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围魏救赵(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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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慕容翰并没有如昨日所言那样来找燕王慕容皝要兵,前去进攻冉闵而慕容皝与慕容翰好象也并不怎么着急,自从与后赵开战以来,还少见地在宫中饮起了酒。慕容儁和慕容恪两兄弟报仇心切,不知他们搞的什么名堂,莫非不去打冉闵了么,年少的兄弟俩显得非常心急,只是他们俩都是败军之将,不敢在父王面前提起。
其实慕容恪才是前线围攻石遂部的主帅,前几天有事回龙城复命,却不想就这样被冉闵堵在了龙城里回不去了。现在他与军队远离,而且军中的粮草贮备情况慕容恪是比谁都清楚,即使不进行攻战,军队的粮食肯定已经消耗殆尽了。作为主帅的慕容恪非常地着急,恨不得胁生双翅飞了回去,没有了军粮,部队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虽然慕容恪相信自己军队的纪律,不可能出现哗变的情形,可是现在可是围剿会战的关键时机。如果给了后赵军队以喘息之机,并顺利地突围出去,那要再实现对他们的围攻,就非常地困难了。没有吃饭,再英勇的战士都不可能空着肚皮,进行有气无力的冲锋。
父辈们表面镇定自若的假象并没有骗得过精明的慕容恪,因为他看见当前线部队再一次的派人来要军需时,父王和伯父的眼中的恐慌都是一闪即逝。慕容恪知道,自己着急,父王他们更急,对冉闵的用兵最迟不过今晚。
果然,晚饭过后,城里已经悄悄地忙开了。守城的军队在紧张地调动,大量的马车也被准备好了。慕容恪知道对冉闵的突袭要真正开始了,自己的手受的伤虽然不怎么碍事,只可惜前次失了那么多的粮草,犯下了那么大的失职之罪,不知道父王会不会同意自己前往。不然定要与伯父一道出城,亲自再去给冉闵那小子一点儿厉害。
有些年老了的慕容翰亲自披挂上马,斜跨雕弓,手执长刀,威风不减当年地立在了二万鲜卑骑兵前。这可是很少见的情形了,自从慕容儁、慕容恪新一辈的慕容子弟成长起来后,作为鲜卑总军师的慕容翰就极少亲自冲锋陷阵了。此番这般的亲历亲为,可见对于此次战斗的重视。
慕容恪惊喜地得到父王慕容皝的命令,叫他悄悄随慕容翰一道出城,慕容儁就留守城里,毕竟这儿也需要人手。并得到密令,此次进击冉闵,只由慕容翰带兵实施,而慕容恪的任务是带领那些粮车,趁乱绕过冉家军的堵截。这样军队有了主帅,部队也有了粮食。这才是此次进击冉闵的真正意图,只要冉家军不捣乱,他们在这儿呆多久都没关系,可是要冉家军不捣乱又是不可能的事,所以由慕容翰想出了这招声东击西之计。
随同这些骑兵悄悄出城的还有几百辆装得满满的马车,都在夜色的掩护下安静而蜂涌地出龙城南门,和那些骑兵一样很快地消失在了没有月色的旷野之中。
这次暮容儁没有随行,而是奉命守城。站在城头上的暮容儁看着那些随军而出的那些马车,知道那是前线急需的粮草和军需。此番伯父暮容翰与慕容恪共同兴兵,一为进击冉闵,二为乘机运出粮草的一举两得,看似妙策,其实是无奈之举。
自己先前失了大量的粮草,再加上辽东来的军粮又全部被冉家军毁了,对于贮积粮草并不丰厚的龙城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为了满足前线的需求,不得不暂时将龙城中的备粮运往前线。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无奈之举,如果辽东转运来的粮草再度被冉闵截获烧毁,到那时不仅前线拼杀的几十万鲜卑人断炊,可能就是龙城也将会面临缺粮的危险。想到那种无粮自乱的可怕后果,暮容儁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失了军粮的后果的严重性。
看来这个冉闵真的厉害,一上来就扼住了鲜卑人的咽喉。自从失了这两批数量不小的粮草后,他们龙城乃至整个鲜卑都处于尴尬的被动的境地。这次伯父暮容翰明为进攻冉闵,实为偷运粮草的瞒天过海声东击西之计,希望真的能够骗过冉闵。弟弟慕容恪能够顺利地将这批粮草送到前线已经断粮的部队手里,那自己这方的胜算仍然是有保障的。这只不过是暮容儁的良好愿望罢了,心中仍然担心这真的能够骗过冉闵么?
立在龙城的夜色中的慕容儁正在感叹,忽然肩上被有拍了一下,原来是父王慕容皝也来了,此时也站在城头,和自己一样目送着伯父他们的队伍消失在夜色中。知道父王也是忧心如焚,慕容儁本想安慰一下父亲,可是却不知从何说起。后赵的几十万大军都被他们鲜卑围住了,不消多久,就会被无情地被歼灭。
可是这冉闵仅凭一万余人,就敢来单挑鲜卑的都城龙城,而且还一下子就打乱了他们精心的布置安排,只是毁了粮草这招,就将鲜卑的后院搞得鸡犬不宁,顿陷危机。看来他们慕容鲜卑要实现中原称霸的梦想,后赵还不足惧,这冉闵才是他们以后真正的对手。可能是父子俩都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在北方冷冷的秋夜里,不约而同地长叹了一声。
马蹄上裹了破布或者稻草的鲜卑马队悄无声息地往南快速前行,连那运粮的马车也被要求尽量不要弄出声响了。沿着往南的官道,二万鲜卑铁骑拥着近千辆粮车。很快地接近了冉家军的营地。

远远地帐篷在天际边勾勒的幽黑的穹顶清晰可见,除了零星的火光,可见整个冉家军已经进入了梦乡。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老当益壮的暮容翰有点紧张与激动,握着长刀的手竟然有点颤抖。这对于身经百战的老将来说是很少见,可见此行的重要程度。
慕容翰分兵六千与侄儿慕容恪,并吩咐他:“恪儿,待会儿只要战事一起,你什么也不要管,只管领着人马护送粮车往南拼命地行进,只要粮食到了前线,就是我们的胜利。”
望着须发花白的伯父,慕容恪竟然有些感动,说不定这就是以后自己的样子,得不到鲜卑的王权,但是仍然要为鲜卑的存亡死而后已的操劳,所以他有些关心地说道:“那冉闵智勇无敌,手下人也都悍不畏死,伯父可千万要留心了。”
慕容翰有感于侄儿的关心,心中一热,笑道:“想我慕容翰长刀金弓,也算名震辽东了。今番正好会会中原的高手,也不会显得英雄寂寞。恪儿,你也不必担心了,赶紧上路,粮草要紧啊。”说完命令手下,准备夜袭冉家军大营。
当慕容翰的大军如风般地向沉睡中的冉家军大营扑去时,慕容恪也不敢久留,带领人马,催促着车夫,顺着官道往南急驰。
即使鲜卑铁骑都在马蹄上裹了破布稻草,可是那千军万马奔腾的气势,仍然有些地动山摇。慕容翰的原意是在距离冉家军大营一箭之遥时,施以火箭,点燃对方的大营,让对方自乱。然后鲜卑铁骑再趁势冲锋,一锤定音,定可将冉闵等人消灭在睡梦之中。
只是这不过是慕容翰的一厢情愿,鲜卑的铁骑还没有冲进距离冉家军大营两里的范围,忽然就听震天的一声炮响,就见前方无数的火把被点亮了,即使是这旷野,也被照得通明。泛着亮光的是冉家军的盾牌和刀枪,成成千上万的冉家军早就布好了阵,在那儿严阵以待了。
不好,对方早有准备了,这突袭是打不成了。换着是他人,心里定会有点胆怯,可是慕容翰是何许人也,驰骋沙场数十年,什么阵仗没有见过。见冉闵已经有了准备,心中只是微微地一惊,随即反而露出了笑容,自语道:“如果被我打了突袭,那他就不是冉闵了。只是冉闵今天遇到了老夫我,一样叫他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大声地传令下去:敌人就在前方,是鲜卑真汉子的勇士们,勇敢地冲锋吧!
于是,刚才还静悄悄地奔行的骑兵们,此时如沸腾的水,一下子就暴发出了如雷的呐喊声。鲜卑人的好战和血性,在夜色和火光中被彻底地激发。刀枪如林,箭矢如蝗,人声如潮,向着冉家军的步兵阵无情地辗压过来。慕容翰想以他们鲜卑骑兵擅长的集团冲锋,将不习惯于夜战的步兵们一举消灭。
迎着鲜卑人汹涌而来的铁骑,冉家军的步兵们没有退缩,也没有前进,也没有如白天时那样布起盾牌阵,甚至连他们专门对付骑兵的长矛也没有拿在手里。除了前排站着的挡箭的挂牌手,所有的步兵都将他们的长矛插在地上,而手里都是弯弓搭箭,专门等着鲜卑骑兵冲进箭程之内。这就是冉闵的对敌之法,他明白在夜里步兵要和快速奔跑的骑兵作战,那无异于找死。在夜里,人的反应由于大多依赖于视力,所以在可视性不佳的情况下,应对危机的能力会大打折扣。而骑兵的行动靠战马,马的夜视力优于人,它们的行动能力也大于人。所以骑兵们靠着战马的冲锋,不消几个来回,就会将步兵的防线轻易冲散,这也是老谋深算的慕容翰采取夜袭的原因。
冲在最前面的鲜卑骑兵还没有等冉家军的弓箭手们射击,就已经纷纷马失前蹄地跌倒在地,或者落入陷马坑中,再也起不来,被后面冲上来的战马冲撞挤压。原来冉家军早就在营地的外围布置了专门对付骑兵夜袭的绊马索、陷马坑、拦马桩。光是在黑暗里被这些机关所伤的鲜卑骑兵,就是数以千计。
这些惨状看得慕容翰双目尽赤,口中少见地骂起了粗话。虽然他心痛,可是他明白,此时不是露怯的时候,再多的机关也会有被破坏完的时候,慕容翰想用人海战术,将冉闵布置的机关填平破坏完,毕竟他们人多,只要疯狂的鲜卑铁骑接近了黑暗中的冉家军,那就是他们的死期。这就是慕容翰不计血本地往前冲的打算,两军交战,勇者胜,慕容翰相信勇者无敌。
可是似乎冉闵早就想到了对方会拼命,所以当鲜卑骑兵们好不容易地冲过机关阵。忽然冉家军阵中火箭齐飞,一下子就将前面的一堆堆柴禾点着了,马上在旷野里腾起了无数堆的大火,将冲过机关阵的鲜卑骑兵们烧得惨叫连连。受惊的战马往回狂奔,后面的战马见了大火也不敢往前冲,于是冲锋的队伍拥挤一团,互相践踏,死伤无数,混乱异常。后面的再也不敢冒险往前冲锋了。
慕容翰气得大叫,但是他也非等闲之辈,很快地制止了部队的混乱,隔着火堆,与冉家军对峙起来。
冉闵见对方立而不去,似乎就是想把冉家军困住。冉闵预感到不妙,心中大叫一声不好,于是叫来窦兴,紧张地吩咐了几句。自己则带着二千骑兵,往南急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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