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明师出高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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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不停蹄地飞奔了两天,两人已到了信阳城。这两日来,两人风餐露宿、衣不解带、马不卸鞍,累了便在路上歇歇,饿了啃些干粮。颜玲儿不知冷临风急着赶路为了什么,她也不想开口、不想问。骑了两天的马,骨头都快颠散了。兴好是好马,不然早就累垮了。一进信阳城,两人便下马,徒步进城。熙来攘往的人流中各形各色的人都有。
颜玲儿扭头看着街边的店铺,只为了不见冷临风令人讨厌地冷漠。走着走着,只见前面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不知在说些什么。颜玲儿好奇地凑过去,透过人群,见是个卖字画地店面,门口挂着几幅字画,抬徕生意。但围观的人意不在彼,而是向店主叫喊着:“……你拿出来让我等看看,难道还少了一块不成。要不是兄弟听说那副画中人是真有其人,谁会挤在这儿浪费工夫。”
店主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风烛残年,饱经风霜,但多年经商练就了他沉稳持重,不理会众人的呱噪,缓缓道:“诸位,老朽是以卖画为生,那副画已珍藏多年,一直未曾示人。只因近来小店维系艰难,才欲售出,以觅真主。此画珍贵,不能轻易示人,有哪位如要购买,老朽定当取出一入法眼。”
“你少罗嗦!”有人不耐烦地喊:“你拿出来给咱们看看,咱们看得好,自会买下来。”颜玲儿正惊奇是一幅什么样的画令这么多人围住不散,再听那喊话之人,有些耳熟,扭头看时,竟是金少畋——金少微的十一弟,大巴山金宗敬的独子,是一位附庸风雅、自命风流地名门公子。颜玲儿曾与他有过交往,他进退有礼、言行有距,只是并无多大真材实学,比之金少微犹不如。看来今天他是不见那幅画,不肯罢休了。
店主原本说什么也不肯,但被众人缠不过,只好说道:“诸位要看可以,不买也行,只求诸位不要迷了心窍,异想天开地妄想去寻那画中人。诸位若是答应了老朽的条件,老朽才敢以画示人。”围观者只想快快见到那张画,店主说什么,他们就胡乱应了。
店主转身回店,不一会儿取了一支画岫出来,仍絮絮地叮嘱:“诸位切莫过于痴迷!且来往这看。”说着拉开画岫线,“啪啦”一声,画岫垂开。那画既不是山水,也不是花卉,只是一个人,又无映衬,只是一张白卷上画了一个人,一身白衣飘逸,婷立的身躯如夜风中的牡丹,仿佛还在摇曳而行。令人震撼的是那张脸。所有人见到这张画时,目光都定在画中人的脸上。那容貌美得无法言喻,什么沉鱼落雁、羞花闭月,用在她身上只沾污了她的美,尤其那双美眸,清澈、明亮又带着淡淡的忧郁,即使是画中也一样勾魂摄魄,凡观者都身不由己为其神魂俱醉、沉匿其中难以自拔。
颜玲儿许久才呼出一口气,忍不住神往地道:“瑶池仙子也不过如此吧?”店主笑吟吟地道:“不是瑶池仙子,真有其人。”“真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不可能!”颜玲儿惊呼,瞪大眼望着那画。画中人似乎在对她盈盈而笑。“绝不会错。”店主捻须道:“此画乃是金陵妙笔生花的俞柳碧俞姑娘在七年前所画,而她画此画却是由她一位表姐所口述。后来,她曾拿此画给她的表姐看过,她表姐只说了一句:‘此画不及其人万一。’由此可见真人要比画中人还要美上千万倍。”
“世人如画已属不可能了,又怎能再美上千倍万倍?”颜玲儿笑问,心中颇为不信。店主人看着她问:“姑娘看画中人年方几何?”颜玲儿凝神细看,只见眉目间尚稍稚幼,绝不会超过二八,但道:“至多不过十五、六岁。”“不错。”店主点头道:“人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算算画中人今已成年,难道会反倒不及当年不成?”颜玲儿无语,怔怔地望着那张画。
“现在,诸位画也看过了,有哪位要购此画?”店主一边卷起画,一边笑吟吟地问。画一卷起,下面一片失望地叹息声,众从纷纷叫价,眨眼就叫到万两。不等店主开口,一条人影倏地穿过人群,出现在店主面前,手一扬,画已到了他手中。“你……”店主惊骇地道。“我要了!”那人冷冰冰地道,顺手一弹,一支荷包已落在店主手中。
店主拉开线扣,往掌心里一倒,吓得他目瞪口呆——里面装的是颗颗大如葡萄的玛瑙。这一袋价值不下十万两。再看买主,将画握在手中,用力一抖,“噗嗽嗽”一阵雪白的纸屑飞扬,象片片雪花散落下来,下边一串婉惜的惊呼声。
“公子,你这是……”店主震惊地不知所言。“只此一张?”那人又问。店主迷茫地点点头,道:“只此一张!这样传神的画,俞姑娘还是在日思夜想许久之后才即兴所画。后来她曾试着临摩,但均画虎不成反类犬,一一撕毁了,仅剩这一张神品。因老朽当年于她有恩,她才赠与老朽。老朽一直视若珍宝,不曾示人。”“好。”那人冷冽地道:“你敢骗我,将如此画!”
店主看看满地的纸屑,骇然失色。那人扭身走下来,围观之人纷纷退闪,他来在颜玲儿面前,生硬地道:“走!”颜玲儿怨怒地瞪了他一眼,扭头看见围观人群中的金少畋眼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光,她心一沉,感觉有什么不妥,却又说不上来。

下榻客栈,颜玲儿久久难眠。近来的事情如此混乱。自遇到金少微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她只觉得自己身处激流中,处处事事身不由己。那一股暗藏的激流会毫不迟疑地将整个武林掀个天翻地覆。冷临风突然要来中原、红衣门的掘起、金门要对付金叶子,这一些全搅在一起。每一件事都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加上近来冷临风连连失态:今日他为何出重金买那张画?为何又要当众撕毁?为何要挟店主?还有金少畋眼中的诡异又说明什么?一切的一切,弄得她心烦意乱。
月光在后窗上投下一片雪白。蓦地一条人影映在窗上。颜玲儿悚然惊起,只听“噗噗”两声,她长长松了口气,悄悄起身,掀开后窗飞身跃出。院墙上隐没一条人影。颜玲儿想也不想,就追了出去。
月光如水,洒在空旷的街头。颜玲儿最喜欢月凉如水的夜晚,因为它的宁静可以平息她心中的万丈思绪,她可以无忧无扰地怀念往昔、畅想未来。只是今夜,她不能尽享明月,她急着去赴一场约会。
前面的身影隐没在一处荒园里,院墙颓废,东倒西歪,院内是荒草丛生,凄凄凉凉。颜玲儿从院墙缺口跳进去,钻过草丛,又过了两道破旧的月亮门,来到一个小院落。房屋已破旧不堪,窗纸残缺,露着油漆剥落的雕花窗格。廊柱上的彩画也掉落得面目全非。庭中方砖的缝隙中枯草已泛出绿意。一棵高大的槐树遮盖了整个院子,光秃秃地枝桠被月光投在院中。
颜玲儿垂首半晌,才轻哼道:“老爷子,你是猴子吗?缩在树上又没果子摘。”“疯丫头,你给老子上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低斥。颜玲儿哼了声,不甘不愿地纵上树枝。另一根树枝上坐了一老一小两个乞丐,同样是零乱的头发,破碎的衣衫,干瘦干瘦的。颜玲儿忍不住轻笑道:“老爷子,你哪儿捡来的小崽子?怎么这么象你?该不是你的私生子吧?”“疯丫头,没大没小!”老乞丐喝斥,只是那张核桃皮的老脸实在没多大的威慑力,连小乞丐也对他直翻白眼。
“他是你小师弟。”老乞丐对颜玲儿道,“啪”又拍了小乞丐的后脑勺道:“她是你师姐。”小乞丐抚着干瘪的脑袋,哭丧着脸叫:“师姐。”颜玲儿“咯咯”低笑,道:“小师弟,咱们师父就喜欢动不动打人。听说他曾打傻了十九个弟子,小心你别变成二十个。”“胡扯!”老乞丐捶着树干,恼怒地道:“老子哪来的那么多徒弟。”“咦?那不是师父亲口说的吗?”颜玲儿挑拨着他的怒气,道:“那次你喝多了,亲口对我说安浩你第十九个傻徒弟。你看他那副傻样,真让人生气!”
老乞丐“嘿嘿”一笑,也不生气,半搭着眼皮,惫懒地道:“傻总比那些自命不凡的人强得多。倒是有人放着眼前这么好的人不要,非要到处去吃软钉子。”颜玲儿沉下脸,不悦地道:“老不死的,这次又是谁叫你来?”“你……你叫我老不死的!”老乞丐勃然大怒,发狂地抓着零乱的头发,骇得小乞丐险些从树上跌下去。
颜玲儿却笑嘻嘻地对他道:“小师弟,你记得有一天你能气得老头抓头发了,那你的武功就练成了。”小乞丐眨眨眼再眨眨眼,苦着脸猛骚头,道:“不懂。”“他最大的本事就是拍别人的头。”颜玲儿压低声音道:“他要是打不到别人的头,他就会抓自己的头。”小乞丐恍然大悟地大笑,却不妨老乞丐又敲了一记响头,由高兴变为沮丧。
老乞丐瞪起总也睁不开的小眼睛,对颜玲儿吼道:“疯丫头,本门有你一个疯子就够了,别带坏老子的乖徒弟。”颜玲儿只当他的话是过耳风,慵懒地打了个呵欠,问:“老爷子,你今晚叫我来,不是为了要骂我吼我吧?有事说事,没事我还要回去睡觉呢。”“有事,当然的事。”老乞丐忙道:“离开金少微。”那语气竟有些低声下气地。颜玲儿挑挑眉,问:“还有呢?”“躲姓冷的远点。”“再有呢?”“别招惹红衣门。”“然后呢?”“少管闲事。”“最后呢?”“跟浩子走。”
颜玲儿打了个大大呵欠,不耐烦地道:“师父呀,你每次都是这几句:怎样、还有、再有、然后、最后,你换几句行不行?你说的不腻,我听的都腻了。”说着跃下院中,挥手就要离去。“丫头。”老乞丐又叫住她,抛给她一个小布袋,道:“拿去。”
颜玲儿接过来看也不看,揣进怀里,径自出了荒园。等走到空巷里,她才停下来,掏出布袋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羊皮卷,展开一看,竟是红衣门在中原各地分舵布局图,各处掌管都及势力。老爷子口口声声要她少管闲事,殊不知他说得全是反话,再加上这张图,看来老爷子又要一展雄风了,只是武林风暴将会更猛烈了。
寻找云堂的所在居然就在信阳。颜玲儿心生疑窦:冷临风一路直奔信阳,难道他早就知道庞香会把金少微带回云堂吗?红衣门位处中原,目前仍很隐秘,连中原武林人都知之甚少,他又怎么知道得如此详细?莫非他与红衣门有什么瓜葛?莫非他来中原的目的在于此?可他既与红衣门有染,又为何要帮自己?……正在她左思右想之际,耳听得隐隐约约传来一声惨叫。颜玲儿一惊,纵身扑入一条小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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