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摆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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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将清楚,末了,地阙有极没同情心的补了一句“这些纯属意外,我不付任何责任。”
春含弄无奈地看着赖在她怀里假装抽泣的人,感叹着怎么倒霉事都落他头上了?
“能冒昧问二位一个问题么?”地阙金眸微晃,扫一眼寻找到的两人,沉声道“为何你们身上沾着龙血的味道?”刚才就是因为嗅到空气中夹带的些微腥气,地阙才朝这里搜寻。这个气味他熟悉,而且自身也流着同一脉的血液,现在寻到了源头,却不禁困惑。
“龙血?”兮风一怔,蹙眉思索“难道……”脑中飞掠过什么,他从袖中掏出两颗小巧的石子。
瞧见那东西,地阙的表情发生了变化,碎裂出震惊“这两颗龙血从哪里来的?”
“是三个异变罹灵身上的东西。”意识到这里面有玄机,春含弄说道。
金眸里的负复杂在半响后缓缓沉下,取而代之的是怅然地叹息“银色的血……是风龙的。”
风龙?二人愕然瞪目。
“莫非……鬼蝶异变跟龙血有关?”南宫凌注意到那个驱灵师身上的伤,再听到异变罹灵,了然的同时猜测着。
“恩,八成脱不了关系。”稳下悸动,兮风勉强站起“龙自古是神域的宠兽,一滴精血可救世间千人,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力,想必鬼蝶就是偷食了龙血才会发生异变,而蛹化的罹灵同时拥有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可是……”西门子楚扭头,小声提出质疑“风龙不是二十三年前就死了吗?而且,罹灵要异变的话,至少应该在二十三年前就异变了,为何近几个月才被人发现呢?”
一席话问住了所有人,大家沉默下来。
“这些事情完了在商量吧,我们先去找其他人。”干耗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地阙看看天色已近正午,提醒道。
春含弄莞尔点头,自然知道现在什么是要紧事,放下心中的沉重“没错,我们先找千夜和修冉,其他的话以后在说。”
一群惊飞的乌鸦尖叫冲溃了雾林积年累月的死寂,带来了某种预示鼓噪在心间,迟迟不肯退去。
盘游空中许久,地阙微抖龙眉长须,沉声道“有血腥味。”
兮风仰头,耳畔呼啸的风流掠过丝丝缕缕的腥甜,他辨别出这味道来自何处,给其他人指出方向“气味从那里传来,我们去看看。”
龙摇身甩尾,低低擦过一片枯林,刮起阵阵尘烟。
“前方有罹灵!”驱灵师灵敏的捕捉到百步之外的异样,耸起眉宇。
地阙降下位置,穿梭在树与树之间,果然在不远处,无数黑压压的影子挡住了去路,遍布树上地下,像是静候已久。人形鬼魅觉察到闯入者,一时间,千千万万的红色视线直射而来,晃着说不尽的诡异。
紧抓着龙角才幸免于掉下去的西门子楚直腰,当对上一道道血色光线时,不由畏却地缩了缩头“为何罹灵会聚集在这里?”
“这些不是异变罹灵,不过数量很多啊。”兮风沉吟,正在思索如何解决它们的时候,地龙却发出震天地大吼。
“滚开——!!!”雄浑的声音喝退了这群卑微的生物,让开一条前往的路,然黑影散开,数以万计的紫色霞光投射而来,刺的人眼目昏花。龙没再往前行,而是扶摇直上,重回高空盘旋。
“那是什么?”南宫凌低头,下面的那片树林几乎都被一层耀眼的紫光包围了,在光芒中,一袭黑衣少年负伤倒在地上,罹灵似是因为惧怕那光,所以远远躲在光亮照不到的地方,靠近不得。
同样诧异的春含弄认出那少年是何人,惊呼“千夜?!”
地上的血已流成一摊,一把脱鞘的剑血迹斑斑,她心口一紧,焦急地说道“地阙,我们下去!”
龙长吟,犹豫一瞬,徐徐进入紫色光芒的笼罩里,另人感到惊异的是,随他们的接近,那光度也渐渐淡去,温暖如初阳,直至几人爬下龙背,急匆匆赶到千夜身边。
春含弄扶起他,一颗挂在他脖子上散发出夺目光彩的珠子,霎时收起了充斥林间的光亮,像是已经知道他脱离了危险一样,安静地流转一层五色之光,最后沦为普通的紫玉珠子。林子的紫光一散,罹灵不再畏惧,向前移了几步。
“看来千夜也受到罹灵的攻击了,照地上这些凌乱的剑痕来看,他困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南宫凌环顾地上那些残迹与血印,沉声道。
“不过还好有这颗珠子保护他。”兮风伸手点了少年肩头的**位止血,见那紫玉不大但透出几分灵气,叹道“是件世间少有的奇物啊,连罹灵都会害怕,可见这坠子里有多大的威力。”
千夜只是腹部受里罹灵的爪伤,女子不由松口气“这东西是他娘去世前交于他的,据说是他爹送给他娘的定情物。”
“千夜的爹是什么人,何以有如此神奇的宝贝?”这个少年一路跟随春含弄,与其他人不同,他既不是城主,也不是侍从,这一点让兮风很困惑。
她轻叹“千夜的爹叫千朗,在他未出生前就失踪了。”
“千朗?!”听到名字,兮风一怔,此人他有耳闻。“他爹就是……”
千朗是九国著名的铸剑师,他所造之剑削铁如泥,劈竹成束,吹毛可断,是每一个习武高手梦寐以求的兵器。但在十五年前,传言有一批黑衣蒙面者趁夜闯入千府,绑走了这位点石成金的铸剑师,而他的府宅也在隔天被一把大火烧为乌有,府内上下竟百口人不知去向。九国之人纷纷传言,这一切都是千朗的仇家所为,但没有人说得出他到底跟谁有仇,这段当时在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的八卦之闻也就此不了了之。
“对。”春含弄点头“我五年前拜秋阳山的道子游先生为师,那时他娘和他就住在山中。他娘叫云姬,是个心肠很好的妇人,见我孤身一人出来学艺,对我十分照顾。后来我进京赶考,再回来时,他娘因为身染恶疾病故了。我不忍心让千夜孤身一人生活,便带着他一起去翼州赴任。这么多年来,千夜一直在寻找他爹的下落,但渺无音讯。”
“千朗失踪多年,有人传言他早已死在仇家手里,何况九国之大,寻人如大海捞针……”春含弄低头盯着怀里的少年,忧心地蹙眉“这些千夜都知道,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无论如何也要跟随我去中央-钧天国,去找寻他爹的下落。”
兮风心中涌上淡淡无奈,执着的人永远知道自己在为何而执着,不惜为此拼尽所有。
但有人现在想到的却是现实问题“那个笑绝楼楼主不是自称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天下第一吗?只要找到他,什么事情都好说,不过……”西门子楚语调一转,抖着眉毛对那群伸舌舔爪,狰狞着嘴脸慢慢靠近的罹灵感到危机重重“我们得先解决眼前的麻烦才能做今后的打算啊!”
四周的罹灵一点点缩小包围的空间,将他们困住。
“真是不知死活!”地阙金眸一凛,变回人形。他手指微屈,冷声道“你们后退,我来收拾这群没用的东西!”
几人倒退数步,远离了地阙,但兮风知道,地龙若是使用地之血界,他们所站的位置仍然很危险。踌躇片刻,他眸底掠出寒光,掌中缠绕起风团,袖一挥,一层半圆形的淡金色结界罩住了众人,将他们保护其中。
见到此景,西门子楚和南宫凌均是一怔,谁也不曾想过,一个无命的驱灵师,竟会和神宗氏扯上关系。看来,他们所了解的兮风还是很小的一部分。
感觉到情况不妙,围聚的罹灵顿住脚步,而下个刹那,地阙抬手,地面轰然大动,一块块石土拔地而出,悬浮在半空。罹灵的红眸闪过惊惧,缩起十指的利爪退步,然后嘶吼一声转身逃跑,黑色的阴影迅速散去。但地阙仅是手一挥,悬动的土块飞掷出去,如铁制的利器一般击穿每只罹灵的身体。
结界挡下石块,伤不到里面人分豪,可这之外却是惨号阵阵,数亿只黑色鬼蝶涌出,弥漫天际,扑扇的蝶翼发出巨大的响动,洒下晶莹的鳞粉,地龙的地之血界,能掌控所有的神之异能,凭一招便让罹灵致命,这足以证明,龙族拥有怎样不可思议的能力。
望着飞散的鬼蝶,西门子楚长大的嘴有些合不拢,他吃惊之余,问兮风“这样放它们走,会有更多蛹化成罹灵吧?”
“临近冬季的鬼蝶没有杀死的必要,它们只在春季交配产卵,其他节气都不会活太久。”驱灵师收回血界,结界也跟着淡去金光。
望着满天的鬼蝶,春含弄摇摇头,毕竟它们是一群无知的生命,归于尘土也算是一种怜悯了。然她低头,忽见一抹白影显现在林子深处,缓缓朝此处走来。
“怎么到处都是麻烦的东西?”那人伸手挥散碍事的鬼蝶,晃着虚浮的步子,一脸颓唐与不耐。
看到突如其来的人,刚刚除去阻碍的众人一愣“修冉?”
修冉整整头发,懒散的眸子闻声抬起,对他们的出现却不以为然“你们都在啊。”
“你去哪儿了,我们一直找不到你!”西门子楚提着过长的衣角,问道。
“你谁啊,小鬼?”修冉俯下身,拧眉瞅着这个五岁模样的孩童,伸手弹了他脑门一下。
西门子楚捂住疼处,习惯性提高了嗓音“你干嘛啊?”
他觉得耳熟,捏着他的脸往横里拉“小鬼,你说话的调调很像子楚啊。”
“什么叫像?我就是!”
动作一僵,修冉狐疑地搬动他的头看,模样和西门子楚有点像,不过这个年龄……他瞧不出个所以然,把求解的目光投给另外几人。
春含弄了解他的意思“他就是子楚。”
错愕半晌,修冉没搞懂原因,又望向另一个陌生人“那你又是谁?”
“北方-玄天国的守护之兽,地龙地阙。”男子依靠着树干,金眸上下打量他。
一向精神缺缺的眸子倏然大睁,显然惊骇于他的身份。修冉再次扫视他们,这才发现到不寻常,他离开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憔悴?
“他们的事我完后再解释,倒是你没出什么事吧?”春含弄道。
“我能出什么事?”修冉挑眉,对他们的种种还是不放心“起雾的时候我呆在原地没动,一直在那里等你们,唯一麻烦的是那些罹灵,没完没了的纠缠!”
她轻叹一声安下心,既然人已经到齐了,也是时候离开了。他望向地阙,莞尔道“你知道怎么出雾林么?”
最终是地龙载着他们摆脱了雾林这场笼罩着团团迷霭的噩梦,飞越了崇山覆水,离开了北方-玄天国。
在路上,听到西门子楚经历的修冉难得笑起来,却气得那人直吐糟。几人经这么嘻嘻哈哈一闹,一扫几日前的阴暗心情,忘却了烦忧。
为了不引起百姓的惊恐,进入中央-钧天国后,地阙在距离思州不远的郊外降落。此时已快日落西山。
“在往前走一个时辰就到芙泉城了,你们可以在那里落脚。”地阙退去龙形,说道。
“这次多亏你了,不然怕是此时我们还困在雾林脱不了身,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春含弄报以感激的微笑,微微欠身。
地阙倒是有点不解风情,回道“我只是做生意而已,谢就不必了。”
“生意?”不等她反应过来,西门子楚已经打着哈哈拦下话题。
“是啊是啊,大恩不言谢啦,你看天色不早,不知你是要回去还是到附近遛遛?”迫不及待下逐客令自有他的道理,跟地阙交易的那一百两的买卖,他还没有亲自送上报酬,注意了,这个前提是亲自,不包括,某人趁他变成五岁孩正心烦意乱时代劳了。自以为可以浑水摸鱼赖掉这笔账的人试途大乱对方思路来达到目的,却不知自己的钱袋早跑到人家的腰包里了。
在钱上面绝不会马虎的地阙自然清楚他的心思,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那点如意算盘还不成体统“过两个月就是九国的祭神大典,我准备去金龙那里和他商量些事情。”
“那……”春含弄犹豫一下,回道“你知道如何能找到笑绝楼楼主么?”
“我不清楚,那个楼主神出鬼没,要找他恐怕不容易,若你们真是他要见的人,他大概会亲自来接你们。”
“哈哈哈哈,那我们就不胜情挽留了,你走好,你走好。”堆了一脸笑容,某人一副狗腿样。
地阙扬起眼角,虽然他也没打算留太久,但是……他按下心中涌上的报复感,对其他人抱拳告别“来日方长,我们有机会再见吧!”
女子点头“若有用得到我们的时候,请务必通知我们,必定竭尽所能,在所不辞!”
他淡笑,在离别之际却俯下身,凑到某人耳畔低低道“你预谋伤我的那件事我好像说过暂且不久对吧?但这暂且有多长……就全取决我的心情了。”
西门子楚僵愣原地,心里打得噼里啪啦响的算盘珠子落了一地,不禁紧张地小声道“你、你想干嘛?”
意义不明地挑嘴一笑,地阙不再看他,于是风起尘荡,他恢复龙形,在众人目送下跃上了夕阳的暗红色天幕,消失于茫茫的无尽中。
西门子楚抬手掩面,待尘埃落定才放下,撇撇嘴角,冲天空嘟囔“一条小心眼的贪财龙!”然后又换上小人得志的嘴脸,乐得桃花朵朵开。说来说去到底是他技高一筹,抱住了一百两,不由贼笑两声。
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也只能现在乐一乐了,等到他发现自己的一百两银子不翼而飞时,那位“黄雀兄”估计也得倒大霉!
一起旁的修冉虽然懒得琢磨他们之间的问题,却是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五岁个头的人挂上的得逞笑容,不免翻翻白眼。
西门子楚送走敲诈一百两的瘟龙心情大好,笑嘻嘻地对他们道“今晚我请客,吃喝全算在我头上!”

南宫凌伸手抱起春含弄怀里的少年,朝那个自以为得了便宜的人嗤之以鼻。
仰望苍幕,兮风并没有脱离险境的释然,反而漫上一种被人处处监视的感觉,心下暗叹。是我多心了吗?照理说,玉面女会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和他们么?还是说,这是欲擒故纵?而且……找到笑绝楼楼主,那个人又会站在什么立场上告知我们真相呢?九国究竟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疑问是解不开了,但是路还要走……
一个时辰后,一行六人倒了芙泉城,入住缘月客栈。
二楼的厢房里都能听到吵闹的楼下某人乐开怀的大笑,某人因不耐烦而时不时大厉声大喝以及某人事不关己的冷哼。春含弄无暇顾忌下面点菜的三人在搞什么名堂,和兮风留在屋内给千夜疗伤。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床头上的一盆水已被血染红,急促而粗重的呼吸摇曳不定。她坐在床畔,摸摸熟睡人滚烫的额头,越发掩不住眼底的自责“他伤势不轻,昏睡几日才能醒来。”
“只是受了罹灵的爪伤,不会有什么问题,你放心吧。”兮风搂住她的肩膀,温言道。
仰起秋波眸,她靠在他怀里“这几天惊险交并,突然沉寂下来我更是心有余悸,真不知道还有何种困难等在前面。”
看出她眼底化不开的愁绪,兮风低头贴着她散发着淡淡荷香的乌发,柔声说“你怕么?”
“我不怕,只是担心他们几个……”春含弄一叹“还有你。”
“经过这一路的相处,我觉得他们都有自觉,你不是说过‘做好觉悟的不止有你,还有我们’么?”磁性的嗓音弥散,荡满了一屋“你没发现么?你在他们心中有非常重要的存在,若你担心,他们只会认为自己是你的累赘。至于我……我闯荡九国这么多年,经历的劫难数不胜,已经麻木的忘记什么是危险。所以,你无需担忧我,我自有解决之道。”
一席话如涓涓细流融进春含弄的心怀,她释然一笑“没错,我不该想那么多,若我犹豫了,就无法带他们继续走下去。”
“含弄。”兮风呢喃“你的决定没有错,等找到笑绝楼的楼主后相信一切都是值得的。”
女子点头,嫩不住与他十指相扣。这个男人已看透了她的心思,明白自己最柔软、最不堪的脆弱,她白天见到千夜受伤时就已动摇了决定,然他简简单单几句安慰切抚平了踌躇。她闭眼,再睁开已是满满的坚定。
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差,容不得退缩了。
一张上等的红杉木桌子,紫砂壶,银头筷,上官窑碗一一具备,鲍鱼鹿肉,熊掌烧鹅,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凡是能吃的山珍海味统统拿上来。缘月客栈的食客们投来一道道惊羡的目光。羡的是这天下美味齐聚一桌,诱人三尺垂涎:惊的是这大摆豪门宴的竟是个五岁的毛头小鬼。
西门子楚哈哈大笑两声,端起有钱人家少爷的纨绔样,小酒喝着,小曲唱着,逍遥的不亦快哉。“掌柜的,真是好酒啊。”嘬一口白玉酒杯,他坐在加高的椅子上,朝身旁客栈的主人赞道。
南宫凌对他超出外表年龄做出的举动抛出鄙薄的白眼,横看竖看都顺不了心。修冉则悠闲地品着美酒,心无旁顾的享受着这顿丰盛。
“哎呦,我说这位小小爷,您点这么多东西吃得完吗?”掌柜瞧他大眼睛圆脑袋有点富贵样,但又怕这举止张扬,满口**话的小不点讹了饭钱,所以阴阳怪调,意有所指地问一句。
“笑话,你小小爷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胃大!”套上别人赠与的称呼,他毫不客气的说道。
“呦,这我倒是没看出来,您倒是真人不露相啊。”掌柜又送上甜言蜜语,然后道出目的“就不知您这饭钱……”
斜睨他一眼,西门子楚露出一副“你小小爷有的是钱”的表情冷哼,潇洒地伸手入怀“狗眼看人低,不就是区区十几两银子么,小意思!”摸来摸去,他右边的眉毛抖两下。
“小小爷?”抓住对方脸上细微的变化,掌柜开始面色不悦“您的钱呢?”
“废话,你没看见我在掏吗?”一滴焦急的汗划下脸颊,西门子楚在衣衫里掏来掏去只摸到空气,眼角因预感到不详而抽搐着。他出门的时候明明带了一百两的碎银子啊,为何现在找不到了?难不成丢在雾林了?
“我说这位小小爷,看你乳臭未干毛孩子一个,装起大佬来倒是有模有样啊,这微不足道的几十两拿不出来吗?”
不可能!那条地龙还没动到我一个钱子,好端端的怎么会丢了?他急得爬到桌子底下寻,又跳起来扫扫周围看热闹的客人们“钱呢?钱呢?我的钱呢?”
“呦,您这是把钱给丢了?”掌柜立刻冷哼道“既然钱丢了,我看小小爷您这饭也别吃了,带我去你爹娘哪儿讨吧。”
“讨你个头啊!我爹娘在西源城,你插上翅膀飞过去讨啊?”西门子楚脑袋热起来,呵斥道。
“这小鬼存心来吃霸王餐的吧?”
“瞧那张狂劲,也不知是哪里跑出来的小杂种。”
“就是说,小小年纪不学无术,竟干这种骗吃骗喝的计量!”
……
巴望的人群窃窃私语,由惊羡改为观好戏。
修冉不痛不痒的照吃照喝不误,南宫凌的脸色却已经铁青了。
“哼,没钱也敢进缘月客栈!”掌柜讪笑的表情一变,拍桌子怒道“说!你是哪儿来的小鬼?不付这桌子饭钱就休想离开!”
“你这条皱着皮的老哈巴狗叫谁小鬼?告诉你,你小小爷我今年二十五了。是西源城响当当的二城主西门子楚,再敢口出狂言我拔了你的舌头!”
众人闻言一怔,随后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五岁的毛孩子说自己二十五岁了?还是什么城的二城主?谁信谁就是傻子!
掌柜正欲开口,包围在一片嘲笑中的南宫凌实在忍不住了,掏出一锭金子敲在桌上,提高声调道“够不够?”
见到黄灿灿的金子,掌柜瞪大了眼,怒色转而烟消云散,迅速收了饭钱,嬉笑满面“够了,够了,嘿嘿嘿,这是一场误会,大爷您吃好,吃好。”他扭头向西门子楚鞠一躬“我给小小爷陪不是了。”
“那就快滚!”他怒发冲冠,气鼓了腮帮子,在吓跑了掌柜后又朝那些没看上好戏而频频摇头的客人们愤声大喊“看什么看?吃饭!”
人们收回了心思,说声笑声连成一片,客栈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吵嚷。南宫凌的面色缓和了一些,冷扫一眼气得直抽嘴角的人“不求你给我们长脸,但也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死一边去!”饮一杯酒浇浇火,西门子楚两手环胸,死活弄不清丢钱的原因“钱又没有长腿,能跑到哪里去?真是活见鬼了!”
“欠别人的迟早得还,你以为谁都是傻子么?”听到他说,南宫凌回道。
“我欠谁啦?”不满地跳起来,他刚要开骂却忽然又咂嘴,想起什么“我好像还欠着地阙的一百两……难道他暗中偷走了?真是卑鄙啊,没想到他是那种人,不,是那种龙!”
再卑鄙也比你欠钱不还强!南宫凌心下冷哼,嘴上说“不是好像,是你根本没有还他钱的自觉。不过,我已经替你还了。”
“还……了?”他迟疑。
“嗯,用你的钱还给他的。”
“什么?!”西门子楚惊叫“你把我的银子还他了?”
热闹的开客栈倏然安静下来。好奇的目光再次投来。
知道灾祸将至的修冉摇摇头,准备再多吃几口饭菜就闪人。
“你这个贼!”愤怒地伸手指向凶手,西门子楚浑身颤抖“你这吃里爬外,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偷!”
额头顿时跳跃起青筋,他因公众场合而强压下火气“嘴巴放干净点,小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以为耍鬼点子就能违背吗?做事前多动动脑子,多给自己积点阴德!”
“做贼的喊贼,一声不吭的偷走我的钱有什么资格说教?你早晚要断掉手,烂掉舌头!”他的毒舌接下来吐出一连串让人气不死都难的话来“我原以为你只是长得黑了点,脑子蠢了点,脾气臭了点,抛出所有的不良缺点还是有一丝丝优点可取的人,但现在我是看错你了!你不光长得黑,而且黑得惨无人道,丧尽天良!你不光脑子蠢,而且蠢得冥顽不灵,死不开窍!你不光脾气臭,而且臭得伤天害理,泯灭人性!南宫黑炭,我对你失望透顶了,你简直无情无耻,卑鄙下流,使用下三滥的手段让我出糗,你这个贼!小偷!强盗!土匪!不走正道的梁上君子!不对,是真小人,伪君子!”
怒从心头涌,恶向胆边生,再忍下去他南宫凌就不是人了!“你小子找死是不是?”
“你还敢威胁我,反了你了!”他踩上椅子居高临下地瞪他“有种你来,我倒要看看是你死还是我亡!”
“西门——子楚!!!”桌子被一掌拍断了腿。
“南宫——黑炭!!!”一只酒壶就此消亡。
修冉喝完杯里的酒,起身离开战火之地,顺便望望那些弃生死于不顾的观望者,含着同情之意喟叹。
南宫凌握住立于桌边的刀柄,还没抽出之际,西门子楚已经扑上前抓着他的衣领咬他的耳朵。狂吼一声,他拽下西门子楚,掐着他的肩膀摇晃。
“你是混蛋!混蛋!”悬在半空拳打脚踢,却无奈手脚不够长,不但没打着,还被捏的更狠。西门子楚疼得呲牙咧嘴,扭头朝他另一只手咬去。
吃痛的南宫凌松开他,他从的上爬起来抓了把花生米,一边跑一边丢。
“你这个气量狭小的伪君子!我砸死你,砸死你!”
千斩刀脱鞘,瞬间劈断了红木桌子,瞧见势头不对的众人惊恐大叫,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推搡着夺门而出,生怕晚走一步惨遭不幸。不到眨眼的功夫,已是人去楼空。
南宫凌挥刀斩向死对头,一路残害了无数碗盘桌椅,就听柜台后面的掌柜心痛地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我的红木桌子!我的上官窑碗!我的青花瓷盘!我的——”到最后楼内已是一片狼藉,他干脆白眼一翻昏死过去,幸好被一旁的小二扶住。
西门子楚被追的上蹿下跳,南宫凌毁坏的范围也随之扩大,家具碗碟砸得砸,摔得摔,惨不忍睹的横躺了一地。那二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发泄已牵连了无辜的人,热火朝天的干着架,陷入忘我的境界。
说到底,引火线不过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事情偏偏落到冤家头上,就只能酿成大祸。深知其理,修冉坐在楼梯口打哈欠。
……
打斗的喧闹最终还是惊动了楼上的二人,当他们闻讯赶来时,二十七岁的男人和五岁模样的小鬼已经打成一团。
春含弄愕然地望着缘月客栈的惨景,才恍然他们又弄出了一场烂摊子。“住手!”她快步下楼,秀眉拧起,语气里添了几分严厉“你们在干什么?”
罪魁祸首动作一僵,从气疯的状态里回归现实,当对上女子微微散出愤怒的脸时,立刻因胆怯松开了彼此退到一边。
春含弄看着这两人,一个衣衫凌乱,满身咬痕,另一个鼻青脸肿,垂头丧气,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无奈大于气愤,还是气愤大于无奈。“平时在翼州打打闹闹也就算了,出门再外竟然还是毫无收敛!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在人家店里大打出手?”
“这还用问么?都是些无中生有,无事生非的无聊原因。”修冉挑挑唇,反手撩拨发丝道。
正如他所言,问也是白问。春含弄叹一声,看向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几个店小二“你们没事吧?”
“他们只是被吓到了,出事的是那个掌柜。”指指柜台一角,修冉道。
兮风很是佩服他俩的破坏力,却更是同情那些无辜的人。他披着斗篷盖住一头银发上前,看着靠在小二肩头的掌柜淡笑“不要紧,他只是昏过去了。”他伸手掐掐那人的人中**,只闻一声重重的喘息,对方随之睁开了眼。
立在墙角的西门子楚虽然心里把南宫凌骂了个狗血淋头,连带慰问了他的祖宗十八代,面上却是极力忏悔的泫然状。而另一位尽管十万分的不服气,但还是咬牙忍耐着。
醒来的掌柜见自己的店已毁的面目全非,呜呼哀哉的一**坐到,哭天喊地,锥心泣血,直嚷着自己命苦,摊上这两个活祖宗!桌子下面的小二们纷纷上前,又是安慰又是唏嘘。
“皱着皮的老哈巴狗装什么可怜?”西门子楚自言自语,恰好让身旁的南宫凌听到,吃了对方一记恶瞪。他不快,又回敬一记白眼。
春含弄搀扶起掌柜,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不用担心,店里损坏的一切我们照价赔偿。这是五百两,若是不够我可以再加。”
一张印着“五百两”字样的银票举在掌柜面前,他愁眉苦脸的神情顿时如沐春风般光彩熠熠,真是守的云开见月明啊!“五……五百两?!够、足够了!”他捧着这张开店三年才赚得回的数额,简直要把这位慈眉善目的姑娘当成在世神主。
“那就好。”她莞尔依旧,回头看向那两个暗中比谁眼神更凶狠的人轻咳一下“你们呢?”
西门子楚抽抽鼻子,扁了扁嘴,细若蚊蝇地说着“我错了,我道歉。”
你何时对过?南宫凌冷哼,悔过之言就要含蓄很多“毁坏的东西我会收拾好。”
满意他们的听话,春含弄恢复以往的温和,跟掌柜道“我们会在这里住上几日,麻烦你准备几间上房,另外……”她掏出一张纸递过去“请您明天一早去药店买这副药,药材我已经写好了。”
“好,好”掌柜接下药方,忙不迭地应道。
“今晚的晚饭就弄的清淡些吧,我们搬到楼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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