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宁前道也,官此当死此(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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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不必了,梁兄--"袁崇焕看了梁廷栋一眼,"梁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就是。"
"袁兄,手头拮据了不是?"梁廷栋依旧搓着手,"小弟在京师还有几处闲置的房屋,袁兄只管挑一处,老夫人中意的话,就算小弟的一份孝心……"
"不,梁兄。几次提起前屯,老夫人总还赞不绝口,说是别有一番风景呢。"袁崇焕摇摇头,接着又向梁廷栋拱手道:"多谢梁兄美意了--依我看,此事就到此为止,咱们都不再提了。还是说说梁兄一行此来的正事吧。"
"正事?"梁廷栋笑了,"搬家也是正事啊!宁、前就要撤防,家也该搬的。袁兄既无意京师,那就搬到山海关,如何?"
还没有等袁崇焕答话,梁庆长抢着把话接了去:"袁大人,搬家的事,梁大人也是一番好意--梁大人经常给我们提起袁大人,说袁大人才华横溢,无人可比。别的不说它,单是几次名震京师,普天之下谁人不知?搬家到关门,大人对辽事战与守的精辟见解,我们也好随时请教一二呀。"
梁廷栋更是谦虚,紧跟着梁庆长道:"是啊,小弟也想请袁兄赐教呢。"
袁崇焕暗想,撤防专员此来,自然没有好事可言。不管他软磨还是硬逼,自己只抱定一条:软硬不吃铁了心不撤宁前防务。再说,皇上也没有颁旨撤防,谅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是,借此机会说说自己"主守而后战"的想法,也好让他们回去给高第透一透风,或许高第因此会回心转意。即便不能,至少也让他们死了要宁前撤防的心。
想到这里,他微微笑了笑,道:"梁兄,赐教不敢当,至于辽东对‘战与守‘的一些想法,倒还是可以说说--"
梁廷栋立时表现出一副冼耳恭听状:"袁兄请讲。"
"辽东素有‘京师左臂‘之称,其边长共二千多里,城堡则有一百二十余处,三面与女真、蒙古毗邻。自大明开国之初到万历初年,辽东驻军一方面固守各城堡要塞,一方面又以战助守,同时也经常主动出塞与元亡之后逃归的蒙古人作战。那时候的驻军师出必捷、威震绝域,因之边防坚如磐石,局势安宁稳定。然而--"袁崇焕简明扼要地讲了辽东过去的辉煌之后,突然一个转折,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努尔哈赤女真部落的崛起与逐渐地强大,很快就取代了蒙古人,而成为我大明的腹心之患。面对努酋咄咄逼人之势,辽东驻军也不能再象过去那样战守自如了。而从抚顺失陷为开端,到辽、沈相继落入敌手,河东大片土地已经不属大明所有;而广宁惨败,更是表明河西败局已定,山海关也由此而岌岌可危了……唉,从河东退到河西再退到山海关,辽东情势这种一步步的恶化,不能不说与我们战守方略的失误有着莫大的干系……"

"袁大人言之有理--"梁庆长偷眼瞄了瞄袁崇焕,又干咳了几声,插了话:"萨尔浒之战,杨镐四路出师,不仅战不能胜,反倒三路被歼、一路溃逃;辽沈一役,袁应泰原本是要‘三路伐金‘,却被努酋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丢了辽沈,也送了自己的命;广宁的王化贞更不知趣,扬言‘一举荡平东虏‘,谁知倒先被东虏荡平了自己!全军覆没不说,连河西也给丢了……这些大人们总在翻老皇历,还想着重振过去的雄风。他们只知战、不言守,可是战不能胜,守又守不住,战来战去却把辽东白白送给了努酋!都是教训,惨痛的教训哪--袁大人,卑职冒然插言,不知是也不是?"
"梁知事说的极是!"梁廷栋看袁崇焕对他帐下这个小诸葛爱理不理的样子,随即接上梁庆长的话:"袁兄,记得前经略王在晋王大人说过:‘夫兵,何常之有?兵可进宜强,兵不可进宜怯。昔清、抚之败,起于轻敌;三路之败,起于轻进;广宁之败,起于轻挑。轻之一字,遂以亡辽。‘说得也真够透彻的了--小弟近来读史,看到秦伐赵一节,廉颇老将军坚壁不出,赵王以为怯,多有责怪之意,使应侯得行其间,而赵遂危。看起来,自古至今妄言战、轻于战者,没有不栽跟头的!是不是啊,袁兄?"
"梁兄和方才那位梁知事说的都不错--"袁崇焕当然明白他们的用意,看来今日这一场舌战在所难免,心里冷冷一笑,却又慢条斯理道:"是啊!自万历四十六年抚顺失陷至今,我大明与努酋打了三大仗,却三战三连败。彼以累胜之势,而我则积弱之余,八年来站立不定者,至今仅仅只能办一‘守‘字,责之赴战,力所不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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