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梦泉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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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立强拿起电话,中心支行综合科的刘科长问道:“杨行长吗?你们行为什么一下子下降了1000万元呢?”杨立强答道:“是066基地一次转走了1000万元哪。”“什么原因啊?”“还说不上来,正在搞调查哩。”“要搞快一点,资金缺口快一点补齐呀。”“好,好。”那边挂了电话,老杨似乎觉得话筒很沉,吃力的放好话机。
他随之转过身,神色镇定,正要继续与朱久安的对话,电话铃声却又响了起来。
这次是中支乐宝济行长打电话直接找他,言词十分尖刻,还把原来准备好的那句台词也巧妙的抛出来了,又批评他影响了大局,而且话刚说毕,“啪”一下便挂了机。他忍着性子听完,只能默默地承受,就像一把无形的钢刷扫过面皮,那滋味真正的难受。
朱久安见他脸色不大好看,忙询问上边说了些什么。杨立强平静的说道:“没有啥,还是追问1000万元资金缺口的事。”
接着杨行长唤来李海洋,说道:“我看066基地的事要抓紧点。小李,你和石奇下午就去066基地先做侧面调查,明天仍按原计划去找王科长。朱监察,咱俩现在就去各开户企业跑跑,既征求意见,密切关系,又了解企业的资金状况,争取揽回一些企业存款。”小李应允而去。
朱久安见老杨没有再问原来的话题,便也按住了话头。他陪着杨行长登门走访企业,一直跑到了晚上,也没有揽回多少存款,只好回到了县支行。
j行青埂县支行在鹤鸣街与灵石路交叉十字口的西北角,是一座每层12间的五层转角大楼。这是九十年代初,县j行从老城区偏僻的小四合院迁出时新修建的,隔着一条街东邻着新盖不久的政府大院,而政府大院对面正准备修建广场。支行的家属楼就在支行转角楼的西北方向,靠一条通道连接,两座楼的位置很像自行车的两个脚踏。
东边天际刚裂开一条细缝,透出一隙微光。一夜没有睡好觉的杨立强,就从家属楼下来走到支行院落,又信步走出大门,来到待修的广场。
这儿推土机已推平了一半,另一半还是村民的菜畦,据说征地中的纠纷没有处理到头,只好暂时停工。
他站在这半截的广场上,联想到自己也有一肚子不顺畅的烦恼,苦笑了一下,叹道:“这真是‘野草不种年年有,烦恼无根天天生’啊!”
今天是星期日,少了急匆匆上班的人流,显得比往日宁静。他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遥望东方,晨起的太阳开始露脸,而且不断地变化,由赤红到桔黄再如明珠,越变越耀眼。春风徐徐吹来,温暖和煦,令人心旷神怡,新的一天多美好啊!他的心情也随着越变越好,身体里那些极有活力的细胞又开始复苏。
李海洋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到了他面前,才缓口气,说道:“杨行长。你起来的真早!”杨立强诧异地问道:“你咋知道我在这儿?”李海洋就笑道:“我刚翻起身,就从那个窗口看见了你。”边说边指了指他住的j行大楼五楼单身宿舍。
顺着他手指望了一望,杨立强笑道:“一览无余嘛!”接着问道:“昨天下午的事办得咋样?”李海洋用手指梳了梳头,说:“我和石奇昨晚回来的迟了,怕影响你休息,就没去汇报。总的说,事还算顺利。我们先找见066基地出纳员小吴,凭着我和他多年的老交情,他帮我俩见到了王科长,把咱行那些旅游包礼品也送给了他们。我把你诚心诚意要见他一面,请他吃顿饭的意思说了。王科长支吾了一阵,说了些感谢话,答应今天九点在办公室等着咱们,但饭是绝对不去吃的。”
杨立强又问道::“后来呢,再没有问出什么情况?”李海洋搓搓手说:“王科长那儿守口如瓶。我俩后来和小吴一起出来在外边小饭馆吃了顿饭。小吴说小五子为要工程款的事,和王科长吵过一次,还说要去找他郑哥搭话。王科长心里有些反感,g行的小于见缝插针再做些工作,才使这笔款转走的。他还说,眼下066可能还会划拨五、六百万元资金,这就看咱们能不能争取到手了!”
杨立强一下子来了精神,立即让李海洋去通知朱久安与石奇,约定八点半准时出发。
他们一行人九点按时到了王科长办公室。房子里墙壁雪白,打扫得很干净,陈设简单,靠窗是一张大办公桌一张椅子和一个大文件柜,靠门这边只有一个三座的木制沙发,前边放着茶几。中等个头,精明强干的王科长见面先道歉,声明因买设备材料需要,不得已才把1000万元转到g行,再三热情地说下次来了款项一定存到j行。
杨立强坐下来先把监察员朱久安介绍给他,开宗明义说这次主要是来征求意见,表示诚意的,希望两家能继续密切合作。王科长见郑光伟没有来,而是来了位监察员,也猜着了几分,心想县j行这回倒较真了。不过,他还是平静地说:“服务各方面都挺好,没啥问题。”杨立强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那个小包工头小五子和我们行的郑光伟称兄道弟的,我们想在这儿了解一下,看有没有得罪你们的地方。”
王科长也就笑着说道:“小五子说他和小郑是表兄弟,这几年老打着小郑的旗号在这里包点活干。下苦人嘛,找点活干没什么,就是他做的活质量差,按合同扣罚了五、六次,但都让他表哥小郑说人情把钱给完了。这次他包的活路较大,一下子扣了三万元,大概j行现在不管基建拨款了,没见到小郑这次来说情。”

李海洋笑了一下,说道:“小五子咋能和小郑是表兄弟呢?八竿子搭不上,只算个酒肉朋友。”朱久安哼了一声说:“不这样套近乎,咋能唬住人呢!”
杨立强诚恳地对王科长说道:“我们了解郑光伟的问题,一来对他做的不对的地方,向你们表示道歉;二来要对他的事严肃处理;三来表示我们支行纠错的诚意。后边的事嘛,还希望能相互支持,真诚合作。听说你们最近还要划拨一笔款子,请这次就存到我们j行吧!”
王科长故意一愣,说道:“我没有听说呀。”忽而又笑道:“杨行长,你别瞎蒙了,以后有钱会存到你们那儿的。”杨立强等人见话已如此,也只好告辞。
他们乘轿车出来,见基地侧门那边乱哄哄的,低胖的小五子在那里指挥着,有两辆农用汽车拉着人和行李及一些施工工具,鱼贯而出。李海洋望了一眼,说道:“看!小五子跑啦!”
原来,小五子昨天晚上直接寻到郑光伟家里,当得知小郑已经没有能力将所扣三万元鼓捣出来以后,也就把那张微笑献媚的“老弟”面皮揭得一干二净,脸上漾出几分冷笑,那只斜视的眼珠跌进眼角,只露出冷漠的白仁,低沉而沙哑的说道:“实在对不住呀,我这小本买卖一下子亏了三万元,血本都赔进去了。我给你的那两万元,退给我把,让老弟也少赔点!”
郑光伟脑袋“嗡”了一下,气呼呼地说道:“你什么时候给过我两万元,别血口喷人!”小五子沙哑着声音冷笑道:“我每次给你三、五千元时都录了音,赖不掉的。把这些事抖落出去,我没根没底,社会游民一个怕啥的,你郑哥就得好好地想一想了。这么办吧,我贷的两万元是你担保的,那笔款你就还了吧,咱俩算扯平了。老弟走啦!”
郑光伟气得瘫在沙发里,一叠声的骂道:“真是个过河拆桥的家伙,二痞子,赖皮狗!”
杨立强从066基地回到家里,两个孩子都吃过饭上学去了。姐弟俩今年一个参加高考,一个参加中考,星期天也忙着补课。妻子张文君把菜先端出来,又端上来他最爱吃的肉丝面条,笑眯眯地催他吃饭。
杨立强扒拉了两口,吃不下去了,一脸焦躁。张文君软声细语地劝他:“看你这个人,平常老教训别人要懂得‘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的道理,放到你身上,咋就不灵验了。愁有什么用处呢?越愁越解决不了问题。急又有什么好处呀?越急越与事无补。别一个劲儿的把弦绷紧,把自己给绷断了。回到家里,将一切烦恼都抛到脑后吧,该吃就吃,该笑就笑,活的轻轻松松的,出了门哪怕把弦再绷上,人也好放点心。”
听着妻子劝说,杨立强的情绪缓和下来,但还是叹口气说道:“跑了一个早上,066基地转走的1000万元拉不回来,想争取新划拨的款项,一时也办不到啊。这么大的资金缺口,怎么填补哇!”
张文君也替丈夫着急,只是自己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忽然鬼使神差的蹦出一句《龙江颂》里的台词:“堤内损失堤外补嘛,还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这句话倒把杨立强提醒了,他抓住妻子的手高兴地说:“讲的好!”然后端起饭碗“唿喇、唿喇”地把面条全吃光了。张文君其实并不知道堤外该是怎么个补法,但见丈夫吃完了饭,心里也就甭提多高兴了。
杨立强首先想到了老同学,县司法局局长林茂生。虽然在他那里拉不来大宗存款,但林局长的老婆马明芝是县土地局的财务股长,这段时间“征地热”,总能聚拢一些资金的。于是,他叫上石奇,带着礼品包乘车去了土地局家属院。
还好,两口子都在家。马明芝开门一看是杨行长来了,热情的不得了,又是递烟又是倒茶。杨立强让石奇递上三个旅游包,说道:“一家三口人一人一个,我们j行的宣传品。”
马明芝接过手来,这边翻翻那边看看,喜欢地说:“挺精致,挺实用的。能不能再拿两个,让我给我们局长送去。”林茂生正招呼着老同学,转过脸生气地对她说道:“咋这么脸厚!还想着拿别人的东西巴结你们局长!”马明芝就迎上前来,对着丈夫的脸,叱道:“脸厚咋啦!老杨是自己人,在他面前就不敢随便说话啦?巴结局长又咋啦,你这样的酸局长还没有人巴结呢!”杨立强就哈哈笑着把两口子拉开,对石奇说道:“你阿姨喜欢这个包包,就多拿几个,取上四、五个吧。”
石奇提着五个包上来,马明芝双手接着,嘴里却客气的推辞,说道:“拿得太多了,少给两个吧。也罢,既然拿来了,就让阿姨也舞一舞人去!”林茂生坐在杨立强身边嘟哝说:“家里小东西那么多,还爱占小便宜,拿这种人真没办法!”杨立强就笑着安慰道:“你是搞司法的,嫂子大节上不糊涂就行啦!”
说了一会闲话,杨立强转入正题,请马明芝想想办法。马明芝皱了皱眉头,面有难色,说道:“1000万元的存款怕难搞,凑合一半还可以想想法子。”
杨立强心里一喜,忙说:“500万元也可以嘛,你们在j行有户头,就先存到账上。”马明芝沉吟了一会儿,忽然笑着对杨立强说道:“你也给我帮个忙吧。我女儿林淑惠在省财院上大专,学的是会计专业,毕业了就安排到你们行里,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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