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朱由检终于隐忍未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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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三人就这么静静地干熬了许久,到底还是朱由检年轻沉不住气,权衡再三终于还是决定直接问事。
他翻开《贞观政要》,取出夹在里面的那份密报:“二位爱卿平身——这是一份密报,该如何处置,二位爱卿帮朕决断。”
二人连忙起身接过密报,仔细一看,心里不禁又大喜:到底还是吉星高照!这么机密的军国大事,皇上不找内阁几位辅臣商议,却交付他们二人甚至还要他们帮其决断,不是把他们看得比辅臣还高还重么?
皇上到底说出了让自己生疑的人,可密报上说的这事也的确是个难题:与鞑子议和,皇上当然不赞成,可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因为平台召对时,在袁崇焕提出五年复辽的方略中,明明就有“和为旁著”,皇上不仅当时没有提出异议,而且紧随其后就授权袁崇焕“便宜行事”。现在想说不赞成,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吗?如果要追问为什么没有报告?袁崇焕肯定也有答复的理由,比如格式不对不合中制,不便奏闻等等,总之依旧抬出“便宜行事”那句话,也可以说得通嘛。尤其重要的是,如今又没有替代袁崇焕的合适人选,看皇上那犹豫不决的样子,不依重这个袁崇焕还真不行。
所以,说议和“好”吧,则袁崇焕当然为“善”者,可一旦袁崇焕不能复辽,那么议和自然就成他的一大罪状了!其人,必遭重谴;他们二人的下场也将随之而很惨很惨。
而说议和“坏”呢,则袁崇焕当然为“恶”人,可如果袁崇焕真的把鞑子全都给收拾了,河东失而复归,那么议和不又成他的一大功了吗?到那时,因为一句话说错,他们二人的下场同样也会很惨很惨。
总之,今日为皇上决断是既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只能“好”“坏”两面都说透了,再把球踢给皇上,而后见机行事,也算交上了一个漂亮的答卷——周延儒和温体仁从来臭味相投,这次又都想到了一起。
周延儒抢先答道:“皇上,袁崇焕与敌议和并非这一次。天启六年,袁崇焕主动吊丧而与建虏首倡和议,虽然有误且甚遭非议,但他却借议和修复并加固了锦州等三城,为次年再败皇太极打下了基础——”
温体仁紧跟着也顺竿子爬了上来:“周大人说的是,汉高祖曾与匈奴议和,借以争取时间使国力大增,直到武帝时才大举反击而终于取胜。唐太宗也曾与突厥议和,整顿好军队才又派李靖北伐而大破突厥……”
朱由检急了,等不到温体仁说完,就开口道:“这么说,袁崇焕做对了,议和不是坏事?”

周延儒忙道:“不,不,皇上。臣等二人说的只是议和的一面,可另一面则不然,比如世人所熟知的南宋高宗、秦桧与金之议和,屈辱至极,不仅为当时世人所不耻,甚至至今也仍然为人们所诟病——”
温体仁也接道:“是啊,是啊,秦桧主和而杀岳飞,留下了千古骂名,到今天还一直跪在西子湖畔,差不多已经五百年,看样子还要世世代代跪下去。袁崇焕上次与建虏议和,就被人骂作秦桧呢……”
朱由检更急了,两只手搓来搓去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么说,与建虏议和又不是好事啊——二位爱卿,那朕该怎么办呢:是说袁崇焕议和议得好而听之任之?还是说他议得坏而严辞切责?”
二人看到皇上如此之急,对他们的期待又如此之切,不由地会心一笑。
这一次答对,周延儒礼让温体仁抢了先:“皇上,此时还难断好坏:如果袁崇焕借议和另有所图,而终于收复了失土,此事即好;如果他自知难以了结五年之局的承诺,而借此敷衍皇上,此事即坏。臣以为,皇上只装作不知其事而静观其变:好,则任他干下去;坏,则立时掐断了他。如此而已,也不甚难。臣愚昧之至,不知此说可行否?”
周延儒偷偷瞄了朱由检一眼,看他那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又进而附议道:“常听人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对这个袁崇焕,还真不能将他逼急了。若是逼急了,辽东残局谁来收拾?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啊。皇上,温大人所说很有道理。眼下好坏善恶尚且不知,而袁崇焕又不能闲置不用,甚至还得倚重于他、起码辽东现在还离不开他——所以,对此人此事,皇上心中有数也就罢了,千万不可流露出一丝的怀疑,以免生变。”
朱由检听二人这么左一说右一说,越发没有了主张。他坐在那儿想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听信了二人的主张:“朕就依二位爱卿所奏——”
疑难得解,朱由检终于松了一口气。为了表示对二位重臣的宠信,他随即又吩咐随值太监:“摆宴文华门,朕今日与二位爱卿一醉方休!”
君臣三人举杯畅饮,好不痛快。周延儒、温体仁菜肴没敢多吃,酒却陪着朱由检喝了不少。
二人何等老道,对付年轻皇上更是游刃有余,他们心里高兴至极,而在表面上却镇静异常,直到走出皇宫老远老远,满嘴喷着酒气的他们终于大笑起来。他们知道,经过今日这一次所谓“日讲”,他们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已是其他任何大臣都不能相比的——他们就要时来运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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