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三分天灾,七分人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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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徐州,袁崇焕他们住进了彭城驿。这驿馆就在徐州城东的黄河西岸,离程本直远房亲戚的家云龙山不远。
徐州古名彭城,曾经有过一段令世人侧目而视的历史。
秦末,项羽随叔父项梁起义,项梁死后,项羽代领其军。在与秦军交锋的关键之战——巨鹿之战中,项羽破釜沉舟,率楚军长驱直入,九战皆捷,大破秦军,从而威震楚国、名闻诸侯。灭秦后,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王九郡,都彭城”。其后,又有楚汉之争,项羽与刘邦会战彭城,又大败之。然而此后,项羽逐渐由强变弱,在垓下战中,陷于四面楚歌,而最终自刎乌江。
项羽的故事,程本直自小便听过——他的一个远房亲戚有女嫁给南京一位富商的儿子,那富商的家就在徐州云龙山,亲戚之女常回当涂,也常给他讲项羽的故事,他也由此知道了项羽——他佩服这个以拔山之力、盖世之气,突起于垄亩之中,而终于之宰割天下、分封王侯,虽死亦不失为大英雄的西楚霸王。长大后他还读了不少题咏项羽的许多诗文,特别是杜牧的题乌江亭:“胜败兵家不可期,包羞忍辱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以及李清照的乌江:“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他更是赞叹不绝,吟诵不止。
袁崇焕当然也熟悉项羽的故事,也崇敬这位叱咤风云的大英雄。才进彭城驿门,他就看到了正德年间历官南京户部郎中、镇江知府的福建莆田人廖梯题在驿壁上的诗:“满天风雨暗彭城,此地英雄几战争。戏马台荒空有迹,拔山人去竟留名。鹿归赤帝夸先得,騅向乌江渡不成。千古兴亡都梦幻,江山依旧独峥嵘。”这戏马台引起了袁崇焕的兴趣,他反复看了几遍诗,这才回转身对程本直说道:“程秀才,天色尚早,你快到云龙山找亲戚去吧,见了爹娘,就回来知会一声,我也去看望老人家——我和天赦先到城里看看,这就回驿馆等你,等你的好消息。有空的话,我们再去一趟戏马台。”
程本直骑马走了,袁崇焕和袁天赦也往城里而去。
二人从徐州东门入城,来到东街,眼前也是一片破败景象:街道两旁冷冷清清,大都关门闭户,只空挂着许多店铺招牌,几家酒店那高悬着的酒旗也都在风中无力地飘摆,间或有几家开门的店铺,也是门前冷落,生意无多。

袁崇焕信步走着,心中顿时生出几分的悲凉。
在一家开着门的布店前,他看着柜台后面坐的小伙计守着空荡荡的店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禁也起了怜惜之意。
他踱进店门,小伙计立时笑容满面地问道:“客官好,您要些什么?”
“先看看。”袁崇焕答而又问:“这一向生意可好?”
“好什么呀!昨日一整天,只有卖了二尺鞋面布。今日还没有开张呐。”
“你家掌柜呢?”
“掌柜一大早就被税课司的官差唤了去,说是还要加税钱什么的。唉,这店怕也要关了。掌柜的生意做不成,我这当伙计的也就没得饭碗了。”小伙计唉声叹气地说。
转到南街,也是一样的冷清——有几家店铺正在收拾行装,看样子也要关门远出。在一个门面挺大的杂货铺里,一位老者正在吆喝两个伙计清点货架上货物,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带着孝也在一忙碌着。
袁崇焕上前问道:“老人家,这也出远门吗?”
“生意做不下去,只好关门了。”老人一面答应,一面唤过小姑娘端来茶水招待二位客人,接着又道:“这不,又有几家要走了。生意人任是谁都不想这样啊,更不要说故土难离了。”
“也是这蝗虫招惹的?”袁崇焕问。
“不尽然哪,这灾是灾、祸是祸——”老人叹了口气道,“客官有所不知,单单遭灾,尚且不至于此。你看我们这条南街,不说茶楼、酒肆、客栈、当铺、钱庄、粮行、缎店、布店,就说这十六家杂货铺吧,天启四年六月黄河决魁山堤,大水冲进了城,那平地水深都一丈三尺多。可灾后不久,也大都照常开业了。去秋今春遭旱,生意清淡,这杂货铺也只关了三家。再看看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一下子就关了七家,算来算去也只剩下五、六家了。”
“老人家,这竟为何事?”
“税呀!”
“税?税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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