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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营里有着这样一句谚语:铁打的营房,流水的兵哨所里原来的文书在春节前退伍了。原来的通信员自然而然地就成了现在的文书。这样一来,通信员的位置也就空了起来。通信员是连部里的兵,连部里的兵是不用站岗的兵。让史泉当通信员的事是连长亲自定的。这件事让司务长感到很是不公,司务长是河北康保人,个子高高的,长了一头卷发。可能是因为工作的关系吧,长得很胖。司务长是连队五人支委里的委员,也是连队里唯一的一个志愿兵。本来谁当通信员和司务长都没有多大的关系。但在他看来,选通信员的事应该经过民主评议的,至少也应该在支委会上讨论一下,可是连长居然连一声招呼都没打就把这事给定了。在刚刚下连的十九名新兵中,读过高中的除了史泉,还有刘星雨和龙宝。龙宝的腿快人尽皆知,刘星雨的字好也是有目共睹。这两点史泉都不具备。相比之下,史泉最大的优势就是生在了河南。恰恰是这显而易见的优势,就让连长乔海毫不犹豫地选中了他。虽然刘星雨和司务长的老家相距很远,但老乡就是老乡,司务长对于刘星雨的落选感到很是不平。
在炊事班的宿舍里,司务长专门在私下里找到了刘星雨。司务长的意思是显而易见的,他想在最大程度上帮助刘星雨。“来炊事班吧!轻松自在,又不耽误你复习,除了考学方便,每年还有一个三等功的名额,这样的条件怎么不比整天拿着枪站岗强?”司务长的话也不无道理,对于司务长的苦心刘星雨也能理解,但要让自己调到炊事班,刘星雨还是心有不甘。在他看来当兵就是要当拿枪的兵,整天拎着把菜刀,那叫什么兵呢?至于考军校,凭自己的文化底子,即使没有时间复习,考上军校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考虑再三刘星雨还是婉转地回绝了司务长善意的安排。谈话结束的时候,他向司务长推荐了憨厚的石头。
少尉排长余伯同是湖南人,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戴着眼镜,长了一张清秀的脸,肤色白嫩,眉目间透露出江南人所特有的美。头发一丝不乱,皮鞋一尘不染。余伯同平时就是这个样子,他是个极爱整洁的人。刘星雨之所以能够分到二排,完全是因为排长余伯同。刘星雨原本和龙宝一起分到了一排,一排没有排长。上级检查时,一班长周夏就成了一排临时的排长。余伯同通过连长把刘星雨要到了二排。哨所里的干部缺编严重,全连只有余伯同一个排长,这点儿面子连长还是给的。对于余伯同的要求,乔海连考虑都没有就答应了下来。于是刘星雨就从一排调到了二排。至于余伯同为什么要把自己从一排要到二排,刘星雨也不明白。余伯同向连长要人的事,是刘星雨在离开一排时周夏告诉他的。可能是因为刘星雨的缘故吧,司务长随后就把石头调到了炊事班。
天气变暖的时候,哨所里有了两个外出学习的名额。每年的这个时候,全团所有的连队都要抽调一定数量的新兵参加培训,以接替将要退伍的老兵。一排选送的新兵是龙宝。二排的刘星雨是排长余伯同定的。刘星雨要去的地方是师部教导队,他参加的是连队骨干的培训。龙宝也去师部,只是龙宝参加的是卫生员的培训。老卫生员面临退伍,大山深处的哨所,即使是在和平年代,没有一名专业的卫生员也是绝对不行的。
十一
在炊事班,石头开始了养猪种菜的工作。劳作之余,石头总爱用欢快的曲调,不厌其烦地哼唱那首在别人看来早已过时的老歌:“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革命战争考验了我,立场更坚定,嘿……”每当这时,石头就成了连队里最快乐的兵。看到石头在老歌里自我陶醉的样子,指导员李东不动声色地走到石头的背后,然后出其不意地大喊一声:“石头”。“到”听到指导员的喊声,训练有素的石头在应声的同时,猛一转身就站在了李东的面前。“娶媳妇啦?”李东笑呵呵地问。“报告指导员,没有!”李东的话把石头问了个一头雾水,但石头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了李东的问题。“那你为什么那么开心?”“想想地里的菜,看看圈里的猪,我想不开心都难!”说完之后,石头憨憨地笑了起来。“等你回家以后,给你说媳妇的人问你在部队干啥?你怎么回答?”李东继续问。“养菜种猪呗!”石头的话把李东逗得哈哈大笑。石头才意识到自己一时语快说错了话。李东和石头的对话吸引了许多好奇的兵。“那你就不怕别人笑话你没出息?”李东接着问。“养猪种菜怎么啦?扫大街掏大粪的活儿都有人做,我这好歹也算是技术活儿。”石头天真的样子让李东收起了笑声:“养猪种菜还技术活儿?”“那当然啦!不懂技术,养猪不肥,种菜不长,别看这养猪种菜的活儿不起眼,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哩。说了你也不懂!”“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石头。”“现在好好喂猪种菜,学好技术。等我回家以后,也让乡亲们知道知道,咱石头在部队不光立了三等功,还学了技术。到那时,我不光要种好多好多的菜,还要喂好多好多的猪。”“你养那么多猪干什么啊?”这时,旁边的一位老兵问了一句。石头挠着头皮想了想,然后红着脸慢吞吞地说了一句:“换媳妇呗!”石头的话顿时引来了哄堂大笑。在以后的日子里,识字不多的石头除了认认真真地养猪,仔仔细细地种菜之外,竟然还真的买来了几本养猪种菜的书,像模像样地学了起来。

六个月艰苦的集训生活很快就结束了。当刘星雨再次回到哨所的时候,秋天已经过去了大半。深秋的哨所是美丽的,放眼望去,满目青翠,高的树,低的草,织就了山坡上郁郁葱葱的绿。在万绿丛中还有几点红的,黄的或者紫的让人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在争奇斗艳地开着。醉人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沁人心脾。山泉是清的,清澈透明的泉水自山涧缓缓流下,大山仿佛也有了鲜活的生命。幽谷深处,偶尔还会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刘星雨的心情是快乐的,因为这大山深处所特有的美。
秋末冬初的兵营是平静的,就像一池平静的。,在结束了一年严格的军事训练后,老兵很快就要退伍了。每当此时,安全问题就会成为各个连队所面临的首要问题。因此,每年的这个时候,各个连队都要进行有针对性的政治教育。指导员李东是个不擅长讲大道理的人,但他总是能以自己特有的方式让人接受他的道理。听李东讲课,让大家对于枯燥乏味的政治教育有了完全不同的认识。又是一个暖暖的午后,没有一丝风。见天气晴好,李东索性把课堂搬到了室外。弹药库前面的空地上,整整齐齐地坐好了全连的兵。李东上课是不用教材的,他用手指指背后的库房问:“你们知道这里面放的是什么吗?”“不知道!”战士们齐声回答。这样的回答也无可厚非,每一个走进哨所的人都知道这是弹药库,但里面究竟放些什么,哨所里的兵却极少有机会亲眼目睹。在哨所当兵,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站岗,保护这不知道放了些什么东西的弹药库。指导员李东是进去过弹药库的,并且李东每年都有机会进入弹药库。因此,库房里具体放了些什么,甚至几号库放了些什么,李东都是一清二楚的。见大家一脸的好奇,李东就接着说:“现在我清楚地告诉大家,这里面放的不是黄金白银,不是文物古董,但相对而言,这里面的东西更值钱,这是我们的命根子。这里面放的是地雷,是炸药,是枪弹、炮弹、手榴弹,一旦出事,大家都完蛋。因此,在我们哨所,不要说事故,就是一丁点儿的意外都不能出!”指导员的课只上了半个小时,但他那幽默风趣的话,却让听课的每一个人都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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