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生活永远是那么无聊，每天看着那些并没有传说中那么温柔漂亮缠人的护士姐姐们进进出出，打针，吃药，喝“独家秘方”，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每当我有什么奇怪的想法的时候，轩辕梦雪都会找出各种理由予以拒绝。（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网友上传章节，千载中文网特此申明）
“不行，宝宝，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不能起来！”
“宝宝乖，等你出院了，姐姐带你出去吃个够，现在你先把粥喝了。”
“胡闹！生理期的时候沾了凉水就得好好养着，不然会留下后遗症的，我还要当姨妈！”
虽然心里有些郁闷，可谁让她是我最亲的姐姐呢？每次只是象征性地抵抗一下，就默默接受了。
黑米粥，玉米羹，银耳莲子汤，西湖牛肉羹，皮蛋瘦肉粥，这么些天总是吃着这么些流质的食物，然后再被灌下一大碗汤药，结果肚子里除了水还是水。不久前张莉倒是送来了一大袋子苹果，结果马上就被放到了窗台上，成了暂时的装饰品，偶尔轩辕梦雪也会削一个，可每次削完都是自己拿着吃了。
昨天晚上似乎睡得特别好，好到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些日子来如影随形的噩梦竟然没有再次出现。想到这里，坐起伸上一个懒腰，发现自己的四肢好像已经没有前几天那种冰冷无力的感觉了，试着握住拳头，居然也能使上几分力道，心中不禁一阵喜悦，所有的阴霾也在瞬间被一扫而空。
轩辕梦雪正躺在旁边的床上，连衣服都没脱，因为这几天来没日没夜的照顾我，原本柔亮顺滑的长发现在已经干枯的像稻草一般，凌乱地披散在枕头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似乎也已经定格在了她深陷的眼窝上，皮肤更是变成了非常憔悴的蜡黄，顺手帮她掖了掖被角，胸口忽然一阵剧痛。
对不起，姐姐，我给你添麻烦了。
披上厚厚的大衣，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居然在门口看到了朱航，他也正坐在走廊边的塑料椅上歪着脑袋打着瞌睡，看来是昨天晚上就已经在这里了。
短短的留海几乎已经黏在了油腻的前额上，肩上和背上的几处地方也蹭满了墙上的白灰，原本十分帅气的黑色警服更是变得褶皱不堪。（网友手打文字更新www.xiaoshuodaquan.com）若不是肩上的那两颗四角银星依然光芒耀眼，我根本无法将他和穿了废旧警服的流浪汉区分开来。
一种深深的负罪感压得我喘不过气，真的好想大哭一场。自己给别人带来的麻烦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地步，他现在肯定受到了所有同事的嘲笑，而且如果真的像轩辕梦雪说的那样，那么他一生的前途就很可能被我当时的偏激行为给彻底毁掉了……
回到病房扯起一床被子，想要悄悄盖在他的身上，可笨手笨脚的我根本掌握不好力道，手中的被子一歪，直接就砸到了他的头上。
没想到朱航的反应居然那么快，“唰”的一下就跳到了一边，右手也迅速伸到了腰后，可摸索了一阵之后，似乎才明白过来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呃……早安……”微笑着打着招呼，他居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一阵无奈，把手中的被子塞到他手里：“接着睡吧，有什么事到中午再说。”
……
……
……
持续多天的恶劣天气终于要结束了，被清理到角落里的积雪也开始渐渐融化，坐在院子里的大石凳上，看着那些日渐康复的病人们活动着自己的身体，感受着温热的阳光照在身上的那种暖暖的感觉，真是有着说不出的舒畅。
一个看起来比我的年龄大上很多的护士正站在前方不远处说着什么，站在她对面的是一个拄着拐杖的女孩子，听到了她的话，女孩子原本被拐杖支撑起的右脚慢慢踩在了地上，但她似乎还是有些犹豫，没有敢把重心放在上面。
“加油，来，你可以的，不要怕。”护士阿姨仍然在不停地鼓励着她，一边拍着手一边做出拥抱的动作，女孩终于提起了勇气，把手中的拐杖丢到了一边，向前踏了一步，可就在她准备走第二步的时候，重心似乎有些偏移，娇小的身体一阵摇晃，让我也不禁捏了一把汗，就在这时，女孩突然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用力伸直略微有些弯曲的右腿，跑了几步，直接扑进了护士的怀里。（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网友上传章节，千载中文网特此申明）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女孩兴奋的喊声，护士的笑声，浓浓的暖意在人群中散开。
“那个……谁……”朱航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旁边，手里正拿着一个信封，转过头，他居然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又让我一阵无奈。
“我真的有那么可怕？”我指指自己的肩膀：“能把一个人民警察吓城这样？”
“说实话，那天你是挺吓人的，这几天也不怎么好……”朱航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使原本就东倒西歪的短发更像一个鸡窝了：“不过今天好像温柔多了，至少像个女孩子了。”
“呵呵……”
微笑过后，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了，还好拿着几个张莉送来的苹果，抓起一个最大的就狠狠咬了一口。
不错，挺甜的，也挺脆，好像还是红富士呢……边想边吃，一个挺大的苹果居然被我在一分钟内给咬得差不多了。
“你……吃东西的样子真不淑女……”朱航一脸尴尬的样子：“和你的脸正好相反。”
“这与你无关。”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坐吧，我一直都想和你聊聊。”
“好啊，给，这是给你的。”朱航很大方地坐了下来，把手中的信封交给我，拆开一看，里面是一份行为认定书，确定我杀死那个男人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下面还盖着大大的红色印章。
虽然早已知道结果，但心里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突然有了想抽烟的感觉。
“有烟么？”
“你会抽烟？”朱航果然又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的表情，不过他还是很利索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都宝”，递了过来。
抽出一支，拿过打火机轻轻点上，那股熟悉又陌生的烟草味还是那样慢慢地渗入肺部，强烈的刺激感使我连连咳嗽。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抽了，现在似乎连怎么抽都忘了。
这东西看来真的不再适合现在的我了。
一松手，香烟就掉落在地，伸出右脚用力一碾，地上顿时出现了一小堆细碎的烟丝。
“对不起，我害了你。”轻声说出这句话，偏过脑袋去看他的反应。
朱航也是一阵沉默，嘴角稍微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我知道自己当时的行为影响了你一辈子的前途，可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用力吸了吸鼻子，把手伸到他的面前：“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
“嗨，这点事算什么！”朱航突然笑了起来，抓住我的手就是一阵摇晃：“陈赓将军还三上三下呢，最后不还是名垂青史？”
“呵呵……”他这么一笑，我也轻松了很多，轻声告别，转身离开。
……
……
……
一方方矮矮的石碑竖立在荒凉的土地上，这里似乎很少有人来过，按照姓氏的顺序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个男人的位置。
是一块做工很粗糙的劣质大理石，看来年代已经有些久远了，可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地的确是不久前才刻上去的。刻的是那个男人的名字和生卒年月，一张小小的照片贴在正中央靠上的位置，边上的一行红色的小字是他的罪名：故意伤害，非法拘禁，绑架，**未遂。
我什么也没带，只得掏出几个硬币，轻轻放在了石碑前。一阵寒冷的微风吹过，我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悲怆，一个人，他曾经存在，或许已经生儿育女，但现在，只留下了这么一方矮矮的石碑。
轩辕梦雪悄然离开了，朱航也站在远远的位置没有跟过来，这里只剩下我和这个想要杀我的死人，回想起来，现在仍然那么有一点点的庆幸和后怕。深吸一口气，终于把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你要我死，所以我没有选择，只能杀了你，因为我不想死。”
“我知道你恨我，非常恨我，因为我害你的姐姐坐牢，害你像个丧家之犬，但原因是因为你们想要害我，而所有的事情都要有代价的，错误的后果也只能由你们自己来承担。”
“我给过你机会，但你很固执，我想过饶了你的命，但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的，你是我的敌人，如果我放了你，也许你就不会放过我，也许你会，但我不敢冒这个险。”
“这些天我经常梦到你，说实话，我很害怕，但我没有被恐惧击败，因为我知道，我，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愧疚的感觉，更没有后悔过，因为我，不欠你什么。”
“因为你，我害了一个人，他是一个警察，很年轻，本来应该是前途无量的，但因为你，我害了他，也许他这辈子也升不了官，也许他这辈子也不能回到原来的岗位上去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间接伤害’吧。我们之间的恩怨就这样害了一个无辜的人，但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的话，我依然会选择这么做：杀了你。”
“最后，我要谢谢你，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是你，教会了我要勇敢的反抗，是你，教会了我如何才能变得更加坚强，也许我们还有来世，也许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天堂，如果真的有，那么希望等到我们在另外一个世界见面的时候，可以把所有的恩恩怨怨做一个了结吧。”
“愿你安息，躺在这里，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归宿了。”
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纸币，点燃，扔向天空，墨绿色的纸币带着热烈的火焰在微弱的寒风的吹拂下越飞越高，最后终于变成了一团小小的灰烬，渐渐消散在了广阔的天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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