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布防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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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十日,袁崇焕率兵进驻蓟州,并立即向朝廷报告已经布防以及即将着手布防诸情况:
首先是关宁援军西来一路的布防:
永平乃畿东重地,留参将杨春领步兵三千为守,仍恐不足,又有游击钟宇领二千步兵到,令其协同防守永平,驻抚宁;又遣游击满库领步兵二千守迁安;至丰润,留参将邹宗武领步兵二千为守;至玉田,则留游击蔡裕及龚彰兵三千为守;建昌路为东协最冲,拨游击刘镇华领步兵二千守之;山海关为蓟、辽咽喉,必须重将镇之,即以总兵朱梅、副将徐敷奏守之。
其次是对已到的四路援军的分派:
以昌平总兵尤世威领兵五千驻密云;以宣府总兵侯世禄领兵五千驻三河;以保定总兵曹鸣雷领兵五千驻蓟州;而臣则提兵驻蓟州,以锦州总兵祖大寿、宁远中军副将何可纲与前屯副将刘永昌等所领九千骑兵作为机动。
第三则是对蓟镇西协四路的担忧:
惟西协石(石塘岭)古(古北口)曹(曹家寨)墙(墙子岭)四路,与敌共之,只争内外,尚恐疏虞。平谷、密云,更须控制。
兵部对袁崇焕的报告评价甚高,对他所提到的西协四路问题,也表示同意固四路而断敌入犯之危的方案并提出密云与平谷之外另有援兵可派的上疏:
畿东州县,风鹤相惊,人无固志。自督师提后入援,
分派驻防,遂屹然无恐。今与督臣计,以固四路而断密
云、平谷,则尚有各路援兵可听调遣,知崇焕必有以善
用之矣。满桂领兵来京,及防守事宜,该部榷议,速奏。
这时,大同总兵满桂率五千援兵也赶到了北京,兵部根据皇上意旨速议之后立派其驻顺义。
关于袁崇焕畿东布防一事,朱由检曾经向刚到京的孙承宗征询过,得到的是十分赞同的意见:“臣闻督师、尚书袁崇焕率部驻蓟州;昌平总兵尤世威驻密云;大同总兵满桂驻顺义;宣镇总兵侯世禄驻三河。三边将守三信地,势如排墙地密,层层接应,可为都城前矛,辽兵后劲。此为得策。”
兵部高度评价,孙老大人又十分赞同——对朱由检来说,无疑更加增强了对袁崇焕分守方略的信心,自然很快也就有圣旨送到蓟州去:
览奏,卿统大兵驻蓟,相机图敌,更置兵将,分布
厚防。至念陵京根本,具见周计忠谋。刘策着还镇,调
度诸将,分信防御。卿仍联络指援,着各遵方略,殚力
奏功。
在大力表彰袁崇焕调度有方之后,朱由检似乎言犹未尽,又特别谕示兵部,重申他给予袁崇焕调度各路援兵的权力:
各路援兵,俱令听督师袁崇焕调度。
在不断询问袁崇焕何时来援的那些时间里,这位当今的万岁爷又不知拿他那枚佛头银猜过多少次枚了——每当看到一次那翻在上面的西班牙皇帝头像,他都取出一枚围棋黑子放在盘子里,表示对袁崇焕的信任增加了一分。而当那些黑棋子在盘子里堆得老高老高时,他满意地笑了:“老天保佑,母后保佑——袁崇焕果真是朕应该信赖的人!”
今天,在回顾袁崇焕入援至今的决策与行动时,朱由检甚至不用再猜枚了,他有理由相信他亲自选定的这位蓟辽督师一定能够打退鞑子兵!
刘策还镇驻密云,原驻密云的昌平总兵尤世威仍还昌平镇,以保皇家陵寝——如此,岂不更好!
在蓟州的临时行辕,袁崇焕正借刘策还镇密云向身边几位大将和幕僚讲述畿东分兵的意图以及在目前敌我形势下所取之战法:“建虏自蓟镇中协破口而入,随之又陷遵化、三屯营,东协山(山海关)石(石门寨)二路有我关宁军把守,建昌营又加派了游击刘镇华去,均似无虞;只有西协四路,因其与中协一样与敌共边,原是我担忧之处,现在皇上旨令刘策还镇,调度诸将分信防御,似也无甚大碍;而一路分兵驻守永平抚宁迁安丰润玉田等,最重要的当然是要保证有一个稳固的畿东了——畿东稳固,才有可能防止当地兵民因风声鹤唳听到辫子兵来了而溃散,才有可能确保交通要道的安全畅通,才有可能保证紧急行军不会带更多粮秣辎重的各路援军人和马就食的问题,才有可能在条件成熟之时对建虏的致命一击!
“现在再来看看皇太极此次破口入犯的目的——据逃出遵化、三屯营的兵民报告,皇太极号称十万大军,估计也只有五万上下、决然超不出六万;而且从攻遵化和三屯营的情形看,他们所带攻城器具不多、辎重不多,辅兵也似乎比较少。由此我推断其目的有三:一,攻城掠地,烧杀抢夺,最后围攻京城,如能破城,则屠城之后即速退兵;如攻之不破,则必然在京畿大肆劫掠后再设法脱身;二,故技重施与我大明各路援军交锋,有可能便一口吞掉,既可试探各路援军实力,又达到了他们所谓‘削枝叶,砍大树’的目的,为其以后夺我大明天下摸底打基础;三,寻机一诱**与我关宁铁军打野战,凭其之长聚歼我关宁铁军。
“我方的情况呢?先说兵力:除了蓟镇东协二路以及我关宁牢守山海关的重兵之外,目前各路援军只有刘策、曹鸣雷的保定兵五千、尤世威的昌平兵五千、侯世禄的宣府兵五千、满桂的大同兵五千以及我关宁铁骑九千,总共不到三万人马,再加上驻蓟州的西协总兵麻登云所部一万,可调遣的也不过四万兵马。另外,虽有何元壁所带数万步兵,但还在路途之中。再说战力:皇太极入犯,各关隘除了投降、没有几个时辰便已破口,谈何战力?遵化彭文炳父子兄弟五人忠勇、三屯营朱国彦善战,但也都没有支撑多久,都能说明蓟镇十路的情况了!其他几路援军的情况虽不全知,但仅从看到的日常列队及训练也可了解大概,就是两个字:‘不妙。’

“难怪巡关御史方大任说:‘蓟兵无一可恃,惟有关宁可用。’又说:‘各路援兵止袁崇焕一旅可恃。’话虽然说得似乎过了一点,可也算是实情。然而,我关宁铁军究竟怎样?我们自己应当心中有数:一年多以来,我们比过去又有了相当大的进步,可以从宁远的背城一战、从笊篱山尤世禄的四千奇兵迂回、走到黄泥洼野战小胜了。但是,我们还有走到与鞑子对阵打野战的地步,我们还是要靠背城一战或者奇兵突袭的战法——所以,我们一定要清醒:朝廷和百姓养我们这支关宁铁军不容易,现在用到我们了,我们就要坚持到底,坚持到最后压倒皇太极、打垮破口而入的六万鞑子兵!
“怎么坚持?从大局看,要彻底压倒皇太极、彻底打垮鞑子兵,也许要经历三个阶段:初——皇太极挟破口之勇、陷遵化三屯营之能,六万鞑子兵锐气正盛;我则避其锋芒、坚守各城,与之大打消磨时间战,最大限度地消磨其锐气。中——时间一久,鞑子兵师老匮乏锐气渐消,皇太极不退兵或者已经退不了兵,便是敌我双方对峙阶段:于敌,则惶惶不可终日;于我,则以逸待劳养精蓄锐,间或出奇与之打拉锯战,将其牢牢拖住。后——待我各路援军齐集,无疑就是我大举反攻阶段,届时关宁铁军一马当先,还能让皇太极有选择逃生的余地?彼欲不退,则只能被瓮中捉鳖、围而歼之;欲退,在彼无法攻破山、永的情势之下,只能从原路回撤。这样一来嘛,我关宁铁军回军肯定要比他皇太极快得多,或者直取辽、沈或者与之决战辽河,那时候,以我之同仇敌慨而彼之一蹶不振,结果如何?显而易见!”
祖大寿道:“大帅分析极是,只要坚持到第三阶段,我关宁铁军与皇太极一决高下,这王八蛋不把家底输光才怪!再从皇太极破口的目的来看,他的下一步动向,极有可能是抢蓟州夺三河,所以大帅置关宁兵于此。而眼下鞑子兵正气势汹汹不可一世,当为大帅所说第一阶段,我当只与之大打消磨战,也实在为一着高招妙招。再具体说到蓟州,如何拒敌?如何消磨?各路援军又如何策应?卑职想,大帅也已有成画了——”
袁崇焕接道:“各路援军依城固守,而我关宁铁军则背城与之一战——唉,只是可惜遵化、三屯营已失,竟使我在二城与皇太极背城一战的构想付之东流,更使我失去了率教兄弟这一只膀臂以及四千共过患难也有过举杯共祝胜利的好兄弟……好了,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就要到来的蓟州之战吧:以我的判断,皇太极整旅西来,破口入犯,在其锐气正盛的第一阶段,一定遇城必攻,饱掠乃止;我之对策则针锋相对,每城必守且背城一战,紧紧緾住他拖住他,就像宁远大战和宁锦大战那样一而再地打掉他的野心和自信心……”
何可纲道:“对,緾住他拖住他,与他相持,与他拉锯,要他进不能、也退不得,待各路援军齐集畿东,且看他如何收场?”
祖大寿问:“大帅,此时林丹汗可有一用吗?”
袁崇焕道:“我也曾有过如此一念:皇太极带着依附他的蒙古部落破关,林丹汗若乘此机会一举扫除这些部落,既雪前耻,又断皇太极归路,也算帮了我朝,不又可从中得不菲的赏金?但细想其人毫无胆略可言,只是夜郎自大,于此终究难得一用啊。”
程本直也有一问:“大人,这时候我宁锦前锋出兵、突袭皇太极的老巢,迫其既顾不了此且又失去了彼,可成?”
袁崇焕却摇了摇头:“在中后所一接到警报,我也想过此招,事理虽在也可行却行之不通啊。不仅当时行不通,就是现在也不成。为什么?五个字:皇上比天大!试想想:皇太极破口,直接危及京师、危及皇上,皇上正盼着援军齐集京师救驾呢,我若分兵东向,皇上怎么想?朝廷怎么想?其实,皇太极之所以敢冒如此大的风险,理由可能很多,但其中有一个主要的理由,恐怕就是:他摸准了我朝这种‘皇上比天大’的传统……”
程本直又道:“不是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么?”
袁崇焕却只有叹息:“话倒是这么说的,但千百年来,谁又能真的这么照办?唉,不能再多说了,我们都做好迎战的准备吧。”
“是。”在场的众将幕僚齐声答道。
“还有两句话——”袁崇焕提高了声音,又道,“一是既不等待观望、畏缩不前,要打有准备有把握的仗;二是决不冒险轻进、浪掷一战,不可白白送死作无谓的牺牲。再说具体点:打,就要打得猛、打得狠、勇往直前压倒和打垮敌人;守,就要守得住、守得牢、坚如磐石消灭敌人保护自己。记住了吗?”
“记住了!”众将幕僚也提高了声音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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