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一进手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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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16日下午,主治医生江拿来了一份“文件”,要家属签字,手术过程中有可能会大出血啦,有可能会麻醉过敏啦,有可能会切断神经啦等等,这一切都要由家属负责,医生和医院概不负责。我再次问他:“你有把握做这个手术吗?不行的话,我就转院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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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信誓旦旦:“这只是一个小手术,而且做手术时还有主任医生或副主任医生在场,我们还做过很多比这复杂的手术呢,你放心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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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着又问:“手术后多久可以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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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一般八到十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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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丈夫都认为:到长沙有很多不便,这里许多人都是熟人,好说话;再说,我就那么背时吗?一定会出事呀?虽是那样签名,万一出了事,他们好意思不负责任吗?于是我丈夫在那“文件”上签了字。江又把我手术时要用的钢板给我看了一下,说是最好的国产钢板,是重建钢板,是重庆产的,保证不会断裂。我看了看,钢板躺在一个盒子里,用塑料袋装着,塑料袋是密封的。我想:总不至于拿病人开玩笑吧,出了事他们也得负责任呀。但我没有认真看钢板名称及厂家。总而言之,我相信,他们不至于糊弄我。就这样,最终决定了11月17日下午一点进手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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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7日,我没吃早餐,而且从先天晚上十点开始,连水也没喝一口。下午一点,我打着点滴,躺在担架上,在家人的陪同下(他们被挡在手术室外),高高兴兴地进了手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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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手术台上,护士小姐为我插上氧气,为我换药水,并问我:“你是城南中学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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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答:“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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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接着说:“你认识麻醉科的主任余吧,她今天下午不上班,但龙麻师是她派来的,技术很好的。”然后准备又为我脱掉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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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方便的话,就把它剪开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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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内衣蛮好的,还是芬格兰的,是名牌呢,剪掉多可惜。”于是,在其他护士的帮助下,把我内衣的左袖慢慢褪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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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醉师上场了,她找准部位,为我进行麻醉。麻醉过程中,不断问我:“麻吗?……麻到指尖了吗?脚部发麻吗?”她用手掐了我的左手,没有痛的感觉,又要我动动脚,我照她的要求做了。麻醉终于生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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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上场了,应该是助手吧,我听到他和旁边的人说:“怎么才送来?肿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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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一位知情的人说:“是从五病室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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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是从急症室来的呢,她不是在医院里有很多熟人吗?……”也许是感到这样说影响他们医院的形象吧,他不好意思地转移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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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他的话,我心中很生气,那些医生不是说要自然消肿吗,怎么手术室的人却说怎么才送进来呢。但我已躺到手术台上,已经打了麻药,还能怎么样。


开始手术了。只听到手术刀在身上划着,皮肉在嘶嘶地响。接着觉得有人在不停地拿我的骨头,痛极了。这时,我感到非常后悔,不该上这手术台。早晨,我还和丈夫说:“今天一点痛的感觉也没有。”丈夫当时还开玩笑说:“那不做手术罗,干脆出院回家算了。”但这时已经由不得我了。我强忍巨痛,并不时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记得最后一次呻吟时,只听到旁边有人在说:“麻药醒了,快加麻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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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多小时过去了,手术完了,我被推出了手术室。模糊中听得嫂子在讲:“她怎么啦!脸色煞白,右手冰凉。”原来手术时右手在打点滴,一直露在外面。她为我拿来一瓶热水敷着,五病室的护士长戴为我加盖了一床棉被,不久就好多了。这一晚,我是在重症病房度过的。但过的实在艰难,老想尿尿,但又不能自己上厕所;要喝水,但医生说术后六小时之内不准喝,只能用棉签沾点水打湿一下双唇;我长到四十多岁,也就在这一晚才真正明白什么叫甘露,因为丈夫用棉签沾到我双唇的每一滴水都是甜的,都被我迫不及待地咽进去了。

这时,旁边床位上躺着一位摔断双腿的年轻人。他隔不了多久,就大哭大闹一阵。哭的时候,不断的要在旁边照看他的爸爸妈妈喊医生进来。刚开始,医生进来为他打了止痛针。隔了一会,他又哭着叫着,哀求医生再次为他打针。医生可不答应了,说:“我刚替你打了,再也不敢打了。痛,你也只得强忍着。”说完,他不管病人的哭叫,出去了。那年轻人只能哭着,叫着,要他母亲拿槟榔给他吃。医生早已告知他的父母,吃槟榔对他毫无益处,反而影响伤口,他也不管不顾。他母亲看他哭得可怜,明知这时的槟榔犹如毒药,也没办法,只能给他。等到他不痛时,他便和妈妈商量,怎样把摔伤的实际情况对学校隐瞒,并说他的朋友会来看他,到时候该怎样对好口供……等等。由他们的谈话中,我大体知道他是违反学校纪律偷爬围墙摔伤的,为了到学校要医药费,只得暂时隐瞒,好象学校至今也不知道他离开了学校,住在医院呢。不过,我们并不知道他是哪个学校的,也不敢询问。深夜,经过几次痛苦的折腾,他终于睡着了。他妈妈才向我和在旁边陪护的嫂子说明,他摔断了双腿,早几天做了一条腿的手术。今天是给另一条断腿做手术。但是,这次麻醉药对他不起作用了,用镇痛棒更是无济于事。

我就是这样,既不能痛痛快快的喝水,不时地想拉尿又不能随心所欲的上趟厕所,还得听旁边的年轻病人不时发出痛苦的嚎叫、呻吟,鼻子里套着氧气管,右手打着点滴,过完了这难熬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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