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为商定恢复之谋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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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在袁崇焕二答、三答的背后,正藏着他用间出奇、每骇观听的一个构想:从旅顺登陆在辽南金、复、海、盖四卫打开缺口!
这是他还在滕县白马圩时,在一次思考辽东问题时从回忆孙承宗老大人的一段话语中悟出来的——那是孙承宗老大人在督辽时的构想:“我欲恢全辽,必先复金、复、海、盖南四卫。盖南四卫在三插河东,而实全辽膏腴之地。唯四卫膏腴,而又近海,辽之所以富贵以此。奴自破辽阳,四卫即没于虏。及破广宁,全辽尽失。然使河西步步为进,地远难于计日,而于虏无切近之灾。我竭力以除图,彼猝至而遽败矣。如自四卫入,则置刃于腹。而且迫于辽沈,彼自不能安处。”
当时,他们正全力构筑宁远防线,以守关外而确保牢守关门。而后又是孙承宗因柳河之失被罢回乡,构想也自然成了空想。
奉诏复出,袁崇焕又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所以才有到京后他与辅臣钱龙锡会面时的所说:复辽“当从东江做起,文龙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去之。”而赴任至今,在与三大将和幕僚们的反复商谈中,他已经将复辽的立足点移到了辽南,并且逐渐打消了修城筑堡由辽西向前逐步推进的想法和做法。
就在这种立足点悄悄转移的过程中,他从从容容写下了他的二答与三答:
二问兵之多寡宜定也。臣愚谓兵法十则围之,倍则
战,然饷之困矣,惟不能多,乃不得不缩而议寡。臣今
计新饷之额与给兵士之数,仅可养兵十六万。而用为关
宁之十二万为正,东江之两万余为奇,蓟门之一万两千
为援。已足平奴。若边方有事,未便能以兵赴辽,且粮
饷有限,不敢求增,臣取之近戍取之见兵而足矣。
三问粮运之本折宜定也,臣愚谓自古馈士有饥色行
师粮从不易之理。成祖出塞千里者三,皆苦粮运不继,
故议车运畜运,又欲沿途作堡储之卒之,事未果成。然
绝塞远征不得不而。今辽东建虏洊据我土宇,非塞外可
比。臣今进,而锦、义与敌相逼在七八百里间,招买截
漕海运足供数年,未有他改也。他日恢复完全,数百里
间人持十日干粮便可以战,似不虞转饷。
关于毛羽健所问“局势”,对于正为喀喇慎三十六家依附建州而痛惜的袁崇焕来说,更有一种切肤之痛。所以他借此又重申其与王象乾所订“抚西而拒东”的方略,再一次向皇上向朝廷进言插汉“不与奴和即为我助,插受款则西不防而我并力于东”的主张,期望引起注意与高度重视。
对于皮岛问题,当然是袁崇焕恢复之计中的重中之重:既然复辽的立足点与突破点已准备悄悄转移到辽南四卫,解决皮岛问题则既是燃眉之急也是势在必然。
在袁崇焕的印象里,天启六年前的毛文龙不是一无是处之人,他还是有功的。况且,其手下辽南人居多,自然更熟悉辽南的地理形势。所以他要在辽南立足,并由此打开复辽的突破口,就急需毛文龙的配合;所以他说毛文龙“可用”,而且愿意作一个能“用文龙之人”;他当然也清楚毛文龙长期盘据皮岛所越来越疯长的专擅跋扈与不受节制,所以他也必须作好“可用与不可用”两手的准备。

袁崇焕要仿效洪武年间马云叶旺率领水陆大军在旅顺登陆作战,大败蒙古纳哈出十数万大军——他的这种似隐似现的战略意图在其后的一道奏折中又一次得以显现:“按辽东原止一镇,今用兵时应添一镇于河东。”
战幕尚未拉开,布局业已敲定,应该做的有的他已经做了,比如整军、练兵、集权、筹饷;有的他也开始并且尽力做了,比如抚西以拒东;有的则正准备做,比如察看海道揆度地形以及解决皮岛和毛文龙的问题……袁崇焕有理由相信,五年复辽一定能够成功,他也一定能向皇上向朝廷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于是,他带着自信和满意的微笑写下了他的第四答:
四问局势宜定也,臣愚谓奕先定势兵必相机,贵主
谋也。三方五路用虏用鲜成效已可概见。夫插安能为我
用,但得其不与奴和即为我助。插受款则西不防插而我
并力于东。
盖毛文龙可用但未有用文龙之人。臣今欲完辽事,
需文龙急也,倘按国初马云、叶旺之故事,则河东尤为
扼要,以正为奇,断不能舍此而别求胜算,臣所以亟亟
于东江之策画,谓欲复辽土,先通辽海为合力为用。
关于毛羽健所问“善后”,在其分析“辽不能复则祸不可言、而辽可复则苦不堪言”这种不复不是、而复亦不是之后,竟有“今兵十二万,以守关门而有余,他日兵三十万,以戍辽而不足。今饷四百万,以养关兵而尚不足,他日饷四千万,以养戍辽兵而益无余。”之无端设问,袁崇焕对此只能笑笑——以毛御史之精明强干,岂有不知收复失土乃朝廷之本分及其意义所在?岂有不知“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的真实内涵?岂有不知“今兵十二万、饷四百万,他日兵三十万、饷四千万”算法之大错?岂有不知“国不富民亦穷,然而仅仅是皇家内帑与众多皇亲国戚之财富、哪一家哪一户哪一处又何止以数十万、数百万、甚至千万计?”
想到这里,袁崇焕不禁摇了摇头,好一阵才又拿起笔。正要写时,却见何可纲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禀报道:“大帅,宋世杰从皮岛刚到,紧急求见——”
袁崇焕问:“说什么事了吗?”
何可纲道:“带来了刘兴祚的一封密信。”
袁崇焕急道:“快请宋千总——哦,天赦,这道《为商定恢复之谋疏》的草稿还有最后一节尚未写完,你带去请程书吏先行誊抄。待我会过宋千总后,再与程书吏一道边写边誊,争取今日早些拜发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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