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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后,新兵的训练工作也就接近了尾声。投弹是新兵考核的最后一个项目。坦克团的投弹场设在了距离团部十几公里的山上。投弹场由两部分组成:弹坑和预备场地。弹坑其实就是一个自然形成的大坑。坑的深度约有二三十米,坑口呈不规则的圆形,直径约有四五十米。弹坑的旁边是掩体,三个呈三角形的掩体离坑边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掩体由人工挖成,深约五十厘米。在掩体的后方大约五六十米的地方,有一块相对平整的草地,这就是预备场。这里是准备投弹的和投过弹的人以及后勤保障人员临时休息的地方。投弹时,投弹手只要站在弹坑旁边的掩体里,把手榴弹丢在前面的弹坑里。然后别忘了赶紧蹲下就行。手榴弹一炸响,投弹考核就算是过关了。就这么简单!
那是一个阳光晴好的日子,早饭过后,长长的新兵队伍在军用吉普车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出发了。一路上,各连队的新兵歌声不断,像是赛歌似的。警卫连的新兵也在拼命地吼着,他们的心情是兴奋的。全团的新兵迅速集合在了投弹场。投弹之前,团作训股长作了特别指示:和平年代,安全第一!股长甚至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大家可以投弹,也可以丢弹,实在胆小的,还可以滚蛋,但是绝对不可以后面“下蛋’!那是要出人命的!投弹开始了,考核在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中有条不紊地进行。
新兵投弹的时候,站在投弹手旁边进行现场指导的人是安全员。安全员的掩体就在投弹手的旁边。后面的掩体是观察员的,但这个掩体一般不用。哨所警卫连的安全员原本是要周夏担任的。因为这两天周夏一直闹肚子。所以考核时,李波临时替代周夏,担起了安全员的职责。投弹一直在顺利地进行。辽宁的小个子宋涛是警卫连最后一个上去的。就在他刚上去不大一会儿,弹坑方向传来了一记异样的爆炸声。沉闷的爆炸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道巨大的土浪在掩体的上空腾起。眼前的情景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清醒地意识到:出事了!五分钟的沉默,仿佛是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连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谁都不敢相信还会有奇迹发生,但奇迹就是这么真真实实地发生了。尘埃落定,李波和宋涛竟然毫发无损地走了回来!两个人的头上和身上披了一层厚厚的土。宋涛脸色蜡黄,他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事情的经过是李波说的:“左撇子宋涛把没有抓牢的手榴弹滑落在了背后,我把滋滋冒烟的手榴弹踢进了观察员用的掩体里,然后又把吓傻了的宋涛摁在了他的掩体里。我们刚一蹲下,手榴弹就炸了。别的也没什么,就是我的耳朵现在还在嗡嗡地响。”说完之后,李波还很轻松地对大家笑了一下。旁边的宋涛只顾机械地点头。
李波的机警不仅让他躲过了致命的一劫,同时也带给了他令人羡慕的荣耀: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这样的结果令周夏很是不平,但又无可奈何。这个三等功原本就应该是他的,至少周夏是这样认为的。有人说,李波的幸运,缘自于周夏的不幸,没有人去想这句话的真假与否,但这样的说法总能令人产生些许的快意!


新兵连的生活终于结束了。警卫连的新兵一路高歌,军用卡车很快就把他们送到了大山深处的哨所。这里就是警卫连的驻地。哨所没有围墙,一条水渠从山间贯穿而下,将哨所平分开来。水渠的右边是一块平坦的场地,那是连队的操场。穿过操场,有几级石砌的台阶,拾阶而上,有一排用石头砌成的平房。由上而下,依次是连部、战斗班排的宿舍和炊事班。水渠的左边,地势较低,依山而建的是几间用水泥浇铸的库房。每间库房都装有两扇沉重的铁门,坦克团全部的弹药就存放在这几间库房里。弹药库上面的岗楼,是哨所里用来值勤的地方,里面装有警铃和探照灯。距岗楼不远的地方是一间低矮的犬舍,里面养着一条凶猛的军犬。在水渠中央,横着一座简易的石板桥。山上的泉水四季不断,缓缓地从桥下流过。在水渠的两侧,还长着几颗高低不等的落光了叶子的树。大山深处的哨所是神秘的,这让每一个初下连队的新兵都激动不已。哨所是荒凉的,好在哨所也是热情的。欢迎新兵的队列里,除了干部和老兵外,还有那条经过严格训练的狗。连长、指导员和一位戴眼镜的排长,这就是哨所里全部的干部。连长乔海是个三十来岁的河南人,中等身材,体型很瘦,留了一头整齐的短发,两只眼镜特别有神,给人的印象很是精干。连长首先向新兵作了自我介绍,然后又代表哨所里所有的干部战士,对于新兵的到来表示了热烈欢迎。之后,连长就把发言权交给了指导员。指导员李东是个典型的山东人,身材魁梧,声音洪亮,一张国字型的黑脸看上去很是威武。脸上的络腮胡刮得精光,只留下了密密麻麻的青黑色的胡茬。“对新同志的到来表示欢迎。对立功的同志表示祝贺。”指导员往队列前一站,只讲了简短的两句话,就大手一挥,宣布解散了。
新兵很快就和老兵住到了一起。慢慢地,从新兵那里,新兵就知道了,连长是从地方考的军校,毕业后就分到了哨所警卫连。而指导员则是在立过大功之后,直接从战士转成干部的。讲到了指导员,老兵们无一例外地会讲起那则关于新兵和蛋子的故事。和平年代的军营里,新兵蛋子就如同战争年代的小鬼一样,是一种流行的略带玩笑意味的称呼。虽然不含贬义色彩,但新兵就是新兵,加上了蛋子就让人不愿意接受了。一天,上等兵和列兵因为洗脸发生了争执。事情闹到了当时还是排长的李东那里。列兵委屈地说:“他骂我新兵蛋子!”而上等兵则理直气壮地说:“他本来就是新兵蛋子嘛!”李东在问明情况后,心平气和地指着他们两个说:“你们两个,一个是新兵,一个是蛋子,还吵什么吵?滚一边去!”后来,每当有人用新兵蛋子称呼别人时,旁边的人总会争抢着跑过来,学着李东的腔调说:“你们两个,一个新兵,一个蛋子,还吵什么吵?滚一边去!”结果在场的人都会被逗得哈哈大笑。于是,新兵和蛋子的故事就被当作笑话流传了下来。现在,无论是当年的“新兵”还是“蛋子”都早已退伍回家了,只有李东还是当年的李东,一位哨所里资历最老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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