生日常五大事——“吃、喝、拉、撒、睡”，这胡子不是没一样好处吗？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要留大胡子？
我想，多半人留胡子的道理很简单——懒。尤其那长了满脸络腮胡子的人，每天刮胡子不知要浪费多少宝贵的生命。
一天不刮，人家还只当没看见；两三天没刮，就要被人问“是不是太忙了？”四五天不刮，人家不问了，私底下却要耳语：“某人是不是家里有丧事？”
于是，干脆心一横，硬是再也不刮，渐渐地胡子由短髭变成长须，再稍稍把“挡了嘴”的修一修。反倒时来运转，说不定得个“性格、性感”或“美髯公”的封号。
既省时、省力，还得个美称，当然许多人乐于为之。
双有一种人，留胡子是为了卖老。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二十五岁就留大胡子的张大千说得妙——“年轻人留把胡子，虽不一定能获‘老成’之誉，至少可免‘乳臭’之讥。”所以大千二十几岁坐车，就有人起身让座了。
留胡子装老，在军队里尤其普遍，那些少年军官为了怕被老兵看扁，常留撮小胡子。早期中国和日本军官，留小胡子，八成都是这个原因。
当然，留胡子是“自家事”，真相只有他本人知道。
譬如张大千的胡子，据他身边“知情”的人说，根本既不为“摆样”，也不为“装老”而是由于相命先生说他的下巴太短，怕活不长，最好留个胡子，把下巴遮住。这就如同有人为了目带凶光，明明眼睛没毛病，也戴副平光镜。说来说去，都是为了“美观”、“吉祥”。
提到胡子的美容之效，最少有四种；
第一，胡子除了可以遮“短小的下巴”，也能遮“颌下的肥肉”。人过中年，受地心引力影响，容易出现双下巴。男人有双下巴只要留上胡子，就看不到了。至于女人，除了抽脂美容手术，只有尽量避免低头；许多中年女人总是下巴朝天，表现一副“抬头相”，真正的原因是只怪她没胡子。
第二，胡子也能遮“太宽大的腮骨”。
人固然长到一定的高度，就不会再往上窜，但是许多位置的骨头还会有变化，腮骨就是其一，年岁愈大，腮骨愈突出。偏偏中国人又有句俗话，说“耳后见腮的人，翻脸不认人”。加上腮骨大，脸就方，不够柔和，所以许多男人干脆留起胡子。多年前有位演员，年纪轻轻，突然留起络腮大胡子，据说就是为了挡住宽大的两腮。
第三，胡子有补偿的作用。
说来也妙，大凡“雄性男秃”的人，虽然早早就“聪明绝顶”，可能“一毛不剩”，却往往在脸孔的相对位置，生出浓浓密密的大胡子。
就心理而言，没了头发，却能有一口大胡子，确实有补偿作用；而且省了照顾三千烦恼丝的时间，更可以细细经营另一片莽林。
就美感而言，秃了顶，缩小了国土；相对的胡子，又增大的版图。由原来上宽下窄，转变为上窄下宽，仍然保持了三角形的构图，确实很美。
第四，胡子如果留得漂亮，或鬈曲浓密，得“虬髯客”的豪迈；或整整一簇，像克拉克盖博般潇洒；或是长长垂胸，若于右老般飘逸，更能留给人们深刻的印象，甚至成为注册商标。对于那些天生“毛重”的民族，留胡子则能成为族群的表征。在纽约掌控钻石市场的犹太人传统教派，就总是穿着黑西装、戴黑帽子，还留一口大胡子。
当然，也有许多人说留胡子是为了性感，甚至是为讨女人欢心。据说短短的小胡子，有着羽毛般的功效，最宜在细腻的肌肤上游走。更短的小髭，则有鬃刷的效果，能刺而不痛地造成特殊感性。怪不得人们说“骚胡子！骚胡子！”那“骚”形容的不是胡子的骚味，是胡子能挑起的骚动、能触及的骚处和能勾引的**。
绝大多数的男人都有胡子。小男生由小时候摸老爸的胡子，到有一天发现自己嘴上的寒毛愈变愈粗；从由老爸那儿接收一把二手的电胡刀，偶尔刮一下，到有一天试着买把刮胡刀片，咔吱咔吱地“剪草”。
做父母的听那刮胡子的声音愈来愈密，次数愈来愈多，看那小伙子淋浴的时间愈来愈长，说话的音调愈来愈粗，就知道——
吾家有子初长成了！
至于女生，我不知道。只晓得女儿总坐在我腿上摸我的胡子。尤其是晚上，一天未刮，毛碴子都长出来的时候，她不但用手心摸，两只小手抱着摸，还伸着一只手的手背，上上下下地蹭来蹭去。
她眼睛却不望着我，看着天花板，好象在享受一种抓痒的快感，也不知那小小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会不会有些遗憾呢？知道自己永远不会长出这讨厌、麻烦、美丽、神秘又可爱的东西。
她会不会想，将来枕边也可能睡个半夜扎她的毛胡子？
还有，当我老婆摸我的胡子时，会不会想到她小时候，伸着小手，摸到的那个亲切的下巴？
以及，那下巴发出的呵呵呵呵的笑声。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