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别君去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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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再次降临,暖煦又开始施展轻功越台掠树。在她正欲穿过一片树林时,听到了说话声,是苏润玉的声音,“是奶奶说的?”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是老夫人亲口对属下说的,剑阁令牌已发到武林中,几家争的不可开交。……公子,你救回的那位姑娘可能已经夺得了令牌。”
苏润玉道:“你怎么知道?”
“那么多人追杀她。”
“她拿到了又怎么样?”
那人声音更加低沉,“老夫人不希望她拿到。”
苏润玉有些奇怪,“为什么?”
“因为她潜入了水云别墅。”
“潜入?”
“她夺了令牌,本应该直接上剑阁的,可她却在水云别墅辖内被人追杀。”
“你是说她是故意把人引到这儿的?”
“她定是料到了公子会在河边出现。”
“可她受了那么重的伤!”
“但她没死。”
“你是说她一直都在骗我?”
“她是冷月庄的人,公子。”
“可我觉得她不像心机很重的人!”
“让人觉不出她的心机,才真可怕。”
“冷月庄想把水云别墅也一并夺了?”
“冷月庄的野心一向很大。”
“……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收回令牌。”
暖煦听到这已不想再听下去了,也没时间再听下去了。她得马上离开,不然她也不能保证能否顺利护送令牌,这毕竟是水云别墅的地界。
她无声离开,好不容易夺得了令牌,岂能让别人再夺走?心里决然的想着,脚下不停。
走出一段后,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落下了,让她心中一空。忙一摸身上,硬邦邦的东西还在,她松了口气,原以为没事了,可怎么还是有种若失的感觉,失了什么呢?
转了半个时辰,她还是没有离开水云别墅。前几夜察看过北边西边东边,都没有发现有出去的路。南边古木参天,是天然屏障,不是一时能弄明白的,本打算今晚探个究竟。谁知里面如迷宫一样,她转来转去,仍是没脱离树林。夜晚的古树林阴森的怕人,无生气的安静,半丝月光也照不进。就是胆大的暖煦此时心里也发慌,她停下脚步,四顾惘然。
一股凉彻心骨的寒意自脚背漫过,缓缓拖过,移向另一只脚背,是蛇。她一动不动,全身紧绷,浑身的血都凉了,胃里翻腾不已。平生最讨厌这种东西!待凉意彻底消散,她想挪动一下,结果双腿不听使唤,一步也迈不动。腿一软,顿时跌坐地上。蛇的感觉还在脚上,不远处簌簌声仍在,剑光跳跃,软剑低鸣亟待饮血。忽地,强抑住待发的杀气——不想引来更多它的同类,还是作罢。
腿部恶心的触感消失后,她从地上爬起,得赶紧出去,这鬼地方一刻也不想多呆了!她一步一步小心异常,再不可让任何生物近身。无尽的黑暗,如一张大网将她包围,不知来路和前途,怎样的努力都似在原地难突围。
四壁冰冷,唯一的一扇铁门紧锁,浑身伤痕的孩子哭到乏力,无声的倒在正中屋。高高的小窗,一只猫都钻不出去,一丝月光都投不下。满屋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孩子小小的眼中唯剩深深的恐怖,她已不敢哭,害怕自己孤单的哭声会引来暗夜的什么东西,曾听奶奶说黑黑的夜里会有小鬼出来活动。空荡荡黑漆漆的房子中,她睁大眼睛,警惕四视,害怕小鬼会来,又怕果真看到,赶紧闭眼,一会又惶惶四顾。没有人来理她,只因为她碰碎了一个花瓶,老爷发怒,下令将她往死里打,然后把她关进黑屋子。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
深深的恐惧再次袭来,地洞里所有的长明灯都灭了——她拔出了刺入八卦图中的长剑。为什么又是黑暗?她躲过无数机关,最后带伤完成任务,然后怎么办?“暖煦!”一声低呼,就在不远处,她惊喜交加。瞬时,灯全亮了,一个期待的身影就在前方。她不顾伤痛的奔跑,踏过地上冰冷散落的暗器,带翻一路的长明灯,跪了下去,声音哽咽,“先生!”
为什么仍是黑暗?不!她不要黑暗!她要出去!
她狂奔了一阵,有些绝望的靠在树上,泪在眼眶里旋转,泛着银色。将头抬起,待泪水消散在眼中。她凝视着这片迷林,恐怖源于对它的未知。突然,她看到了薄薄的银色,原来刚才眼中的不是错觉,难道是月光?她朝着仅存的希望而去,再往前,果然有月光!她激动的如朝圣徒,恨不得拜倒在圣洁的月下!她脚步踉跄,抬头看月,脸上的笑容由激动变为惊愕——林中月华下,一人面月而立。
她知道,每次完成训练任务后,前方总有待她的身影,然后她会不顾一切的跑过去。脚步不再踉跄,她如以往般的奔跑。月光也在指引她,一切寒冷恐惧统统消散,就算所有的星辰都殒落,也无法阻挡她的脚步。长发散落在春夜的寒风中,随着绿衫一起一伏,吹落的叶儿擦着鬓角而过。如果她是月下的蕚绿华,那么她只朝着一个方向而去。终于止步,抑住满腹辛酸,“先生,你……你终于来了!”
面月之人缓缓转身,如玉面容映在月下,挺拔的眉峰显见霜花,应是在风中待的太久。“你第二次认错人了!”话尾的叹息被风吹散,甚至连他都听不见。
暖煦错愕,“你?苏公子!”
她眼中有他能看见的怒火,“你为什么在这?为什么是你在这?在这的为什么是你?”
苏润玉待她声嘶力竭的问完,才道:“我在这等你好久了。”
“等我?”她冷笑一声,“你手无缚鸡之力也敢在这等我?”
他眉头动了一下,“你是冷月庄的人?”
“你知道的晚了!”
“是么?我说过我相信你说的沉香阁。”

她神色微动。
他继续道:“而沉香阁在冷月庄内。世人并不知晓,我是从先祖留下的记载得知的。”
她微怒,“你早就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平静的问:“令牌在你手上?”
“是又怎么样?”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的,但我还是要问,你可以把它还给我吗?”
“多此一问!”
“你是要让我家破人亡了?”
她眉梢微动,没有说话。
她不说话,难道是默认了这一残酷的后果?他心里一阵凉,“你就没有半丝怜悯……”
冷剑直抵他咽喉,她的声音如剑般冰冷,“不必废话,带我出去!”
苏润玉神色不改,只是有些许失落,“我若怕你要挟就不会在这等你。”那个在月下湖畔听琴,日下书旁同他说起不幸遭遇的少女,现在满是敌意的拿剑要挟他。
他忽地冷笑一声,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不是给剑气逼的,突然,他凛然前迈一步,朝着她剑的方向。
“你疯了!”暖煦一惊,摹地撤剑。
苏润玉转身便走。暖煦见他实在奇怪,“你去哪?”
“你不是要出去么?”他语声冷淡,脚下不停。暖煦愣在原地,他没有等她的意思,她赶紧快步跟上。
好像绕过了很多路,又好像并没走多久。树林终于退尽,她再次见到了外面的世界。天**曙,晨曦初起。她一时高兴,回头正欲叫他继续走,突然想起她只是让他带路,现在她的目的已达到。笑容一时疆在脸上。
苏润玉看她一眼,不再言语,回身离去。暖煦跟上一步,伸出手去,开口却终究没有发出声。前方的人顿住,“现在杀我还来得及。”这句话,不知怎么,似剑芒一样穿进心肺,暖煦伸在虚空的手猛地抖了一下。“他怎么会这么想,我何必杀他!”她缓缓转向天边,流光溢彩的天际是朝阳要升了,他不回身,怎么看得见。可是他无忧虑的日子又能过多久呢?水云别墅还能姓几天苏?
她从山坡走下,一身绿色照在红日下。无论是月下还是日下,她又该是谁的蕚绿华?
“将令牌夺回,尽量不要伤她!”
“是,公子!”暗处的两个人影跳出,箭般射向山下。
“姑娘,留步!”一直跟着她的两人终于说话了。她止步,背对着二人,等他们把话说完。
“交出令牌,我们绝不为难姑娘!”口气不小。
暖煦冷冷道:“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二人对望一眼,先礼可以后兵了。双刀同时招呼上,他们双刀的名声在江湖上可不是浪得虚名。刀影百千连绵送出,困暖煦于中心。万影刀一使出,还没有人能走出的。
她听过这一传言,嘴角微扬。
他们还没看清她笑容的含义,万影刀再也使不出。
鲜血从他们口中喷出,溅上刀身,刀光顿时如浮云蔽日,黯淡下来。
软剑游龙脱手,只是一瞬,破了他们的万影刀。
他们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惊惧和疑问。这是公子当日救下的的重伤女子吗?怎么突然间这么厉害?
——冷月庄的傅暖煦到底是谁?
她手上摆弄着一枝短箭,让双刀看的心寒——那是当日为保护公子脱手扔向她的。当时她能否躲过,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想知道此刻她想让他们怎么死。
她不动声色,继续瞅着短箭,就似他们根本不存在,或已视他们为死人?求生的**战胜了一切,曾施她以暗箭的人企图挽回局势,“傅姑娘,我们并没想真的伤你,追你至此,只是听公子命令夺回令牌,公子吩咐尽量不要伤到姑娘!看在公子待姑娘一片……”
短箭适时刺入他的胸膛,阻止了下面的话。另一人扶着自己的兄弟,双眼含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握着兄弟胸膛上染血的箭头,手颤抖不已,“对这个女人说这些没用的干嘛!冷血的杀手还会讲什么情义?公子瞎了眼了救她,枉公子一片苦心!”
暖煦冷眼看着他们,“临死还能这么慷慨激昂,难得!杀了你们岂不可惜?”杀了他们,那个弱书生的护卫力量不就少了这难得的忠肝义胆?
他们不信女杀手还讲什么江湖道义,她定是要用什么卑鄙手段让他们生不如死,“若是要废我们武功,剁我们手脚,挖我们眼鼻之类的,不如给我们个痛快,死了做个完鬼我们绝不找你麻烦!”
听着这话,暖煦忍不住想笑,“活着我都不怕你们,还怕你们做厉鬼?不过,这么些酷刑我还真没想到!本姑娘一向不屑做这么麻烦的事,杀人一招便解决。既然一招没能杀你们,就逃命去吧!”
他们盯她良久,确定不是戏弄他们,才互相搀扶着站起。但他们没有急着逃命,而是想弄明白一件事,“你是谁?”十几年来,没有人能破他们的万影刀,她是例外。
她知道他们要问的是什么。不是她的名字,因为“傅暖煦”这名字不怎么出现在江湖中。江湖人知道赫赫有名的玉衡司主,却不知道其实她叫傅暖煦。为让他们明白是谁破的他们的万影刀,她告诉他们:“你们败在玉衡司主手下,服么?”
听到“玉衡司主”四字,二人不约而同后退一步,冷月庄名满天下的北斗七星司主,谁提起不胆寒。他们绝难相信江湖中传言甚多的北斗第五司主玉衡司主就在面前,就是这么个芳华妙龄尚有一丝稚气的少女?败在她手下,还有什么话说!那么她先前被众人追杀落下重伤,是故意设计的?目的是接近公子,熟悉水云别墅的地形?
她洞悉他们此刻的所想,傲然道:“回去告诉东剑阁,令牌在我手上,不日将亲上剑阁拜会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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