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个菜鸟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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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艰难地拖着一身纯白的华丽宫庭服,在恍如用水晶制造的走廊上飞奔,她用尽全力地呼喊,想要留住前方那个男人的脚步。
“静兄!静兄!请等等臣妹!”
高大的身影稍顿了片刻,男人转过身,他那一头装饰着祖母绿与黄金饰品的过腰黑发,随主人的动作,漂亮地转了个圈。
“明安,既然不是在朝上,就不要用敬语。”
他对面前微微喘气的少女苦笑。
“这个并不重要,静兄,为何您方才不对兄长大人的谕旨提出抗议?”
少女用和语气完全相反的态度,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袖,一双靛蓝混合着青绿的眼睛,凶狠地瞪着他。
“为什么我要提出抗议?”感到有些好笑地看着少女,被称为静的男人,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少女的金色长发。
“您!”被男人的话堵得顿时气结,少女瞪了他一眼,“静兄,这样真的好吗?兄长大人明知道你和菲玛伯爵阁下在交往,却还将她指婚给一个刚刚才从人类变为一族成员的普通术者!这─”
抬手轻覆在少女的唇上,阻止她继续说话,男人做了个深呼吸,而后侧过头去,凝视着走廊天花板上,描绘了第一次神族战争和暗族形成过程的华美壁画。
良久,他才终于开口说话:“明安……你哥哥是个可怜的人……他很寂寞,但又没办法让自己心无旁骛地去相信别人……不……或许……他连他自己都没办法相信……他只是不想失去而已……
“毕竟,我已经是最后一个,他可以比较放心去接触的人……他只是不想有一个不能放心去靠近我的理由……”
“这不公平!”少女大吼:“这不公平!静兄!难道就因为兄长大人的自私,所以你就要永远永远地孤单下去?!
“因为兄长大人的任性,静兄已经受过很多苦,如果……如果……兄长大人不成为暗帝的话就好了!”
“啪!”
在少女的话出口的同时,男人的手毫不留情地刮到她的脸上,白皙娇嫩的皮肤马上红肿起来。
“明安,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允许你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严厉地看着泪眼朦胧、一脸委屈的少女,他说道。
“为什么不可以?!”大吼着反问男人,少女用力地擦掉眼角渗出的泪。
重重地舒口气,男人皱眉。
“当年静兄明明比兄长大人够资格当皇帝,只是因为静兄不肯成为候选人,所以最后才让兄长大人当上陛下不是吗?
“为什么那时候静兄要拒绝参加成为候选人的决斗?比起当时已经身为皇血恒裔首领的您,兄长大人只不过是皇血萤裔中的一个普通子弟!
“而且,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早已经不在了,从小就没人看得起兄长大人和臣妹……一直都是静兄在照顾我们二人……就算……就算父亲大人曾经被上任的暗帝陛下夺走皇位……这一切都与这一代的暗帝人选完全无关啊!”少女继续嘶吼着,要求男人给她一个解释。
但黑发男人却只是苦笑着摇头,轻柔抚弄她的一头金发,低语着几句几乎听不到的“你不懂”。
抬手用力地将男人的手拍开,少女的眼神变得尖锐,愤怒地吼出藏在心中最深的不满,“不!静!是你不懂!你和哥哥都不懂!你们是全天下最糟糕的两个混蛋!两个混蛋哥哥─”然后没有给男人任何回应机会,她扭头飞奔离去。
“呤─”
一阵尖锐的铃声,传入蜷缩在床上的金发青年的耳中,在狠狠地皱了两下眉之后,他无奈地伸手拍向那只恼人的闹钟。
勉为其难地睁开眼,稍微关心一下那台由瑞士匠人手工制作的复古闹钟,金发青年在想要重新倒回床上的瞬间,仿佛触电般地从床上跳起,粗鲁地抓起闹钟,看着停在九点位置的指针们,发出诅咒:“该死!”
然后用可能的最高速度,扑向那不算大的洗手间。
大家好,我的名字是德拉克.伊斯,作为一名健康的二十三岁男子,我渴望能有一位美丽善良……呃,或许可以不那么漂亮─最少不要漂亮到像伦敦市警局那位女法医一样,因为那会让我想起恐怖的女尸体〈注一〉─的女性来与我为伴。
我来自奥地利最古老的巫师家族,但是比起一些实战性的魔法作业,我还是比较喜欢单纯的历史研究或实验开发。
如果可能的话,我会跟随二哥一起到奥地利中央魔法学院任教,或者最少做一名民间魔法史学者。
但十分不幸的,我却身为家族中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所以,在爷爷奶奶和一大帮族人的勒令、请求之下,我被逼加入由奶奶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冰剑女王陛下所统率的“国际未知现象联合调查UK组织”,好让我能成为一个不让族人们失望〈或者说头痛?〉的继承人。
在这里,我解释一下关于自己合法继承的问题。
从一五九九年六月起,奥地利开始实行魔法修习人士适用法,我的两个私生子哥哥和三个私生子弟弟,跟两个私生女妹妹,并没有承袭伊斯家族财产的资格。
当然,父亲和母亲的一些私人财物,还是可以通过遗嘱形式,留给我的那些兄弟姐妹……
噢,不对,我没有姐姐,当然,如果我那位在三年前由于“生命之源”魔法研究失败,至今保持着女性容貌跟胸部的克斯二哥也算的话,那我有半个姐姐。
说起这个,我那可怜的二哥,他甚至想到去泰国混点外快,或者依靠普通人类的医学来解决他的问题,只是到了最后,还是因为无法解释自己变成这样的原因,而选择放弃。
而且,那对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的胸部,会在每次毁掉它们之后的二十四小时内再生,我那可怜的二哥,我想,他大概快被搞疯了。
附带说明,其中大哥、二弟、三弟还有最小的妹妹,和我是同一父亲;而二哥、大弟弟和大妹妹,则和我是同一母亲,不要问我为什么即使这样,我的父母大人们都没想过离婚。
我也想不明白,不过,我猜,这跟爷爷有关,而且,他们如果离婚的话,根据我们家族的族规,就会失去使用族中财产的权利。
也就是说,我那两位奢侈惯了的双亲,会马上堕入贫穷的窘境,我相信,这一点绝对是他们不愿意离婚的最大原因。
所以的所以,因为上述原因,现在,可怜的我,一个善良的英俊男子德拉克,被分派到UK组织的伦敦分部,在一位被人称为“英伦冷公子”的可怕上司底下,兢兢业业却受尽虐待地工作。
看着镜中,有些过分苍白的脸色和淡淡发黑的眼袋,我不禁又一次诅咒起那个该死的梦─
天杀的,这该死的梦打从我懂事开始,就一直困扰我,那么多年了,它就不能体谅一下我现在悲惨的处境吗?今天可是我们那位魔王分局长,从瑞士总部出差回来的日子……

天啊!昨天他还亲自打电话给我,说回来的时候,希望能收到他出差前刚处理完的那起狼人杀人事件报告书,和北爱尔兰蓝森精灵迁徙路线预定计画表〈伦敦部分〉!
但就因为这该死的梦,我今天恐怕是绝对要迟到了!
毕竟,我即使用上飞行咒飞去办公室,也要十五分钟,而我们的上班时间是九点整……
算了,我们还是来谈谈我那位可怕的上司吧。
他的名字是齐斯.达克.雪皮,今年大约二十六岁,身高跟我差不多,体重比我重,有一头灰色头发─我怀疑他是少年早衰,浅棕到近乎金色的眼睛,是基因突变吗?我猜。
他平时不苟言笑,冷言冷语,但这不过是他的对外形象。
相信我,他本人是个比火药还危险的人物,只要让他遇上适合的引子,他绝对会如一颗高性能炸药一样,表现出惊人的爆发力和破坏力。
然后……啊!糟糕!我不能再继续沉溺在自言自语里了,因为我已经迟到半小时!
而且,我到现在还没出门!
毫无意外地在十五分钟内,使用飞行咒和隐身咒到达UK伦敦分部,我想对于这点,我还是必须感谢我的上司大人,毕竟如果没有他,我的飞行咒和隐身咒,仍然会是家族里最烂的。
自从在这里工作超过三个月以后,我已经成为这两个魔法的顶级高手,即使是有四分之一风精灵血统的小妹,在飞行的速度上也比不上现在的我。
匆忙撞入加了魔法防御咒文的黑色电梯门,我意外地看见了一个不太可能在这个时间,出现这个地方的人─副局长,微安妮亚.罗伦.罗伦德女士。
哦,不,小姐,虽然比局长大了一岁,但她毕竟也是UK系统内,最年轻的十位高级官员之一,而且重点是,她未婚。
看到这里,大家千万不要以为我对这位美丽的女士有什么非分之想,虽然她只比我大四岁,而现在姐弟恋十分流行。
咳,我的意思是,比起将她视为恋爱对象,我更将她视为一位值得尊敬的上级─即使局里很多人认为她没什么魔力,也没什么实质业绩,竟能爬上现在这个位置,是因为她曾经和英国地区、欧洲地区、甚至总部的一些高官,有过不道德的两性关系。
对罗伦德小姐送上早晨问候,然后我多嘴地问了一句今天为什么这么晚来上班,这位梳着高髻、戴着金边眼镜、一副禁欲色彩十足的女性,只用面无表情的点头回应。
我知道,我问了一个不明智的问题,毕竟没有人喜欢被人提及自己迟到,尤其那人还是你严格遵守规范的上司。
于是我们在电梯里“平静”地待了一小会,直到电梯来到她的目的地─副局长办公室所在的五层。
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忽然转过头来,用严肃的声音对我道:“跟我过来。”
那表情如同北冰洋的冰晶精灵一样寒冷而让人恐惧,所以,我也很给面子地打了个抖,之后才对我的女副局长点头,并跟随她来到她的办公室。
环视她这间酒红色调的房间,我打从心底佩服她的品味,她的办公室比齐斯老大那间小了一点,而齐斯老大的办公室早就被改装成他的私人房间了。
磨沙金质地、酒红墙面,还有那盏有着精美镂空雕饰吊灯……我忍不住称赞了一下:“罗伦德副局长,您的品味真好,这是我今年内看过最漂亮的办公室,它几乎可以成为一个范本。”
而女局长仅仅用一声轻哼,来回报我的赞美。
“德拉克.伊斯先生,我想你一定很希望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叫到这里来?”她对我说。
她没有坐在棕色皮椅上,而是靠在桌边,一双修长白皙的腿交叠着。
噢!上主!她今天穿的是深红色的超短紧身圆筒裙!这实在是太刺激了!
突然,我开始明白,那个关于不纯两性关系的谣言为何而传出。
先不管她有没有跟其他人有什么关系,我们伟大可亲的齐斯老大,就绝对不会放过身边这么一个长腿美女!
“咳咳,对不起,长官,我不知道。”
用两声拙劣的假咳来掩饰自己的尴尬,顺便将脑海中七奇八怪的念头赶走,我回答女副局长的问题,然后目光笔直地盯着前方,不再动摇。
似乎对我撇了撇唇,她从桌面上拿了一份黑色封皮、上面写着“ForSheep”银色烫字的档案,用近乎粗鲁的方式塞到我怀里,接着抬起一只纤白的手,对我挥了挥。
马上领会到上级意思,我快速地对她行了道别礼,并匆忙从她的办公室退出来。
看着手上那份莫名其妙的档案,我忍不住地搔了搔头─尽管母亲告诉我不要这么做─真是特别的一天……
只是当上到六层,也就是这座分局大楼顶层的瞬间,我便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对“特别”的认知错误。
因为只要跟面前的景象相比,之前发生过的所有事都不算什么─我看到巫老板正拉着我们老大的脖子,用万分紧张的神情急促地在对他说什么。
巫老板,全名巫瞳幽,男,应该和老大同岁,身高比老大要高三到四公分,也就是大约一百八十五公分左右,在伦敦市区的小巷内,开了一家很小的古董店。
不过他的生意挺好,因为他的店是传说中,可以在里面找到一切你所想要的东西的店,听说他祖辈都是开古董店的,而且用的是同样的名字,买卖同样类型的东西,有点类似家族生意。
他跟老大似乎是大学同学,并且曾住在同一间公寓,好像还有另外两个人,不过除了巫老板之外,我对他们的认识并不深,只隐约知道上次的德国男孩事件中,其中一个有到伦敦来帮忙,而且是位吸血鬼贵族,按我们家族的说法,就是暗族的贵族。
我们家族也是暗族的族人,只是还没能达到贵族的级别。
总之,和他们两位认识那么长时间,我从来没见过巫老板会如此的……嗯……丧失稳重?
平时他们在一起,会出现紧张、焦急等等情绪和最终爆发的人,肯定是老大,今天这种相反的状况,可以说是极端反常,而让人不敢想像。
所以,我不得不暗自思考,眼前的一切,是不是世界末的异象?
就在我胡思乱想,并为自己的念头所惊吓的时候,我的上司大人,他发现了我。
“德拉克.伊斯!”
在接下来的一秒后,我不出所料地听到了那声怒吼。
噢……上主!先祖!
拜讬!一定要让我活着!请一定不要让今天的夕阳永远离我而去!
注一:此段情节,详见幽瞳古董屋第一集─《俄耳浦斯之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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