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宁前道也,官此当死此(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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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见,高见!袁大人之说令卑职佩服得很--"梁庆长站起身向袁崇焕拱手一礼,"一个‘守‘字,概括了当今辽东战守之方略,高屋建瓴,振聋发聩,真让我辈耳目一新。这个‘守‘字,正是经略高大人赴任这些时日所经常强调的。袁大人和高大人都持一个‘守‘字,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
"是啊。"梁廷栋十分得意,"元素兄高论实在精辟之至,而今又与经略大人不谋而合,退守则必保关门无虞呀。"
"非也!非也!梁兄大错特错了--"袁崇焕突然感到心里很烦,脾气也上来了,但他终于又忍了,只是神情严肃地看了看所有在座的人,讲起话来声音不高却十分有力:"其一,守倒同是一个‘守‘字,可守法却大不相同!袁某以为:经略大人之‘守‘是只守关门,而且只言守、不言战,想方设法藏身关内,不敢出关门一步。其实,他是不敢战也不想战,更不要说收复辽东失地了;而本官之‘守‘说的是‘主守而后战‘,以守为主,一边守,一边准备战,一边又向前推进,稳扎稳打以收恢复之效。其二,本官驻守宁远,守土有责,是决然不会再退到关门了。至于经略大人的什么撤防令,本官不敢苟同,也已有信致经略大人,想必梁兄并诸位都已经看过了……"
"卑职以为,袁大人还是退守关门为好--"梁庆长急不可耐地打断了袁崇焕的话,"纵观辽东局势,清、抚败,尚有辽、沈;辽沈败,尚有广宁;广宁败,则只有山海关了。而此关,大明二百五十年宗社之攸关,不可轻于一掷呀!袁大人,只有退守关门,方可确保关门;关门无虞,京师则安;而京师安,关门的诸位大人包括袁大人自己,也才可以平安无事啊!"
"胡说八道!谁说广宁败只有山海关了?"袁崇焕终于忍不住了,"两年前我们筑就了宁远新城;去年我们又重新修复了锦州、右屯、大凌河以及松山、杏山等处城堡;四年来我们将大明边防向前推进了四百里,辽河以西几乎全部的失地都已收复,几十万百姓也能够安居乐业了--可如今经略大人却要撤防,却要葬送这四百里边防,这不是将河西已失而又收复的大明疆土都要拱手送与努酋吗?他究竟安的什么心!难道说还打算卖了大明朝不成?"

"袁大人,撤防乃军机大事……经略大人既然总揽辽事全局,自然也有他的安排……我们作下属的还是照令--照令行事为好哇。"此刻,梁庆长十分沮丧,可又不怎么甘心,他一边吞吞吐吐地说着,一边伸手拉了一下坐在他身边的朱一龙,又眨巴两下眼睛,还特别地把"照令"二字说得很重很重。
"军令如山--"朱一龙早就有点不耐烦了,可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此时见梁庆长向他示意,又听到‘照令‘两个字,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他腾地站起身,抬起手向空中狠狠地一劈,对着袁崇焕吼叫道:"令则行,禁则止,我倒要看看哪个胆敢违抗--是不想要乌纱帽了?还是不想要项上人头了?"
"笑话--本官以身许国,期与辽事相始终,只图雪耻,不为封侯,又何曾怕死!说到军令,经略大人凭什么太乙理数便可发号施令?他可有朝廷的旨意?有,就拿出来让本官看看;没有,就是矫诏,要杀头的!本官还要上疏参劾这个打算出卖辽东出卖大明的经略!"袁崇焕气愤至极,他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朱一龙,什么也都不顾地厉声喝叫起来,末了又严正以告:"回去告诉经略大人:我宁前道也,官此当死此,决计不去!"
天,骤然间变得阴沉起来。
梁廷栋们灰溜溜地走了,可宁远上下都感到心里象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袁崇焕更觉气愤难平,当晚再一次就高第撤防一事上疏朝廷--他在历数撤防危害之后,不仅表示了自己"必将整练兵马恢复侵宇,抚循屯种,以天下复辽东,以辽东还天下"的决心,同时又提出了"皇上既留臣身,则当用臣言"否则"不如及早允臣回籍守制"的请求--奏折送往京师去了,可袁崇焕心里一直不踏实:前一次的奏折犹如泥牛入海般毫无音信,这一次的奏折能奏效么?
想不到朝廷很就快作了批复--批复要袁崇焕视事如故守住宁远,还升他为按察使。按察使,已是正三品的官了。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朝廷一方面要袁崇焕守住宁远;另一方面则又认可了高第的撤防令,同意他撤军守关内。
当朝廷批复送到宁远参政府的时候,已经下起了大雪。袁崇焕静静地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不由皱紧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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