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愁上添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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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计股长李海洋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递上了“主要指标完成情况日报表”。
杨立强一看,当即沉下脸来,咬紧嘴唇,面部肌肉憋得坚硬,直盯着表上的数字,半天没有说话。
他眼前的这张表,似乎揪住了他的心,尤其是“一般性存款”一栏,如撒着一层荧光粉,格外刺目。前天存款余额明明还是4300万元,今日却成了3300万元,硬硬地少了1000万元。
他将眼光从报表上缓慢的移开,心里一阵阵发凉,真是屋漏偏逢霪雨霏霏,开会遭受奚落,回行本想“背水一搏”,战阵还没列好,却垮塌了一堵大墙。
年轻瘦削的李海洋站在一旁,那双机灵的细眼注意看着杨行长的脸色变化,怯怯地汇报说:“066基地的王科长来了,转走了1000万元”。
杨立强镇静了一下,双手抹抹脸,大概想把面部僵硬的肌肉抹松。他转过脸问道:“你为什么不挡一下呢,为什么不和我联系呢?”
李海洋答道:“王科长要转帐,我解释过了。问他有什么意见只管提,我们闻过即改,保证优质服务,劝他不要转帐。但王科长转帐的意思坚决,g行的小于和人行金管股的小郭也来了,说我们不尊重客户的意见,没理由不让转帐。若我再坚持下去,就要找县j行的岔子。你的传呼关机,我打过几次电话,联系不上。最后只好按王科长的要求转给了g行。”
杨立强这才想起昨日开会,都关掉了BB机。
他像老牛吃草一样,把李海洋的话又反刍了一遍。心想就是联系上我又能怎么样呢?王科长铁了心要转走这笔存款,我能劝得下吗?j行不是专业银行了,没有了管理基建项目存款的职能,只能按照商业银行的游戏规则办事了。而这个规则是:客户选择银行,银行选择客户,自由选择的程度高了,我能去强迫客户的意志吗?看来,一字之差的效应立竿见影,只有冷静下来,摸清情况,思谋对策,才是眼下应该做的。
于是,他更加缓和了脸色,让李海洋去叫业务股长郑光伟,打算一块去066基地找王科长,坐下来好好谈谈,了解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
066是部队的一个基地,在县城的东北方向,相距约10公里。这儿绿荫遮天,楼房林立,大门口笔挺地站着两名卫兵。支行的轿车驶到门口,一位游动的哨兵很有礼貌地挡住他们,查验完证件,填写了会客登记,才对车放行。
杨立强一行三人进入办公大楼,门口又有值班员查验证件,询问他们找谁,当与财务科电话联系之后,才请他们上楼。
三人上到三楼径直走到王科长门口,轻轻叩门,连叩几遍仍无动静,只好走进财务科办公室。值班的几位都相互认识,热情地招呼三人坐下,却都说没见王科长。至于说到转款的事,都对j行失去一大块存款表示惋惜,但异口同声推说并不知情。三人一无所获,只好下楼。
来到楼下停车场,他们正要上车,长得像个小炮弹的小五子就如从地缝中钻出来,急慌慌拉住郑光伟的衣襟,脸兴奋得像蒸熟的烫山芋,冒着热气,**辣地叫着:“郑哥,郑哥,他们还扣我不少工钱呢,说是质量差,硬是不给钱,你就替我鼓捣出来吧!”
郑光伟的脸忽然赤红,又变得像紫茄子,忙丢眼色说道:“别胡扯,我管不了。”小五子却自顾自地说:“郑哥拿捏啥哩。你拔根汗毛,也算条粗绳子,谁敢惹你?这个忙帮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这一下把郑光伟逼急了,吼道:“你嘴里胡吣什么?滚一边去!”
小五子突然一惊,蔫了下来,似乎明白点什么,呆在那儿,茫然不知所措。

郑光伟急匆匆的挤进小车,李海洋稍停一下,也跟着坐进去。杨立强望望小五子,迟疑片刻,想问话又似觉不妥,只得扭头坐进车里。一路上,三人都冷冰冰地坐着,只见车外树木、电杆急速的倒退,车内空气却如凝固了一样。其实大家心里。都似煮开的粥,咕嘟嘟地翻滚。
回到支行,杨立强把郑光伟叫到办公室,严肃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光伟大概在车上早预料到这一着,心中有了盘算。
只见他忽然笑出声来,嘻嘻哈哈,毫不在乎地答道:“那家伙叫小五子,在066基地包工揽活,是个小包工头,在咱行开户,算是咱们的客户呢。我自然对他服务热情。可那家伙是个痞子、热粘皮,不敢见人对他态度好,就像嚼过的泡泡糖,粘上了就难甩掉。他大概交工的质量有麻达,基地扣了他的钱,他就想粘上我,要我帮忙。你想想,我能帮上忙吗?我见那号人真怯了,躲都躲不及呢!”
杨立强虽觉事情来得蹊跷,但却问不出什么,也只好草草收场。
郑光伟离开后,杨立强脑瓜里仍转个不停:小五子为什么偏缠他呢?两人的对答也很值得怀疑,这与王科长执意转走存款有没有关系呢?于是,中午刚上班,老杨便叫来监察员朱久安一块商议。
支行领导班子成员眼下只有他俩。朱久安比杨立强小三、四岁,是前几年从县纪检委调进县j行的。
朱监察听完原委,叹口气说道:“这两年就有客户反映郑光伟吃、拿、卡、要的问题。我这里就有几份中支监察室转下来的反映材料。不过,山安乐行长看过之后,说让他去处理,不要扩大影响。后来,他对我说许多事情查无实据,已对郑光伟批评教育过了,让我按这个意思向中支写份汇报,事情就算遮掩过去啦。眼下这件事情很难说,得摸摸底子。”
杨立强盯着案头沉思,没有做声。他当年刚走进陌生的县j行,山行长就热情地向他介绍郑光伟,称作年轻的老资格,让他跟着去学业务。
多年来,审核基建财务结算,在转账支票及现金支票上签“同意”二字后,方能办理的把关权,全由郑光伟一人经办。“关口渡口,气死霸王”,这位把关口的,无人轻易敢惹,也算是县j行的一位“红火”人了。
郑光伟曾对较自己年长约十岁的老杨,不屑一顾,就如老农笑话城里人分不清麦苗与韭菜那样讥诮他不懂业务。这倒激起杨立强过了不惑之年,还参加了两年省财院的函授教育,除军校毕业证外,又取得了第二个大专文凭。
交往了多年,他觉得郑光伟本质并不算怀,只是在老行长庇护下,滋长了骄气,越来越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把什么都不当回事,常常和一些客户去饭店划拳喝酒,随意的迟到早退,纪律涣散。
杨立强想到这儿,对朱久安说道:“道祖老子有段话: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大意是说,人还是有点畏怕好,不能娇惯放纵,得受点约束哩。若不受约束,就象园中的花草不去修剪,容易疯长一样。郑光伟的问题,该管一管了。再不管的话,害了他自己,还害了我们单位。我看这么办吧,明天咱俩和李海洋去一趟066基地找王科长了解真相,然后你带一名党员对郑光伟过去的问题专门作一次调查,等事情查清了,再讨论对策,商量出一个处理办法。”
朱久安答道:“可以。只是怕以前的老问题时间长了,时过境迁,查不清呢。”杨立强便问:“为什么?”朱久安正待回答,忽然响起一阵电话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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