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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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天嘲弄地笑笑“你又想玩什麽花招?你该不会是想说,朕跟双瞳是亲兄弟。你以为你在唱大戏呀!”
东方靖舞学他笑,笑得冷酷入髓,令梵天不禁想殒桥上的眼睛。
“你猜对了,你跟双瞳真的是亲兄弟,而且是孪生的。”口气仍然风平浪静。
“哼!”梵天冷笑。
“我与你的两个父亲也算是旧识,十八年前你们出生的时候我就在依风小筑,有个武功高强的邪教余孽跟你的父亲有深仇大恨,他闯进你采臣父亲房里,我本来是想救你的,可是你一直哭闹不休,我怕你的哭声引来杀身之祸,只得在慌乱之中抱走从小就安静的双瞳躲起来。我也不知道躲了多久,等我出来的时候,依风小筑所有的人都死了,采臣和你都不知去向,我一个人带著个刚出世的孩子流落异乡,然後到了广寒。”
梵天的脸色发青,他不想相信东方的话,可是他听父亲说过他出生时发生的事,当时依风小筑除了两位父亲和年幼的他外就没有活口,父亲们也只跟他提过,当今世上不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可是东方居然能说得一字不落。如果说东方是在撒谎,他的谎言实在天衣无缝,没有一丝破绽。
乱了,梵天开始乱了。
“如果你不信,我可以马上取来双瞳的血与你滴血认亲。”
“不!”激烈地回答。他们爱过、恨过、怨过、误会过,他们受过血与火的洗礼,生与死的淬炼,原想著终於提炼出世上最坚固最忠贞最纯粹的爱情晶石,原想著终於拔云见日,永不相离。
怎料晴天突响霹雳,平空起惊雷。一生不如意事以此为最。
为什麽爱得那麽真那麽深,最後还是要分手。爱情真的会带来快乐吗?为什麽他们痴心绝恋了一场,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幸福,除了伤害就是痛楚,除了血就是泪,除了相思便是想念。这麽苦,这麽苦,父皇和父亲怎麽能尝了一辈子还坚持著不放弃。
如被冰雪,梵天从身到心凉透。
失语。
父皇曾说:“小天,你不是那麽脆弱的人吧。”父皇,其实我也不是您想像中的那麽坚强!就像现在,我根本没有勇气去了解真相。
“你早就知道?”
“从我知道你是月半的新君,将云的儿子时。其实我一直在阻止你们,就是怕你们惹出**的悲剧,可是在你们眼中,我却是十恶不赦破坏你们感情的奸人。”东方说著说著,渐渐也觉得自己神圣而伟大起来。
“你为什麽不早点告诉我们……”
“你可曾为我考虑过?我与小瞳一起生活了十八年,即使是最困难的时刻我们也没有分开,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人都是有感情的,我舍不得小瞳,我怕他离开无可厚非。”东方含著泪,他表现得更像个受害者。
“你今天就舍得了麽?”恨,好恨呀。
“他说你要带他见双亲,我就知道最後的日子终於来了,如果还不让你们悬崖靳马,你们会摔下去,万劫不赴。”
已经万劫不赴了!很久很久之後,梵天才万分艰难地开口“他,知道吗……”声音干涩低哑,支离破碎。
“刚刚。”东方静静地回答,他不知道自己撒谎可以眼睛也不眨一下,是谁说诺言令人心虚?“他让你走,他想安静一会。”
“我,想见他。”声音轻轻的,无力感深重。
“小瞳的个性外柔内刚,你这个时候见他,他情何意堪,你如果真的爱他就不要做出逼死他的选择。”
梵天打了个冷战,知道东方不是在吓唬他,声音猛地提高八度“不,我不见。”语气急促而冰冷。
“你走吧,我会陪著他。”
僵硬的步子移到门口,梵天停下来,折回,万分不舍。取下随身软剑交於双瞳“这是我给他的信物,请他好好保护自己,我会回来,麻烦你照顾他。”他得马上回去向父皇确认事实真相。
关心则乱。他无力去凭著理智破解谜团。
双瞳隐隐听到有人在说话,只是听不真切,梵天一句“不,我不见。”异常清楚地传入耳,连冷冷的语气也非常清晰。
不多时。双瞳整理好衣裳走出来。头还是有点晕,步伐也有些乱,心却清明。
“他呢?”他,自然指的是梵天。
“他走了。”东方冷酷地告诉他。
“走了?”双瞳睁大眼,怎麽可能,他们说好要一起回月半见梵天的父亲。
“小瞳,你被他骗了,他并不是真的因为爱你才跟你在一起,他刚刚清楚地说过,他只是为了得到你的身体和报上次你弃他选我的耻辱。他要的都得到了,多留无益。”

双瞳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我要去问清楚。”
东方将削金断玉递给双瞳“他给你的。”
双瞳颤抖的手接过剑“这──算什麽?”似问东方也似自问。
“挥剑断情,永不依恋。”东方看著双瞳貌似平静实则五内俱焚的样子,觉得自己终於赢了一局。
记起梵天那句绝然的:“不,我不见!”是不想见他最後一面吗?梵天,你够狠!“原来他只是要我死!”恨恨地咬牙,咬成粉和血吞。
东方不语,径自出了房门,脸上又是笑又是流泪,为什麽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们逼我的!
带著绝望的愤怒狂潮般袭卷过来,迅速将双瞳淹没,多年来一点一点累积的坚强,原来是这麽不堪一击,眼见著它们一寸一寸破碎剥落露出血痕。他不能呼吸,也不想呼吸,真希望一口气上不来,死了,倒也干净。
胸口剧烈的起伏,无发解释的心痛,逼得人几欲窒息,狠狠地吸进空气,恨不得吐出血来才算痛快。
彷徨,原来最无情的是那个笑得温情的男人,想得太多的傻瓜是自己,他已经飞蛾扑火义无返顾,那人冷冷一颦一回眸,绝然的话未出口,双瞳心已伤。
梵天,在你心中,我是什麽?你当我是什麽?我岂是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枉我一场倾心绝恋,换来的居然是这样的污辱,如果我也有个像你那样高贵的父亲,他会留我孤零零地在世上任人欺辱麽?
手指紧紧扣住梵天留下的软剑,紧得指关节泛著青白色。
平生不愿想之事,历历翻起,尘封的,不是回忆,是心。
又痛又怒,一腔热血沸腾、汹涌,渲泄著无法言明的创口。
我没有泪,只有血!
没软弱,只有刚烈。
碧光如流星,鲜红流淌。双瞳天鹅般优雅,白玉般细腻的脖子被他自己的血染红。
血色,苍白,惨烈。
铛!长剑落地,发出玉石相击的脆声。
温热,粘湿的液体滴在地上,声音那麽清晰。
全不作瓦,碎则为玉。
生当为人杰,死也成烈士。
一生的不平愿化清流东去。一腔无法燃尽的热,也许就烟消云散。飞蛾扑火的结果不是化为烟尘而是伤痕累累。梵天,你何其残忍。
看到我终於被你毁灭,梵天,你可会黯然?
可是,梵天并没有走远,他折了回来。他已经决定了,是真是假,是福是祸,他都要带著双瞳,牵著手,并著肩,哪怕天真的要塌了,他们会一起承担,地裂开万丈深渊,他们就一起跳下去。
上九天,为雷霆所击粉身碎骨,灰飞烟灭;下黄泉,就算十八层地狱酷刑尝遍,他全认了。
回来就看著双瞳倒在血泊里,半个身子都被刺目的色彩浸染,梵天扑上去抱著他。
原来,他们又错过。爱情,不能早不能迟,太早,遇不上你,太迟了,会永远失去你。
平生第一次,梵天知道,什麽叫肝胆欲裂、痛不欲生。
平生第一次,梵天了悟,父皇与爹之间毁灭并著重生的绝恋。
平生第一次,梵天读懂了爱情,真的懂了,只是会不会太迟。
“采臣,如果朕比你先死,朕会下旨让你陪葬。”
当时,采臣爹爹说了什麽,什麽也没有,他只是默默地用一种梵天看不懂的目光注视著父皇。
今时今日,梵天懂了,那种眼光的涵意:如果你不在了,我绝不独活人世。
爱情,嘲弄它的人终将为它所苦。
想也没想,抓起名为“削金断玉”的软剑。削金断玉,难道采臣父亲以前没发现,这是个多麽不祥的名字,销得了金碎得了玉,可以斩得断情丝吗?可以斩得断天堂地狱间无休止的牵挂吗?
不,不行!
剑锋,碧血丧未凝。
他的,马上,也会有他的。
双瞳,你想得太多,多情无情其实很简单,像爱情一样简单。了不了解又有什麽关系,我们不是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摸索麽?
别跟他说什麽死者已矣,活著的人更应该坚强,什麽用一辈子痛苦的回忆来显示自己的多情,统统都是自欺欺人鬼话!
剑横势饮血,知恨唯日月。愿情共长久,永存天地间。他身体里可是流著父亲们的血,那麽痴心绝恋相爱的人的孩子怎麽会是冷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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