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和程本直四见袁崇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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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本直道:“那好!大人,晚生就冒昧了:大人此番复出督师蓟辽,首先要做的有四件事——第一便是集权:辽东有督师,有巡抚,有监军内臣,三者相互牵制,于辽事大为不利。最明显者,当属熊廷弼熊大人的第二次经略辽东,明确‘守为上’,而巡抚王化贞对此却嗤之以鼻,偏偏和熊大人叫劲要主攻,结果呢?广宁一战一败涂地……”
袁崇焕颇有感触道:“说的是,这分权在大明之初就很严重了:五军都护府与卫所制就已相互牵制,兵将成了既无发兵权也无统兵权的傀儡。卫所废驰后,九边之地,武官林立,可人人有职,却又个个无权。到了万历末年,辽事一开,辽东更是成了分权的重灾之地,经略、巡抚、监军内臣相互牵制,最终酿成了三大仗三大败、先失河东、又丢河西——教训实在惨痛!”
程本直道:“所以才有大人宁远大捷后的那次上疏:‘战守之总兵且恐其多,况内臣而六员乎?经、抚互设,究竟不便,此乃十年来的一大痼疾’;所以才有朝廷后来所谓督师专管关内、辽东巡抚全权关外的特批——对集权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好的开端。”
袁崇焕接道:“可就在我罢职后,又恢复原样了……”
程本直又道:“晚生以为,只要大人继续坚持,局面不会没有改观——况且大人此次复出,辖区已不只辽东一处,还有蓟州、登莱、天津,这些地方都已有巡抚专责。这些当然都会有诸多牵扯,大人应当早作考虑统筹安排。此外,还有两点尚须大人多加考虑:大人之集权,一不应当是临时的权宜之计,与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尚有不同,二也须在用人、用兵、措饷等方面要有实权,不能含糊。这两点,想必大人也早就注意到了。”
袁崇焕道:“秀才说得好极了,这也正是我这些天所考虑的重要一环。你喝口水,继续说,这二?”
程本直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第二是整军:整军古已有之,秦时之商鞅就以二十功舜整过军;三国时蜀之诸葛亮以‘街亭之败’整过军;前朝范仲淹和戚继光也都在边关整过军。他们整军,主要有两条:一是整顿军容军纪;二是以功过行赏罚。晚生之说大人此去整军,除此两条外,还应再加两条:一是整顿军心,就象大人当年宁远练兵时常给大家讲岳飞、讲湛庐剑、讲‘还我河山’那样,在提高士气方面下功夫;二是要往打野战上使劲,为和鞑子兵对阵收复河东作准备,这中间固然事情很多,但其中精兵减员最重要,裁冗兵冗将冗员,轻装上阵,其力更强。”

袁崇焕不由鼓掌道:“好哇。还有三呢?”
程本直道:“第三是足饷:年前我去宁远,已经隐隐约约感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而年后这一趟去,更觉不安:据宋、谢两位都司说,士兵粮饷差不多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发了!”
袁崇焕一愣:“还有这等事?”
程本直长出一口气,道:“所以大人要早作准备应对呀!”
袁崇焕道:“这倒是我不曾想到的——说说四吧。”
程本直道:“第四是治岛:岛者,皮岛也。毛文龙盘踞此岛多年,横行不法,有牵制之名而无牵制之实……”
袁崇焕略一思索,道:“我明白。其实毛文龙也是我的一块心病,只是做起来还有点难,且待时机成熟再议——如果四件事都办妥,程秀才,你看平定辽东尚需多少时日?”
程本直不假思索道:“大人在去年的一道奏折里说:前后四年,便可制胜。晚生以为——这一年来情势虽有一些动荡,但总的趋势尚无大变。大人此去辽东重掌帅印,如果上述几件事处置得当,多则六七年,少则四五年,足矣。”
袁崇焕神色凝重:“是啊,如果一切都能应手、万事俱备的话,差不多五年也就可以了——哦,京师方面还有什么传闻吗?”
程本直道:“南下之前,晚生去兵部会一位朋友。闲谈之中听那朋友说,东奴西虏两边一年来都似有所动,东奴一手硬一手软或征服或笼络西虏一部分部落;察哈尔的林丹汗西迁,又把西虏一部分部落推到了东奴的怀抱;而咱们这位新登基的皇上呢,因为察哈尔一个头领在新平堡闹赏被杀、林丹汗兵围大同而龙颜大怒,也不知听了哪些朝臣的建言,接连断了察哈尔以及朵颜三十六家的抚赏。听说这一次闹的动静还不小,至于详细情形,晚生却也不甚了了。不过,这也许只是传闻,不必当真。”
袁崇焕立时就急了:“不管是真是假,边备都不可有丝毫懈怠。程秀才,早些安歇吧,明天早些起程北上。天赦——”
袁天赦应声就到:“老爷,什么事?”
袁崇焕道:“吩咐驿丞:准备四匹快马、一辆马车、一应物什,明天一大早就起程!”
袁天赦道:“不走水路了?老爷,水路平稳——”
袁崇焕却打断了他:“不!骑马快得多。”
袁天赦一百个不放心:“老爷,你还病着呐!骑马颠簸太厉害,老爷这身体哪能受得了哇!”
袁崇焕道:“病不要紧,累了就坐马车,快准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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