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披星戴月援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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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九日,袁崇焕正在中后所巡视,得知鞑子兵突袭大安口而入犯塞内的消息时,虽然十分震惊,却也不觉得意外:一年多来,对蓟门防务之单弱,他曾经深感忧虑;但是,总督刘策、巡抚王元雅不忧,蓟镇十路的将军们不忧,兵部大员们不忧,甚至皇上也不忧。
这些,对于袁崇焕来说,实在无可奈何——他曾数次上书朝廷,说宁锦一线经过整顿已不足虑;但蓟门单弱、宜驻重兵,特别是喀喇慎三十六家的依附建州、屏藩已失,更须提防敌兵从那里打开缺口。
不料皇上对此并不重视,只是将他的奏折无关痛痒地批给了兵部;而兵部却又总以种种借口,再把球踢给皇上……
甚至,兵部有人还怪他多事:就在梁廷栋升任兵部侍郎不久,一次程本直去兵部公干,一名郎中阴阳怪气地对他言道:“袁督师说五年复辽,一定是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还有闲工夫管蓟门的事?梁大人说啦,要他管好辽东就行了,兵部上下都巴巴望着他复辽的八百里快传捷报呐!”
就在上个月,在屡次上疏却被置之不理的情况下,他又派谢尚政带兵到蓟镇协守,却被刘策和王元雅拒之城外……
就这样,大明朝朝堂上下“蓟门无忧”的所言所行,竟然成全了皇太极数万大军的千里奔袭!
蓟北长城已破,京畿面临危急——接到赵率教报警的袁崇焕当即传令:山海关总兵赵率教率刘恩、方裕仑、候体乾、陈维翰、杜弘芳、李居正、赵率伦、赵凤鸣等领四千骑兵立即出发,北上增援蓟北,堵截鞑子,阻其南下;又调张弘谟、张存仁、曹之诏、丁永绶、张外嘉、窦浚、朱梅、郑一麟、王承胤、刘应国、周佑等各统兵相継跟进,作为赵率教后翼以为应援。
送走传令兵,袁崇焕对宁锦一带的防务又重作部署,紧接着便飞檄锦州总兵祖大寿率祖可法、祖泽润、祖泽洪等领五千骑兵,中军副将何可纲率靳国臣、赵国臣、赵国志、孙远、罗景荣、陈继、刘抚民、前屯副将刘永昌领四千骑兵速往山海关集结,听候圣命;宁远副将何元壁等带领关宁步兵昼夜兼程赴援。
当夜,袁崇焕就离开中后所,去了山海关。
离开中后所时,袁崇焕嘱咐袁天赦道:“你速返宁远,带着有莲和如蕙回京师暂与佘洪一家相聚。”
袁天赦道:“老爷,赶走了鞑子兵,我们不就回来了?”
袁崇焕却摆了摆手:“鞑子是有备而来,而我则仓促应战,这战事只怕是一时难了啊……”
袁天赦急了:“老爷,难了总还有了的时候!老爷说的不会是……不会是我们会输给鞑子吧?”
“输?那倒还不至于——”袁崇焕没有再说什么,却转而说起了家事:“这一年多,有莲和如蕙虽然与我同在宁远,可我军情急公务忙常常东奔西走,总还是离多聚少。心里有多少想说的话没能给她们说,眼前又有多少想做的事也没能为她们做。如今,再想和她们说一句贴心的话、再想为她们做一件让她们高兴的事,怕也不可能了……”
“老爷知道就好,再回来时,就多给如夫人和小如蕙多说些贴心的话、多做些高兴的事,也不迟!”袁天赦不急,反倒笑了起来。
“天赦,自古来两军对阵、战场拼杀,后果都难以预料——”袁崇焕不自主地叹一口气,“如果……天赦,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我有什么不测的话,你就对有莲和如蕙她们说:‘奶奶有信来说想你们了,老爷吩咐我送你们回白马圩老家去。’让有莲有一个落脚之地,让如蕙和她奶奶她母亲长相厮守吧……哦,还有——我告诉你,天赦,如蕙还小呢,千万不要将实情告诉她,免得她小小年纪受了惊吓……就让时间消磨这一切吧……”

“老爷……”袁天赦又急了。
“还有——”袁崇焕摆摆手没有让袁天赦说,继续道:“有莲虽说经历过与亲人的生离死别,但她现在也才算刚刚有个依靠,若我真有不测,她怕也很难经受得住。所以——天赦,你也不能马上告诉她实情……”
“老爷,吉人自有天保佑,老爷不会……不会的……”袁天赦实在忍不住了,含泪道。
“你说的对,天赦。有老天保佑,我不会有什么事,只是作个交待——”袁崇焕倒笑了起来:“不多说了,就还照我说的去办吧。”
“是,老爷。”袁天赦躬身一礼:“那……那小人如蕙还有如夫人走后,老爷也要多多保重才是。”
“我这里不碍事,你放心。回到宁远,你们快些收拾收拾,早一点动身吧。”袁崇焕又叮嘱道。
“是,老爷。”袁天赦转身走了。
“天赦……”可他还没有走出几步,就听袁崇焕又在唤他。他停住脚步,一回身就看到袁崇焕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爱犬黑子,它的两只前爪正扑在主人肩头,伸着舌头舔着主人的颈项。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还有黑子,你也把它带走吧……”
十一月初三日,何可纲带领宁远四千精锐铁骑、祖大寿带领锦州五千精锐铁骑相继入关。
尚未收到圣命的袁崇焕召集众将,商议大军所向。
有人说径直赴援遵化,有人说前往迎敌直捣敌之中坚,祖大寿却以为二者都不甚妥:“大帅,卑职以为:蓟门兵脆,不足尚此。恐赢师缀蓟,而以劲兵西趋,则宗社之安危也。当此之时,援兵应以京师为重。”
何可纲也附和祖大寿之议:“大帅,祖将军说得对,京师至重——请率此九千铁骑从南取道,倍程以进。步兵则陆续分附各府、县,以联血脉,而大军屯扎蓟州,藩屏京师——京师巩固,而后东向,此为万全之策。”
祖、何二将的意见也是袁崇焕的想法:堵截迎击,才是驰援京师之根本——于是,也就很快决定下来:大军西进,屯兵蓟州,堵截敌兵,应援京师。
初四清早,袁崇焕一声令下,九千关宁铁骑兵发山海关,另有步兵营参游都杨春、邹宗武、谢尚政、龚彰、满库、丁国用、蔡佑、刘镇华等各统所部兵丁随行。
坏消息却接连传来——
先是蓟北长城多处关隘失守的失守、投降的投降;
继而则是赵率教力战捐躯、遵化陷落、王元雅自缢,遵化城几乎被鞑子兵洗劫一空;
紧接着又是三屯营失守、朱国彦身死,三屯营也遭到和遵化同样的命运;
鞑子兵则乘余威南下,一如进入无人之境,畿东州、县俱有闻风离散之形,形势险恶,人心惶惶。
初六日,袁崇焕率兵急驰到永平,接到皇上的入卫圣命,他当即写了奏折,表示为大安口的失守而引咎自责。
九千铁骑在袁崇焕的率领下披星戴月继续向西驰骋,战马嘶鸣此起彼伏响彻在寂静的夜空中……
听说袁崇焕率关宁精锐铁骑昼夜兼程西来,朱由检自然喜从天降——当他看到“八百里加急”送来袁崇焕的引咎疏后,朱笔一挥,便把畿东防务调度大权放心地交给了袁崇焕,并且明确表示蓟北防线疏虞不是他的责任:
卿治兵关外,日夕拮据而已。分兵戌蓟,早见周防,
关内疏虞,责有分任。既统兵前来,其一意调度,务收
全胜,不必引咎。
大军到达榛子镇时,当今皇上的这道圣旨也送到了。袁崇焕指挥大军,依旧人不卸甲、马不卸鞍一路径向蓟州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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