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断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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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周也看得出金少微的心思,叹息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古来如此!象金门主这般洒脱的人也不免绊于情爱之中。实在可惜、可叹!”金少微闻言面色一厉,道:“阁下方才道有办法,不知有何办法?”布周哼了一声,并不言语。颜玲儿娇笑道:“他的鬼点子都是害死人不偿命的。金公子真敢用他的主意?”“小丫头,你什么意思?”布周恼怒道。颜玲儿嘴角仍挂着醉人的微笑,柔媚地道:“没什么意思。只是要让你明白,这次即使是金门出面,也救不了你的小命。”布周愤愤地瞪着她,却又无可奈何。
“倒低是怎么回事?你们在说些什么?”金少微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是否是自己喝多了,还是二人在打哑谜。颜玲儿略带惊讶地看着他,一双会说话的明眸写满不信:“公子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知道什么?”金少微不停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金少主,真不愧……”布周别有深意地笑道,缩缩脖子,不再言语。“你们倒底在说什么?”金少微不耐地问。“除夕夜,潼关一战,公子难道真的不知?”颜玲儿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长长的睫毛扇动,别有一番风情。
金少微再次失神,痴痴地问:“除夕夜发生了什么事?”颜玲儿叹息一声,轻柔得尤如舒气,无奈的浅笑中又充满包容,淡淡道:“除夕夜,‘冰河剑客’冷临风本来邀了阴煞门、地藏宫、星宿海三大派的高手在潼关绝战。人人都明白那是匡古烁今的一战,有些人喜欢看热闹,也有人想看看这些黑道高手的武功如何,便事先藏在战场附近,不露声色地看热闹。可惜热闹是看了,人却回不来了。”“为何?”金少微皱皱眉头,心里也明了几分。“因为那些人没一个活着回来的,全部横尸荒野。”颜玲儿道:“他们甚至连藏身之处都未出,就已死了。雪地上竟丝毫没有打斗的痕迹。”“奇怪。”金少微揉着眉心,连连叫怪,再看看布周,了悟道:“莫非阁下也……”
布周刹时惨白了脸,好象有人将他全身的血一下全吸干了,忙打断他的话,惶惶地四顾了一下,才低声道:“金门主,你饶了我吧!为了那晚之事,有好几批人要害我了。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敢说,也不能说,我只想早些忘掉。看来这江湖我是混不下去了,早日抽身为妙。金门主,在下告辞了。望门主只当今天做了个梦,根本没见过我这个人。在下告辞!”说着,忙不迭地抽身就走。“怎么?说走就走!”金少微惊诧地道。而布周早已无影无踪。颜玲儿余光中瞟见四、五个人随之下楼,轻笑道:“今日只怕他走不脱了。”
金少微再揉揉眉心,道:“你说看热闹的人都被杀了。那么冷临风和阴煞门等三派的人呢?难道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留下?”“没有。就连地上的雪花也没有一片翻动过。”“见鬼,见鬼!”金少微叫道。颜玲儿嘻笑道:“人人都如此说。打斗的痕迹没有,后来察访者的足迹却不少。只可惜那里地处偏僻,渺无人烟,察也无从察起。”“那么那些人死得总有些理由才对,致命伤在哪里?”金少微几乎把眉心揉红了,仍无头绪,却又忍不住问。
颜玲儿注视着他,眼里闪着光彩,不解又带赞许地道:“人家都说金门少主只擅于在风花雪月场里、赌酒桌上一展雄风,只道你是个不中用的纨绔子弟。但如今看来,你还不是那种有心无脑的蠢物。”“放屁!谁说我不中用?”金少微颜色一厉,道:“我不过就喜欢寻花问柳,喝酒赌钱而已。这又不能说明我又笨又蠢。”“是,是,是。”颜玲儿陪笑道:“公子这叫大智若愚。而且象公子如此风流倜傥、相貌出众之人,又是人中龙凤,又岂能自甘寂寞?何况天下男人又有几人不会寻花问柳?江湖中又有几人不会喝酒赌钱?此乃人之天性,又岂能苛责?”
金少微连连点头,这世上真能了解自己的人除了冰玉之外,便是她了。心头一热,大笑道:“好!颜姑娘,你这些话说到我心里去了。金某交你这个朋友!”颜玲儿咯咯轻笑,笑声如铃声清脆。世间女子讲求笑不露齿,盈盈一笑百媚生。可她不同,她毫无忌惮,笑得爽朗开心,弯眉如月,双眸漾波,樱唇红晕,贝齿盈光,连两颊的酒窝里也盛满了欢快,好象怒绽的玫瑰,娇艳爽烈。
金少微见她一笑,怔愣了一下,道:“怎么,姑娘不肯吗?”“啊里?”颜玲儿含笑道:“玲儿要高攀还来不及呢!金门主是何身份,和我交朋友,玲儿可身价大增呢!”金少微也展颜一笑,又问:“你还没说那些人是如何死的。”颜玲儿收起笑容,道:“他们都是被人从背后刺了一剑,一剑而断心脉,登时毙命,连呼叫一声也不及。公子可知这是什么剑法?”“我知道!”金少微咬牙切齿地道,猛喝了一杯酒,又道:“‘断残剑’!我知道,一定是他没错!”“冷临风?”颜玲儿微蹙蛾眉,道:“据我所知,冷临风的银河剑已被金叶子得去,他一直是用一只玉箫,更何况是他约了三派高手在潼关绝战,而三派人马也不会轻放过他。照说他们应有一场血拼才对,为何又猝然对不相干之人下手呢?”

“你说的当然也有道理。”金少微不以为然地道:“但试想,冷临风惯用剑,失了银河剑,也可以用别的剑杀人。人可假,断残剑却假不了。这种又准又狠的剑法,除了他之外,天下并无第二人会用。再者,他约了阴煞门等人决斗,意在摆脱追杀,他当然不希望别人将这件事宣扬出去,所以才杀人灭口。”“你说得也对。但不能就此断定一定是冷临风所为。否则,另三派人马又在何处?他们是先杀的人后交手,还是先交手后杀人?交手的痕迹为何又全无呢?”颜玲儿笑着反问。金少微揉了半天眉头,也不知所以然,叹息道:“不如叫布周回来,问问他。”“他是不会说的。即使你要问,现在也已来不及了。”颜玲儿带着一丝冷漠的笑。“你说什么?”金少微惊起。“我说他此刻已经死了。”颜玲儿淡淡地道,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金少微怔了一下,急身飞扑下楼。街上有些不同寻常。人们在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接着三、四个官差由东往西走过去,吆喝行人闪开。金少微欺身跟过去,只见街拐角的一条胡同口横了一具尸体,瘦瘦小小,不是布周又是谁?他卧在街上,脸侧歪着。金少微挤进人群,刚好看到他面无人色的脸,充满了恐惧,五官都扭曲了,令人目不忍睹。灰衣背后有一条二寸有余的裂缝,缝缘整齐,是为利器所制,身上见不到一点血迹。官府的仵作正在验尸,撕开衣服只见背心上一道伤口,不足寸,深已及心,伤口红红的,却没有流下一滴血出来。
金少微全身一震,杀人不见血的“断残剑”,他听说过,却无法相信一剑刺死人又如何不流一滴血出来。今日他是亲眼目睹了,却觉得周身直有寒气透入。时值数九天气,风刀霜剑,能滴水成冰,可金少微感觉到的寒气却是直透心底,直穿骨髓。他整个人都被这寒冷罩住了。不知何时,颜玲儿来到他身边,喃喃道:“现在真的是无一幸免了。除夕夜的秘密,在世上也再无人会知道了。”“他杀了他!”金少微也低低自语道:“他既然用了‘断残剑’,却还要杀人灭口。”“不错,如此一来,他已自暴其短,再杀人灭口岂不多余!”颜玲儿也有些想不通。“或许,”金少微道:“当晚还发生了别的事情,冷临风不想让别人知道。”“不错。只是人我们毫无头绪,再怎么想也不通。”颜玲儿道,接着轻笑道:“不过对你却有好处。”“什么好处?”金少微不解地问。“至少不会总愁眉苦脸、借酒浇愁了。”颜玲儿取笑他。
经她这一提,金少微阴云又浮上面孔,叹息无语。“发愁有什么用,难道出墙的红杏会回头?”颜玲儿不满地道。“我能怎样?”金少微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红杏出墙也并非坏事。”颜玲儿道:“你可以趁机把她剪下来插在房中,岂不更好。在树上时,是万人仰慕,到了房中,不就成了自己的了?”她带着媚笑,笑容有些苦涩。金少微闻言也是一阵惊喜,但接着又黯然道:“只可惜,我连她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如何劝她回来。”“难怪冰玉会离开你,你难道就没点主见?金门势力如此之大,找个人还不是小意思?你是金门门主,下道命令,谁敢不听?”颜玲儿有些不屑于他。“对呀。”金少微惊喜地道:“我怎么没想到?”说着他容光焕发,忙不迭地就要往金门分坛去,又不解地问颜玲儿:“你为何要帮我?”颜玲儿盈盈一笑,道:“因为你有一样好处。”“什么好处?”“多情。”金少微并未否认,别人只道他风流不羁,其实他心中只有一个人,而他一生一世只认定了她,叹息道:“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我者,谓我何忧?”颜色玲儿轻笑道:“好处只此一点,毛病全身都是。”说着收起笑,郑重地问:“我问你,你找到冰玉又如何?接她回金门吗?你们金门会接纳她吗?如若金门不能见容于她,你又要如何安置她呢?”
金少微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幽幽叹道:“冰玉走时也是如此问我。我……我确实未曾想过这些。但我决不会负冰玉的。我会对她好!”“你连将她如何安置都不知道,怎么对她好?说说而已吗?”颜玲儿不屑地道。金少微无言以对,又心乱如麻,叫道:“我要喝酒!我要喝酒!”说着飞奔回太白楼。颜玲儿望着他的背后影,寞落地道:“男人,这世上还有真正的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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